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齐烈风怒吼一声,扑入对方腿影,一贴、一靠、一拉、一推一气呵成,只见正扬腿怒踢的张九六眨眼间就被掀得像风车一样转了起来,头上脚下飞在空中。
然而张九六并不是拔牙的老虎,一瞬间被掀翻的羞辱和身处危险中的恐惧让他白生生的脸变得如血般红。
“去死!”一声大吼声中,好像倒立在空中的张九六身子猛地一转,猛力屈腿,把大锤一般的膝盖亮了出来,接着旋转的力道狠狠砸在了近在咫尺的齐烈风脖子上。
“妈的!”正想后招齐发把敌人摔得和麻袋一样的齐烈风,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招,脖子中膝让他两眼一黑金星乱晃,等光再次照进他眼皮里,已经身体崩倒如山岳中了,在这瞬间,齐烈风放弃了屈腿撑地,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全力踢出一腿,宁可摔在地上,也要给这个王八蛋来一招狠的,这失去平衡出的一腿,正踹在空中的张九六胸口上。
眨眼之后,两个好汉一个狼狈的摔在地上,捂着脖子想站起来,却又摔了回去,看来还没清醒过来;而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蹬飞七八步远,滚了两滚才爬起来,但是马上手按住了胸口,直不起腰来。
“你妈的!”齐烈风扶着脖子跪在地上,却强忍着喉咙的巨疼,咬牙抬起脖子去找那个人,却看到那个人正也满脸痛苦的捂着胸口看向他,眼里一样怒火熊熊。
就在这时,四周潮水般的叫好声响起,正仇视的两人这才不再对眼了,茫然四顾。
“扩廓大哥,您觉得如何?”萧翰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两人确实都用了真功夫,打得也凶险,当然对于不知拼命为何物的小少爷,不觉得危险,只想自己也下场和这两头猛虎来上几手。
“没想到江淮汉族男儿也如此精通武艺,真是惊讶。”扩廓也很吃惊,本来他没有把这个小少爷的护卫队当成一回事,刚刚略略扫了训练众人一眼,全是花拳绣腿,这可入不了他这个曾经横扫中书省红巾军的头领的眼,然而刚刚两人虽然下手好像有仇一般,但打得委实精彩,不由他不吃惊。
扩廓这么一讲,萧翰更觉脸上有光,急急招呼场里好像木鸡一样发呆的二人下来领受扩廓的教诲。
“你们俩都是身手不凡,我没什么好讲的,刚刚听刘一刀先生在背后几次叫好,想必他肯定更有主意。”扩廓这么聪明的人,哪里会在别人家里说别人的家丁,风度潇洒的把球踢回了萧家,而且还捧了刘一刀。
刘一刀是个臂长肩宽的矮个子,随便一站好像是堵矮墙一般,他乃是萧二爷家护院总管,是号称萧家第一快刀的一流高手,高邮城有“高邮双刀”的说法,是指高邮城两位最顶尖高手,其中之一就是这刘一刀,另外一个是祁双三,这两位自然因为名声响亮、技艺高超分别“入赘”高邮两大豪门。
但不是祁双三被萧三少爷生生打出醉仙楼了吗?
刘一刀这段日子别提多高兴了,走路都是带飘的,他比祁双三小五岁,本来因为都是江淮武林人士,两人还能拐弯抹角喊个师叔师侄什么的,然而彼此进入敌对豪门,自然关系也就差了,祁双三不屑刘一刀年少得志,而刘一刀年轻五岁,不过三十出头,正是体力和经验的双重高峰;他则认为祁双三虚有其名,就是会打理关系,武艺上那是个假大空。
当然,因为两人都已坐上了武林人士可能在高邮找到的最高交椅:萧家和艾家的首席无事,那么也没机会比武交手,除非两家火并。
前几天,祁双三因为没法用武器,被铁皮铜骨外加身份高贵的小少爷流氓无赖式的穷追猛打,灰头土脸的被揍下醉仙楼,刘一刀认为这是那老匹夫该!
刘一刀也指导萧翰武艺,据他心里话:这个年轻人因为勤奋外加出身富裕,身强力壮,因而武艺底子打得非常好,就是临阵经验欠缺,这也没法,萧大老爷的少爷怎么和他从小混江湖的比经验,谁敢碰小少爷,所以刘一刀对自己从刀法以及赤手搏击上赢过萧翰是非常有信心——当然,这是他想想,他也不敢碰小少爷,更不敢赢他。
那么,萧翰打赢祁双三,这间接证明了他刘一刀比祁双三厉害两倍。
萧翰比祁双三厉害一倍,他比萧翰实际上厉害一倍,加起来:两倍。
而且祁双三名声算完蛋了,“高邮双刀”只剩下唯一一个高手,他自己。
这让他得意洋洋,走路都恨不得在腰里系条绳子,怕自己风筝一样飞起来。
今天他看萧翰点将的两个手下激斗,因为两人武艺实在都很俊,而且最近心情太好,没有注意举止,就站在萧翰椅子背后情不自禁或者有意的点评几句,结果被扩廓这个比汉人还汉人的家伙看出来了,轻易的把球踢了给他,还等于顺带捧他。
“那就请刘师傅给他们讲讲?”萧翰对任何老师都很客气,这是父亲教出来的,虽然心里很想和任何老师来场生死较量。
“哦呵呵,三少爷和扩廓大人抬爱了,”刘一刀笑了起来,但他也没推辞,直接就说了起来:
“这个白衣服小伙子(张九六)腿狠拳凶,但衔接有漏洞,所以后来被攻入……”
“这个咱们萧家的年轻人(齐烈风)反应真快!但出拳无力,变招时候拖泥带水……”
“白衣服小伙子,在遇到他搂腰的时候,不应该…..”
“是是是,刘师傅讲得是!是!是!”齐烈风头点得像虾米,肚里却满是不屑,心道:“这家伙得意起来胡诌八扯狗屁啊”眼睛却盯着旁边的张九六,咬牙切齿的琢磨:“我好像没有和这个家伙结仇吧?都不认识,这人太凶了!居然为了在小少爷面前露面把老子往死里揍,妈的,要不是我没根基,不敢造次,小爷拿剑劈了你!”
正心猿意马的想着,那边张九六却不待刘一刀讲解完,抬头冲着齐烈风叫道:“这位师傅讲得不错,要不我们再来一场,分个胜负?!”
话是询问口气的,但眼神里透着凶狠,和齐烈风目光好像一个模子出来的。
“谁怕你这个疯狗?!”齐烈风感到血直往脑门上冲,都是年轻人,并压不住火气,忍不住扬声答道:“好啊!我也正有此意!来啊!”
张九六看了齐烈风一眼,对萧翰抱拳道:“小人想不用拳脚了,改用兵器如何?我擅用斧子,这位朋友兵器任选。”
什么?用兵器?就他那个凶悍法?疯了?
旁边的齐烈风只觉脑门上的热血突然炸了,这不是愤怒,而是惊恐了——他倒是不认为自己会败,而是用了兵器,必然有可能死!
至于吗?不过都是混江湖,怎么突然就要分生死啊?我齐烈风连你一文钱都没赢过啊?
念及此处,安全第一还是占了上风,看萧翰一副犹豫的样子,齐烈风狠狠的看了张九六两眼,咬牙低头道:“兵器无眼,小可怕误伤同伴。”
张九六怒喝道:“你别躲啊!”
齐烈风扭头呛声道:“我就躲!你能怎么着?”
顿时大家一片莞尔微笑。
萧翰本来很吃惊张九六要用兵器来战,用兵器很可能出血,就算打架狂萧翰也不会没事拿刀和人对砍,更何况张九六是他入高邮认识的好友,而齐烈风是他打小认识的发小,谁也不忍伤。
想了片刻,萧翰拉着张九六的胳膊笑了起来:“你来的时候,送你来的你大哥张九四就对我千叮万嘱,说你下手不知道轻重,让我千万不要和你对打,今天我又见了一回!兵器就不必要了,但勤练武艺,以后为朝廷效力,保家卫国。”
齐烈风总算松了口气,暗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样一个对手,但没等他这口气松完,那边刘一刀说话了:“我估计我说的,以你们的领悟力很难理解,你陪我下场练练,我亲自指导你。你,就你,别乱看了,就是穿家丁衣服的你。”
刘一刀今天特别想在嘉宾面前坐实自己高邮第一高手的称号,特别的和蔼可亲,特别的想指导这些年轻人练武,当然张九六初来乍到,看起来很楞,刘一刀看了看他放过了他,而齐烈风穿着家丁衣服,很会查颜悦色,是个合格的家丁奴仆样,指导他,应该很有水平而又没风险。
“你大爷啊!老子用得着你来指导我?”齐烈风指着自己鼻尖,终于确定自己还要打第二场,恨不得骂街,刚刚那一场拳来脚往、浑身酸痛、满体臭汗污泥,没想到还要打?
愁眉苦脸的齐烈风强颜欢笑,说道:“有高邮第一的刘师傅指导,真不知我哪里修来的福气…….”
这是齐烈风下意识的拍马屁,但这马屁听着刘一刀太舒服了,他眯了眼,捋着胡须,点头说道:“嗯,你身手很好,那我今天给你特别恩待,我指导你刀剑吧。去提一把木剑。”
“好啊!小猴子做过道士,会用剑的。”萧翰鼓掌大笑,他就喜欢看战斗。
“恩待你大爷啊!您老别恩待我好不好?”齐烈风恨不得先抽自己嘴巴子,再上去抽刘一刀嘴巴子。
木剑,是用竹子铁皮制的,头上包了个球形的木块,虽然杀不死人,但挨一下有多疼,和被抽一鞭子一模一样,本来他打算和刘一刀混过去,上场就趴下装输,然而现在双方比试木剑,失败者不是在地上满身泥的问题,而是身上多了一条或者几条鞭抽般淤痕的问题!
然而后悔也没用,刘一刀,谁敢不听他的?
“来来来,用你全副武艺,过来砍我。”刘一刀挥了挥手里的木剑,亲切的对前面吓得眼珠乱滚的少年说道,后者正握着一根木剑发抖。
“你大爷的,反正今天老子很倒霉!”终于确认自己躲不过之后,齐烈风呐喊着冲过来对着刘一刀一剑斩下。
“啪”刘一刀横剑挡住,闪电般的一转手腕,木剑的钝头狠狠刺在齐烈风小腹上,当即齐烈风口水狂流捂着肚子软在地上了。
“看到没有!你攻击后破绽太大!太多!起来!”刘一刀在那么多贵人面前教训这个小家丁,声音都大了许多,也更严厉了。
“废话!我敢对你无礼吗?我还想在萧家混呢。”齐烈风捂着肚皮,心里眼泪横流。
一是他不敢对刘一刀全力以赴,怕得罪这个萧家的大人物;二是刘一刀武功确实非常好,你对他太狠,对方一反击,弄不好被揍得更重。
但很快不由他不全力以赴了,因为刘一刀根本没留情。
“啪!”“啊!”齐烈风一声惨叫,肋下被抽——“侧翼为什么不防守?”
“啪!”“啊!”齐烈风又一声惨叫,脚后踵被打,整个人仰面摔倒——“为什么不注意下盘?剑法是全身的武艺!你已经死了!”
“啪!”“啊!”齐烈风再一声惨叫,手指被敲,木剑掉在地上——“老毛病!前后攻击衔接有漏洞!看到没有,你都死了五次了!起来!再来!”
“我要个盾!”齐烈风狂吼起来,已经没有打算留情的余地了——因为他觉的刘一刀会虐杀他的,这不是被刺死或者砍死,而是相当于被鞭子生生抽死。
但刘一刀是真材实料,避开齐烈风闪电般的五剑连劈带刺加上抽,又躲开两下盾牌横击,突然木剑一摆,变成反握,蛇吐信子一般用木剑剑柄捅入了盾牌上方的空隙,正中后面那可怜家伙的鼻子。
自己狂流的鼻血还没等喷到盾牌上,那腰里挨了一脚,盾牌被夺走,接着顺势又砸了回来,登时把齐烈风砸在了地上。
“这个畜…生….”齐烈风脑门上盖着一个木盾牌,趴在地上,却绝不有任何站起来的动作,他正咬牙切齿考虑绝对不和这个打了鸡血的教头师傅再过招了:“我装死好不好?”
脑门上盾牌被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齐猴子浑身一哆嗦,头顶上传来刘一刀得意洋洋的咆哮:“起来!我知道你还没死!”。
“你大爷的!”齐烈风浑身哆嗦了一下,痛苦的爬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今天没来由的被打得遍体鳞伤啊。
就在这时,一声大呼传来:“我来顶替他!”
原来却是张九六看刘一刀厉害,手痒难忍,自己跳了起来。
刘一刀一愣,转头去看萧翰,想看看他的意思,没想到这小少爷早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双手握拳握得紧紧的,咬着牙关,彷佛正和身后缠住自己的巨大绳子拔河,要没有那绳子,他早飞到场里去了!
“好!小三上吧!和刘师傅请教一样!咱们武艺差不多!”萧翰激动的喊道——事实上,在刚才,他还真不知道这个刘一刀这么厉害,因为他和自己切磋指教,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把齐烈风这种人打趴下无数次。
“好!让你们尝尝这家伙的厉害。”齐烈风故意装得自己被打得不行了,手脚并用爬出场外,看着张九六捡起自己的盾牌和木剑,满肚子的阴笑。
果然,张九六竟然也没有刘一刀厉害,这人不仅身强力壮,而且临敌经验也非常丰富,张九六没几下就吃了大亏。
而且张九六脸皮比齐烈风薄,根本没吃过败仗的他哪里能服,越败打得越急,更屡屡被刘一刀快刀撂倒在地上。
“好!好!好!你们今天都学到了不少东西,就进行到这里吧。”刘一刀最后满脸冷汗的对再次爬起来扑过来的张九六叫道。
他也郁闷了,那个齐烈风是装模作样的不起来,而这个小子则是打起来不要命了,真难缠。
扔了剑,咳嗽了两声,刘一刀打算说点什么好听的话捧捧少爷,没想到还没开口,那边萧翰已经冲了过来,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他一把握住刘一刀的胳膊大叫:“刘师傅!请您收我做您的弟子吧!”
萧翰实在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话都很少的人居然武艺这么好!
“少爷,我还能打,请您让开,让我继续领教刘师傅的指教!”后面传来张九六的怒吼。
“啊?我今天是不是做得有点过火了?”看着主人的侄子这般模样,刘一刀突然冷汗出来了,一个比一个难缠,何必出头?
正想着如何推辞,那边王保保护卫之中有一人出列,在端坐的王保保面前身手矫健的一个半跪,拳撑地面,傲然奏道:“主人,请允许奴仆与刘先生切磋武艺!”(今天15号将更,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