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八二心脏咚咚跳个不停,他终于回过味来了:外边这拨匪徒是有史以来萧家堡遇到的装备最精良的匪徒,而萧家堡,尽管萧老爷经营几十年,论武器真没法和他们比,谢家侯说三分之一拿木棍竹矛都是抬举家丁们了。
只有头目才有铁制武器,大部分家丁都是木棍竹矛。
这原因,很清楚。
朝廷法律规定,五户人家共用一把铁制菜刀,菜刀都如此,更况且优良的兵器了。私藏兵器就是死罪。
萧老爷是朝廷忠臣,自然也不喜欢乡民有武器。
但是现在盗贼蜂起,怀揣着武器的平民百姓越来越多,萧老爷为了自保萧家堡,也自己铸造了兵器,但很少。
一来,没有武器可以省大笔的银钱,二来,萧老爷自己也怕堡子内有刁民对他暴起反抗。
更况且,萧家堡的地利优势就抵消了多少武器优势?所以萧老爷也禁止家丁私藏武器,只有出门办事,才领武器防身。
上次齐烈风老娘齐大娘因为是为萧老爷杀猪的,手持杀猪刀反抗,差点砍伤李八二,李八二昨天还讲要把齐大娘遗留下的杀猪刀用铁链子拴在石头上,下个做杀猪差事的人只能在铁链的长度范围内杀猪,只能杀猪,别妄想用此刀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没成想,今天就遇到了操着更好兵器盔甲来找事的匪徒,李八二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跑进萧府,大厅里萧老爷正在大发雷霆。
“你玩忽职守!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奸臣!”萧老爷指着地上一个颤抖如筛糠的头目大骂着:“我让你管远处的眼线,那么多匪徒大摇大摆的靠近我的萧家堡,为何没有一个哨岗点燃烽火报警?!这么多败类成群结队的走在路上,居高临下监视道路的眼线都是瞎子吗?都跟你一样,拿我的家财去花天酒地了吗?”
“老爷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地上那头目连连磕头,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他哀叫道:“每个哨岗都是我定的,我派了得力家丁去做啊,每月都巡查,他们不敢欺瞒上面啊!”
说到这,这人好像抱住了一根稻草,跪在地上,手指拼死朝后伸着,指着后面方向大叫道:“只能是一个可能,是外面那群匪徒干掉了哨岗!”
“放屁!匪徒都是一群败类,一群人渣,你以为他们懂兵法吗?你以为他们能知道我的战法吗?他们不过是一群肮脏的耗子!”萧老爷狠狠的把茶碗摔碎在脚下,指着地上的下属大吼道:“把这个不忠不孝玩忽职守的畜生拖出去乱棍打死!立刻!”
看着那个两手死扒着地毯被人抱着脚拖走的曾经同僚,大哭大嚎着从自己脚边拖过,李八二深吸了一口气,在外边棍子猛打皮肉的哭号声中,进去把城墙上见到的事说了。
没想到萧老爷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外边那群匪徒不就是兵器精良吗?我一个萧家堡抵得上百万雄兵!拿铁刀穿盔甲怎么了?他们要攻就让他们攻!进梅花护城阵的时候就乱箭射死一批,护城沟射死、淹死一批,爬城墙的时候用石头砸死一批,然后点起马队出去冲杀溃败而逃的这群败类!这不就完了吗?每次他们不都是这么来送死的吗?这和兵器有什么关系?”
“对啊!”李八二一锤手心,暗道:还是老爷厉害!我被城墙上三个傻货给害了,他们故意吹牛吓唬我,以便多拿赏金的吧?这群王八蛋!
不过他马上又想起一个问题,对萧老爷说道:“老爷,还有一个事,这群山贼太过奸诈,早晨拂晓突然杀来,以致于外面乡民根本来不及进堡子,现在山贼匪徒正在抓乡民,您看?”
“随便他们!这事我也见过。“萧景逸不屑的一吭声,冷笑道:“不就是打野食吗?看我堡垒城高沟深、望城兴叹,就故意围而不打,转而去洗劫外边的乡民,一群蝗虫,不,是一群耗子。”
说到这,萧景逸招手,让下人送来一杯新茶,悠悠喝了,说道:“随便他们抢,反正外面的乡民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比他们还穷的穷鬼,能抢什么?抢虱子跳蚤破棉袄?没什么好抢的,自己就得滚蛋,他们也不能在城下靠吃土活着,这地盘上所有的粮食财物都在我这萧家堡之内,而不在之外。”
“老爷,我真是太景仰您了!”李八二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眼睛含泪道:“真不知道我们这些萧家堡的人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老天爷派您这种仁慈睿智的乡长来统领我们,唉,谢谢菩萨。”
萧景逸微微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我不和你谈鬼神,只要多读儒家圣贤之言,自会中正平和,造福一方。”
“那这次您去城墙督战吗?”李八二问道。
“我就不去了,你去那看着,他们抢完那群刁民走的时候,告诉我。”萧景逸冷哼一声。
等李八二回到城墙,他用鞭子抽着四处瞎跑的家丁,大吼道:“乱什么乱?就这么点敌人就吓成这样?!废物!弓箭手全部上城,他们要想拔梅花阵立刻放箭!”
然后管家本想抻着脸,做副官相,好好整整城墙上三个王八蛋,谁叫他们看自己不懂兵法诈唬自己,没想到看见那三个人的时候,他们脸都白了,五官都移位了,一见他来了,几乎在城墙上跳脚大喊他过来看。
李八二只好悻悻的上墙了,本来把手背在身后,一脸懒得搭理他们三个模样,心里还在盘算如何用畏敌的借口和老爷的防御思路把这三个混蛋骂个狗血淋头,没想到往城外一看,他也瞠目结舌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
萧家堡内乱糟糟的,萧家堡外更是哭喊震天。
拿着兵器的山贼到处都是,不过这次来的山贼和以往绝对不同。
他们并不搜钱拆房抢女人,也不抢猪抱羊逮母鸡,只是两个字:抓人!
他们搜捕着茫然无措的村民,在外边的被拳打脚踢的带走,藏进来有的被从屋里床底下拽出来,有的被从池塘里拿着矛逼出来。
几百村民被四面八方聚拢了来,尽管人数有几百人远远超过山贼的数量,然而仅仅十几个手持木矛、梭镖的山贼就让他们服服帖帖,他们被驱赶着,在城外严阵以待的山贼队列前,为了躲避周围那十几个山贼,拼命的朝里面挤,竟然自动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人堆,好像几只狼面前的羊群。
高狐狸威风凛凛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了这群村民面前,今天他仍旧穿着一身宽大袖子的绸缎长袍,袍袖飘飘并不像战士,然而外面却套着一件护心镜鱼鳞长甲,头上还带着一个铁制太阳光明盔,加上身边一群全副武装护卫的威严,一股枭雄之气席卷而来。
面对他的村民哆嗦着不停死命后退,整个村民圆阵顿时颤抖起来,但最后面的村民也惧怕后面的梭镖,死命的不退,结果,这个圆阵竟然像被天狗咬了一口,从满月变成了残月,高狐狸就站在缺口的点上,如同天狗口中的巨大犬牙对着战栗的残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