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想想,苏三。”
他一路自言自语,脑子里高速思考着。在街角墙上虚画出一朵盛开的黑莲。
“是这个图案。小叶子说过,凡是魔教中人必定要先受刺青。”
紧接着,他看见空无一人的卦摊,紫微算命摊的老板不知去了哪儿,墙上还有当初画上的阴阳鱼。
见一袭墨色衣袍摊在桌上,盖着占卜用的星盘,苏三见四下无人,便收进了怀里。
“我不能穿着这身打杂衣服过去,得罪了。”
朝着小卦摊鞠了一躬。匆匆忙忙找了个垃圾箱,脱下外套,换上那件黑色长衫。将工作服塞在垃圾箱后边儿。紧接着一路狂奔出去。
他感觉所有事物都在飞速后退。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也不知道这种身手在盛京算什么。
唯独记得……
家书上详熟记载着关于“苏三”这个人的武功。
“儿砸,在南疆你算没什么本事的家伙,出门随便挑个人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暴打。去了东依记得低调行事哦!~”
这就是苏三对自己能力认知的极限了。
“我很弱。”
他不止一次这样对自己说过。
心乱如麻,回到花灯会小西门附近,他的记性很好,到了东阳渡,又看见那个什锦摊的老板在叫卖,花光了身上仅存的五文钱,这还是帮老板娘采购食材时砍价省下来的。
最后,他戴上了那个狐狸面具。
眼神扫过警戒线封锁的街口,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骚乱,许多路人群众围在道口好奇的观望着,仿佛事态进一步升级成了武力冲突。
而巷子里的那种“甜味”却越来越浓。
苏三寻了一路,终于在小西门东路口看见了想找的人。
叶子笑,这个孙从文手下刚立过功的新人,自然会出现在警戒线上执勤。
苏三熟门熟路上去打了个招呼。
“嘿。叶子笑。”
叶子笑远远的看见这奇怪的家伙戴着面具一路走过来,还以为是什么魔教的恐怖分子,都快掏家伙砍人了。结果人家还认识自己。
“你是……谁啊?”
苏三:“大内密探,谈判专家。”
叶子笑:“唬人的吧?长官,证件呢?”
苏三:“你们是秘密行动,知道这次清缴黑莲圣教分舵计划的没几个。现在我没时间和你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搭着叶子笑的肩,那气场爆棚的“大内密探”压得小叶子喘不过气来,就这么看着这戴面具的神秘人一路走进了暗巷深处。
叶子笑:“咱们行动里有说上头会下来专家吗?”
另一号执勤的捕快摇摇头:“没听过啊……”
……
……
5:32 S
“好甜的味道……”
苏三的喉咙发痒,仿佛每呼吸一次,从肺里会钻出来一把疯狂生长的杂草。
空气中都弥漫着暧昧不清的淡粉色,迷雾毒瘴蔓延到了整个街区,随处可见黑莲圣教那些隐晦不清的符号,仿佛宗教图腾已经根植到了盛京这文化大都会的中心。
“仔细听,苏三,仔细听。”
他在用语言帮自己集中精神。
两眼通神锐利如鹰,耳中听闻远方传来厚重的轰鸣。
那是金铁相击之声。
一声一比一声弱,一声比一声慢。
仿佛双方都透支了体力,在做最后的挣扎。
苏三立马加快了脚步,朝着音源方向而去,
一路上迷雾越来越浓,到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一声闷响,苏三察觉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蹲下查看时,一张苍白的脸孔映入眼帘,瘦骨嶙峋几乎分辨不出男女,按压脖颈探脉时,苏三确认他/她已是一具尸体。
挽起尸首的袖子,能看见手臂上的黑莲图案。
再往更深的地方去,尸体渐渐变多,也不尽相同,能看见官服衣袍的捕快,也能看见黑莲圣教的人,衣袍上的宗教邪崇图案比比皆是。
直到他终于看见……
看见雾中唯一站着的两个影子。
“咳……咳咳……"
一方是孙从文,苏三见过的那位警署总督察。
他浑身是血,飞鱼官服染得赤红,从肩头到气门落下一道可怖的伤口,脸上,身上,双手全是血,手上一口环刀摇摇晃晃,捏都捏不稳,像是随时会滑出掌心。
而他所视之处,敌人披着件水袖大袍,能从破开的衣服看见环环相扣的锁甲,手中的剑透着清冽的光。眼中透着阴桀的厉色,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要不是我中了毒。你走不过一个回合。”孙从文拄刀而立,勉强维持着身体平衡。意识开始涣散。仿佛眼中出现了幻觉。
“哎哟哟~我害怕到手脚发软了,有人来救救我吗?孙大捕头!孙大警官要训话了,我的好日子到头啦。”那人拈着剑花,步步为营慢慢接近眼前的猎物,仿佛对孙从文十分忌惮。可口中却满是对孙从文丑态百出模样的调侃,“看,从文兄,为什么这时候你的话不管用了呢?从伯乐武院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干了。”
噗嗤----
他照着孙从文的膝盖来了一剑,半月板和韧带应声而断,捕头当即跪了下来。
“徐苍武!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小武!你知道吗?!!!”
孙从文怒吼着,吼着眼前敌人的名讳,仿佛他们相识已久。
“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从文兄,我们黑莲圣教要颠覆这个自我矛盾的国家,推翻夏邦的暴政,我要给这条街带来一朵盛开的‘佛心之莲’,你们不懂什么是慈悲心肠,更不会有同情心,从你把我踢出武院,我的妻女在故乡遭遇不法之徒抢劫袭杀,过了一百八十个日夜,元凶依然逍遥法外的时候,我就知道……”
他的脸色狂热,剑刃在孙从文的头顶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取走眼前人的性命。
“在我摇尾乞怜的时候,你们没有慈悲之心。”
“在我四处要饭的时候,你们没有慈悲之心。”
“在我求财频频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你们没有慈悲之心。”
“在我苦苦索要一匹良驹,能让我回到一千三百里之外的故乡,为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收尸的时候。我也不再奢求你们的慈悲心。”
“现在!我只想……”
“让你体会一下我的切肤之痛!我那颗心中满溢‘残忍的慈悲’!”
“请等一下。”苏三突然叫住了他。
两人齐齐回头,仿佛对这迷瘴中心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保持这最高的警惕。
歹人像是炸毛一样退开好几步,极为忌惮眼前的神秘人。
而苏三还在吃东西,出门时带了两颗大蒜消毒,以防不测,不过到了迷雾中心也没觉得自己身上出现什么奇怪的症状,试试不花钱的心态,一路嚼着蒜就这么进来了。
苏三:“小武是吗?”
“你……”徐苍武的眼神复杂:“是谁?”
苏三:“麻烦抬抬腿,你踩着人家了。”
歹人低头一看,自己确实踩在个黑衣人手臂上,刚才还在奇怪这突然从雾中冒出来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不过对毒雾完全没抗性的样子,也没多在意。
“你也是来阻挠我的吗?和这群朝廷的狗同流合污!?”
“不不不不。”苏三连忙挥手示意矢口否认:“我并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你。更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虽然……”
一时,孙从文和歹人两人看见那雾中渐渐走进来的人影,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
墨色的黑袍如同鬼魅,衣装挺拔身姿矫健,下摆绣着点点雪花纹,有种说不出来的出尘感。
“虽然……”苏三娓娓道来:“虽然看起来!”
从狐狸面具里,那对眼睛爆发出可怖的精芒。
“看起来就像是你这个家伙刚开了一场屠杀宴会!我甚至能见到一家三口齐齐躺在街头,准备让板车运走尸首,没人知道他们叫什么,所以连墓碑都不会有名字!”
声如黄钟大吕,甚至那瞬间徐苍武看见神秘人悠长的内息,带起风势在迷雾中卷起一个个涡流。
“我还看见信了你衣服上所绘邪教的可怜人,他们饿得骨头能戳破皮肤!不管他们信的是什么,我都晓得,你不是个好人,甚至不是个好东西。”
“废话少说!!!"徐苍武一副意料之中的态度:“果然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和这个伪君子孙从文是一伙……”
“闭嘴!”
突如其来的厉喝就像是开春那一声旱天雷,苏三感觉心头冒起了一团火。
“我才懒得听你那些‘悲惨的过去’!”
苏三一指死死盯住眼前滔天大罪的元凶。
“去和听了你包上‘慈悲’外衣的邪信,和那些反受其害的死者传述你的故事吧!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