赵多福眼睛明亮,知道危机已经解除,跳动不安的心也静了下来。
“仙人?您在吗?”
没有回应。
“仙人?”
不知为何,赵多福心中一沉,似乎自己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东西,这让她有些慌乱。
躺在床上的叶轻尘听到了,不过他就像没听到,闭目不做任何回应。
很快,金兵便被处理干净,那将领安抚众人,给予重伤者照顾,赢得一片好感。
“末将刘琦,汝自称公主,可有凭证。”
局势已定,自有人向白袍将领献功,刘琦得知有公主再次,自然不敢大意,亲自上前询问。
终究是公主,赵多福不卑不亢,同时拿出印有皇帝私印的血书。
“本宫乃今上二十女,将军好生英武,真是令多福大开眼界。”
将领年纪不大,闻言只是笑笑,接过血书细看后脸色巨变。
“微臣西军参将刘琦,见过公主殿下。”
刘琦这一动,其他关注这边动静的人纷纷行礼,不少人心中想,还真是位公主。
……
翌日,叶轻尘睁开了眼,天地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点点星光并未散去,此时只有四点,但已到他每天起床的时间了。
“仙人,仙人还在吗?”
“仙人,救救多福。”
虚空倒影依然在继续,不过赵多福她们,此时的处境看上去很不好,据险而守、居高临下,虽然已打退了金兵几次进攻,可谁都知道,常此以往只有死路一条。
自从被救,其实赵多福们并未走多远,那十几名金兵不过是骑探,很快她们便被金军一部追上,并不得不躲进山中顽抗。
不过金军显然不想放过她们,攻击一次比一次凶猛,眼看就快顶不住了。
没有搭理赵多福的求救,叶轻尘轻手轻脚的走出家门,趁着夜色一路向公园慢跑,月光洒下点点银白,寂静的路面上只有他一人。
从圣域蓝湾到锦陵人马公园,来回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因此叶轻尘要四点出发、六点返回,日日如此。
电车吗?不是不能骑,而是不想骑,否则就失去了晨练的意义。
“哦!小尘来了。”
一路慢跑,脸不红气不喘,叶轻尘到来之前,已经有五位老人先一步到达,老人们或下棋、或闲聊悠闲自得。
“鹿爷爷早、明爷爷早、上官爷爷早……。”
叶轻尘对五人一一问好,轻车熟练的盘膝于一旁吐纳,说是吐纳其实就是一呼一吸,只不过是按照某种频率罢了!
“哎!鹿老头,你说你哪找的这烂呼吸法,小尘这么高的天赋,你别给耽误了。”
五位老人皆是鹤发童颜,围坐一起观棋,不时争论,其中一位灰衣老者看着叶轻尘满是心疼,对华服老者不满抱怨。
“对对对,鹿老头你那呼吸法早就过时了,还是早点退出,让小叶跟我学雕刻。”
另一位老人闻言满是赞同,虽是在观棋,可每每看向叶轻尘的目光中满是喜爱。
“算了吧古老头!就你那雕刻,顶天了就一木匠,还是别误人子弟了,还是跟我学医最有前途……唉!别动,将军。”
身穿唐装的老者插言,显然对后者的话不屑一顾。
“就你?自己都没整明白自己家医术传承,还有脸跟这抢徒弟,我看小尘就专心学业挺好,将来有我悉心教导,若贝尔科学奖稳拿。”
回马吃掉唐装老者的军,一身白袍的另一位老人得意扬扬。
……
五位老人争论不休,其实争论的重点,不过就是叶轻尘拜谁为师的问题,这场争论已经持续了三年,近乎每天都会进行一次。
叶轻尘就是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中晨练,对于五位老人的争论,他从不参与,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感到浓浓的温馨。
做为孤儿生存了二十多年,叶轻尘的内心很敏感,他人对自己的善念、恶念,他一眼自明,甚至连对方内心深处的目地,他都能推演一二,正是因为如此,五位老人对自己单纯的善意,才险些的弥足珍贵。
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自己心情不好偶然碰见五老,三年的相处下来,自己早已将五老当成了自己真正的爷爷。
或许是出于孝心、或许是单纯的想让五老高兴,叶轻尘原本不想学习这些,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下来,并且每次都做到最好,超过五老的要求。
“呼!”
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完成最后一循环的吐纳,叶轻尘开始拿起刻刀,凝神看向石案上的圆木。
先吐纳后雕刻,医术科学后阴阳,这是老头们花了一天时间定下的,而定下的方法十分简单,猜拳。
对,没错,就是猜拳,用他们的话说最公平。
其实叶轻尘知道,不就是老头子们对先学什么争论不休,还差点动了手,因此才不得不用了这近乎儿戏的方法。
凝视许久,叶轻尘开始动刀,没有模板、没有准备,他就那么下刀如飞,一刀刀划在木头上,不一会,一位俏皮可爱的顽童形象,就大致呈现了出来。
忽然,叶轻尘刻刀一顿,只见原本幼童平滑的侧脸上,出现了一丝细纹,虽这丝细纹极淡,却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不可饶恕的失误,这尊作品有了瑕疵。
“静心,而后能安,安而后有虑,虑而后有得,方能乘心凝意,一念万千。”
遥遥的传来一声念语,叶轻尘方下刻刀,闭目,微风吹过,天地间多了一分静谧。
“古河,你怎知小尘有心事?”
白袍老人奇怪,至此他也发现了叶轻尘的异常,开口询问葛衣老人。
“亏你还当人爷爷呢?连自家孙子不在状态都看不出来,他那一行最忌心乱,小尘显然有了杂念。”
唐装老者不屑,调侃了一句。
“确实,雕刻一道需静心凝意,稍有分心便是失之千里,尘儿虽烦的错不大,却机不应该,必定是有什么心事,导致他意不静。”
葛衣老者扶着胡须解释,浑身上下有种淡然气质,那是久居上位又心性高洁之人才能有。
“到底是什么事,别饶了尘儿心境才好啊!”
道袍老者开口,看向叶轻尘的眼中隐隐有些担心。
“不知,你们也知道,尘儿虽生性淡然随和,却实则外柔内刚极有主见,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谁有猜不出来。”
古河淡淡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叹。
“是啊!这孩子,就是太有主见了,有主见的让人心疼。”
四人皆无奈的看向叶轻尘,对于叶轻尘这什么都想自己抗的性格,他们是既怜又忧。
几息后,叶轻尘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平淡如水,依然往常般的寂静,不见丝毫波澜。
虚空中的倒影内,赵多福咬着嘴唇,内心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山下是近千的金军,他们已交手了四五次,次次参拜、伤亡破重。
“仙人,多福知道错了,您在吗?您不要不理多福!”
又一次毫无希望的呼唤后,赵多福眼睛一亮,因为她终于听到了回音。
“哦?知道错了,错哪了?”
听到声音,赵多福莫名的松了口气,到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只是单纯的因为回应而高兴。
自从都城陷落,自身沦为阶下囚,赵多福可谓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当中,那种无助、那种绝望,刻骨铭心不过如此,然而就是在这种环境里,有一道声音陪伴她、开道她,帮她度过一道道难关,不知不觉中,这种生死与共的相伴,让她莫名将那声音当做了依靠,当做了不可或缺的支柱。
自从那声音不在回应她后,赵多福发疯了般呼唤,若不是还抱着希望,说不定已经崩溃了。
“错,错,错在多福不应该忤逆您,不应该不听您的。”
赵多福小心回应,生怕声音再度消失。
“你还是不明白。”
叶轻尘的声音有些失望。
“那…那……。”
赵多福急了,想要解释。
“听我说。”
“赵多福,你是人,一个会思考、能独立的人,你当然不应该听我的,甚至不应该听任何人的,你有自己的判断这很好,我很高兴。”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爆自气,不该为了一时之仁葬送了我信信苦苦的计划。”
“我他妈为了谁?我不眠不休、任劳任怨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平安脱困,然后带着大军就那些可怜的人。”
“原本我都计划好了,只要你能小心点,带着血书到达光州,那里由我给你准备的底牌,你必然可以抗旗大旗,最不济也能救得了那些可怜女子,然后立蜀为基。”
“可你都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为了一人,竟然想跟金兵拼命,拼就拼吧!让你跑你也不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不是觉得那些人都是你害得,是不是想跟他们同生共死”
“你是圣母吗?”
“你死了不要紧,想过那些等着你去救的可怜人吗?想过怀仁皇后、想过福柔帝姬、想过你的父亲,写下血书殷勤期望的赵佶了吗?”
“你是内心得安了?可他们呢!想过了吗?”
越说越激动,叶轻尘最后都近似怒吼,赵多福越听越悲伤,越听越愧疚,最后竟蹲了下去,嘤嘤大哭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一旁的刘琦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公主突然痛哭,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自以为是的安慰道。
“公主殿下莫怕,臣誓死保护殿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