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折返河滩方向,很快,遇到了一户茅草屋人家,三狗说估计要是不留宿,晚上是赶不到清风寨的,还是先住下过一宿。
山贼们立刻冲到那人家里面,把眼泪汪汪的主人赶去了羊圈,自己杀鸡宰羊,就开始做饭。
但忙了一天的三狗却讲:“你们先做饭,不要等我。我自己再出去遛遛,看看能不能找到萧翰他们或者他们的同党。”
三狗把手下放在茅屋里,自己上了马,并不朝萧翰的去向而走,却急急的打马赶回了河滩。
他其实发现了沉在河里的那箱子。
那个地方他其实已经潜水时搜索很多次,但就是没注意,因为箱子的位置比较诡异,藏得非常好。
第二条船前半截好像发生过激战,下面就有两具尸体,都被水草缠着。
其中一具以跪着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水草里,脑门上嵌着一把斧子,三狗搜了几次都没看见箱子,最后一次,那棍子乱捅,发现箱子就在那具趴在水草里的尸体怀里。
因为很沉,一半陷进淤泥里,剩下的部分被尸体遮蔽得严严实实,不用棍子或者去搜死人根本就不可能靠眼睛看见。
那尸体仍然紧紧抱着那箱子,可见这箱子在激战中有多重要,临死都舍不得放手。
发现了箱子,三狗就想拽出来,但他那时已经在冰冷水呆了一顿饭功夫,体力已快耗竭,连拉了几次都没能拉动那箱子,因为它死死卡在死人怀里,还陷在淤泥里,死人又被水草缠得非常结实;拉箱子和尸体反而让淤泥乱涌,差点淹死三狗,就在这时三狗计上心来,心道:“我何必把这箱子交给艾家?管家说找到了就分我一成。但那哪如我自己独吞的好?”
浮上去之后,三狗就说没有,随后在烤火的时候,又想起出去追杀萧翰这个一石两鸟的好借口。
若自己带着人,装作不要命的去抢箱子,管家定然以为自己说的是实话——箱子不在河里;
以追杀萧翰为借口,自己出去消磨点时间,等他们装货完毕,都走了,傍晚河滩上没人了,自己再潜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箱子。
时间、事件都编的圆,真是万无一失。
匆匆骑马赶回河滩,天已经擦黑,三狗还是警觉的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就下马,自己步行跑到河滩的山包上,仔细听,用眼看,确认了确实清风寨的弟兄都走得一个不剩了,他才冲出山包树林,急不可耐的跑到第二条船的船篷里,把衣服脱了,用外衣包着一块石头系在腰上,赤条条的拿着刀就扎进了水里。
他必须赶时间,否则天黑了,水里看不清东西。
不过就算黑天半夜,他誓死也要把那箱子摸到手里。
抱着石头的他很快沉到水底,他在淤泥里走了两步,确信大约箱子就是这个位置。
但是他却惊呆了,下面空荡荡的哪有尸体?
他用刀击打着水草,但是水草再密再长,也不至于裹住两个尸体啊。
不知耗了多久,肺里的气用完了,三狗不情愿的扔了石头,冒出水面,爬到船上,满心都是惊异不定,都忘了寒冷。
这尸体哪里去了?
难道被河水冲走了?
不可能啊,这河水根本不急,那箱子那么沉,尸体抱着它,怎么会被冲走?
昨天都没被冲走,今天怎么就被冲走了?
惊骇之下,但贪欲在熊熊燃烧,三狗已经超越了河水冰冷所能带来的痛苦了,系着第二块石头再次沉下水去,这次他抱着“尸体也许真被冲走了”的想法,那么箱子肯定陷在水草和淤泥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
但谢家侯胸中烈火熊熊燃烧,又下水三次。
在水下什么也看不见的三狗,就凭感觉用刀刺着一块又一块的水草,刀尖遇到阻碍,就用手去挖。
结果居然挖出来三把刀、一个陶罐、两个头盖骨,居然还有一把铜钱,他在水里拉出来那铜钱的时候,就感觉到绳子锈断了,铜钱好像风中的棉絮般在自己身边滑落。
“我操他大爷的!见鬼了吗?!”三狗真像狗一样趴在船篷里,累得动弹不得,四次潜水,在如此冰冷的河里,他也算超越了普通人的极限,证明了一个功夫高手的可怕。
这时黑夜的山包上传来狼呜呜的叫声,夜鸟噗嗤噗嗤飞起的声音,三狗一个哆嗦,喃喃道:“莫非真有水鬼?”
他抬起头四下张望,但是四下都静悄悄的,最危险的动物也许就是手握钢刀、冻得浑身哆嗦的他了。
这时,他突然眼睛一瞪,叫道:“不对啊!”
他窜出船篷,定定向前看,又朝后看,大叫一声:“操哪个天杀的大爷啊!”
原来这第二艘船位置竟然变了,他中午潜水的时候,第二艘船离第一艘船大约三丈距离,此刻竟然离了有六七丈远,尾巴快碰到第三艘船船头了。
“草!”三狗大骂着,又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了,手操着钢刀,跳下船,朝着河岸跑了几丈,抱了块石头一跃而起,一头扎进河里。
拼命蹬脚,三狗箭一般的下潜,两手死命乱捞,希望能最快的碰到河底。
然而他一下和什么东西抱了个满怀。
鼻子对着鼻子,脸踩着脸,胸膛对着胸膛。
“是尸体!太好了!就是这了!”毫不畏惧,反而狂喜,三狗抱住了那具尸体,伸手在那可怜人头上乱摸。
“不对!斧子插在太阳穴了。你那脑门正中插着斧子的哥们在哪里?”三狗心里叫着,推开这具尸体,踩着水,往旁边走了两步,在漆黑的水里乱摸,果然又是一句尸体。
“不会吧!!!!!!”一声惊骇的大叫让三狗嘴里起泡咕噜咕噜乱冒,一大口又臭又脏又咸的河水灌得三狗眼冒金星,但他没时间管这个了。
等金星闪过去,三狗就惊慌失措的继续摸着。
为何惊骇?因为这具尸体,明明白天是趴着的,他此刻摸到的却是这弟兄仰天朝上了。
果然,这老兄虽然还保持着蛤蟆一般的姿势,十根手指也勾着,保持着抱箱子的姿势但怀里空空如也,除了肚皮啥也没有了。
“箱子呢?箱子呢?!箱子!!!!!”三狗疯了一般在水中推开尸体,用刀乱刺下面的水草,到了后来甚至于用自己的身体压到那堆水草里,连肚皮都用来找那箱子。
“没有!没有了!!!”三狗浮上水面的时候,只觉摇摇欲坠,简直脊椎骨都被从自己后背抽走了。
他踉踉跄跄的走上河滩,一个踉跄摔在泥地上,浑身立刻因为寒冷剧烈抽搐起来,彷佛在发羊癫疯一般。
不知过了过久,正在山包树林里打野食的野狐猛然听到下面河滩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谁偷了我的箱子?我一定要剥了你的皮!!!!!!!!!!!!!!!!!!!!!!”
一声又一声,这愤怒的嚎叫宛如海涛一般汹涌不息的冲击着周围的旷野山岗,野狐惊骇的夹住尾巴,嗖的一声转身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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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在山腰茅屋里过夜的山贼纷纷醒了过来,跟随三狗追击萧翰的老王从稻草堆里坐起来,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还没来得及打完,几个弟兄就急吼吼的跑进来叫道:“王哥,不好了!昨天头目一夜没回来?!”
“什么?”老王惊叫一声,赶紧爬了起来。
“我们给他留的被子床没人睡,我们今早才发现。”有人叫道。
“你大爷的,你肯定守夜时候睡觉了!”老王怒气冲冲的踢了那人一脚。
“怎么办?王哥。”
“找去啊!”老王肝胆俱裂的拉起自己的长矛匆匆的下山了。
“三爷,三爷,你在哪里?”几个喽啰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叫,仓皇又茫然。
但这荒郊野外的,找个人真是太难了,几个喽啰怕回去被惩罚,又不敢不找,从早晨找到晚上,几个在外面转悠了一天的山贼灰头土脸的聚在了一起,人人面如土色。
“怎么办啊,王哥?”大家询问地位稍高的老王。
“我怎么知道?三爷好像让我们等他回来,我们还是回去好了。”老王指了指山腰上的茅屋。
茅屋主人正在骂骂咧咧痛骂该死的山贼,突然看到几个人又回来,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结结巴巴的叫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要在这里占山为王?”
“你以为我们想回来啊?”老王没好气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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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狗早把自己手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已经连夜疾驰回到了清风寨,秦五义尸体都还在路上呢。
上午时刻,他冲进清风寨下面木寨的时候,发现满眼都是白色,齐猴子、喽啰头上都缠着白布,看到他急吼吼的冲回来,齐猴子赶紧过去道:“三狗,胖子遗体回来了?”
三狗愣了下,这才想起路上某个庙旁边好像是有一大群人和车歇着,他看也没看就过去了,他翻身下马,一把拉过齐猴子叫道:“二狗回来没有?”
“嗯?”齐猴子一愣,秦五义不幸战死,怎么这个哥们自己问自己大哥,而且三狗看起来也不正常:衣冠不整、浑身满脸都是泥、眼睛血红,头发上还纠缠着风干的水草,这天气他还下河游泳了不成。
“我问你二狗来了没有?什么时候来的?”三狗咬牙切齿的问道。
“来了,昨天晚上就到了,所以我们才知道胖子的事,唉……”齐猴子眼圈红了,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没等他落泪表达对弟兄的哀悼,三狗已经揪住他衣服吼道:“二狗人在哪里?”
“啊?在山上布置灵堂呢…….”
齐猴子话音未落,三狗再次上马直冲山上而去。
迷惘的看着三狗一骑绝尘的背影,齐猴子扭头问手下:“哎,你们确定死的是胖子,不是二狗?”
“二爷明明活着啊。不是在布置灵堂吗?”手下一脑门不解。
“是啊!那三狗啥意思?”齐猴子恍然大悟般的叫道。
“东边高一点,高一点。”二狗也戴着白色帽子,正在大堂指挥下人布置白布挽联。
三狗冲过去,二话不说,拉着三狗就朝外边走。
“小弟?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哎,你这是干嘛?干嘛?”二狗语调从高兴变到惊异,很自然。
把二狗拉到没人的偏房,三狗关上门,指着二狗鼻子低吼道:“姓谢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姓谢的?你不也姓谢吗?”二狗一脸震惊的表情,接着问道:“你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拿了……那东西!”三狗咬牙切齿,生生的把“箱子”二字扣在嗓子眼。
“我拿什么了?”谢家虎不解的一摊手:“你说话怎么这么怪异?”
三狗牙齿格格乱响,拳头捏得咔咔的,死死盯着大哥的眼珠,好一会,才心有不甘的猛地转身,屋里只剩下他呼呼的喘气声。
“你没事吧?不会被鬼附了吧?”谢家虎关切的用手去拍三狗肩膀。
但手掌还没到,三狗猛地转过身来,指着二狗鼻子叫道:
“你为什么回来这么快?!为什么胖子遗体没到,你昨天晚上就到了?!”
“我回来报信啊,我觉的不能突然让大家知道噩耗啊,得有个准备啊,我就先骑马回来报信。”二狗说的很坦然。
“谁和你在一起回来的?!”三狗继续厉声喝问。
谢家虎愣了一下,说道:“我自己。”
“我就知道!”三狗猛地一跺脚,指着他哥鼻子叫道:“你为什么离开队伍?是不是你拿了?说!”
“我一个人回来还不是因为你啊!”谢家虎一哼,说道:“你发了疯一般要追杀萧翰,一下带走十个喽啰,人手不够了,我能带谁回来?我只能自己赶夜路回来。”
“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三狗浑身都在颤抖,死命的咬着牙关,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好像身体里有堆火焰,要是不使劲制止住,就会从眼里、嘴里、鼻孔里喷出来把面前的二狗烧成一坨焦炭。
“小弟,你没事吧?受寒发烧了,怎么都是胡话呢?让哥看看。”二狗伸出手作势用手背去摸三狗额头。
没想到三狗突然眼睛一亮,唰一下,手牢牢握住了二狗伸过来的四指。
“你干嘛?”二狗大惊失色,死命的抽手,但三狗哪里肯放。
他拉着三狗四个指头到自己眼前,好像狗要舔那般凑过脸去,用眼睛细细观察二狗的每根手指。
“你要干嘛?”二狗大叫道。
“说!你中指指甲缝里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是绿的?!”三狗甩开二狗手指,伸手从自己脑袋上一撂,撸下一团水草伸到二狗眼前,冷笑道:“大哥昨天也去河里捞水草玩了吧?”
二狗把自己手指伸到眼前一看,登时大吃一惊,指甲缝里果然有一条绿绿的线,现在天寒地冻的,搞点绿的东西确实不容易。
“哦,这个啊,”二狗愣了片刻,笑了起来:“我昨天晚上整理钱物,有几个铜钱放久了,都是铜锈,我用手指盖抠的,这是铜锈。”
“你!!!”三狗顿时语结。
二狗耸了耸肩,歪了嘴,表示无奈或者不解。
“要是是你拿了那箱黄金!我绝不放过你!”三狗大吼一声。
“黄金?一箱黄金?”二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叫道:“在哪里?在哪里?”
从那偏房出来,三狗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山后悬崖边,满心都是空荡荡的,觉的自己变成了游魂,山风一吹简直就要飞到空中去了。
“不对!那家伙对我态度有异!平日里哪有对我这么客气?!还摸额头发烧与否,装什么大尾巴狼?这家伙真的拿了!”站在悬崖边的三狗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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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个多月,三狗宛如鬼魅一般盯着大哥谢家虎,连秦五义发丧、下葬怎么完的都恍然不觉。
他确信就是二狗偷了那个箱子,因为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之外,没有这么奸诈无耻的!
自己当日戏肯定演过头了,被这个王八蛋看出了破绽,故意不说破,趁自己一走,他在车队半截也肯定找个借口又骑马溜回来,起出了箱子。
这段时间二狗越发自然,对三狗的跟踪窥视恍如不觉,反而对弟弟嘘寒问暖、关切备至,三狗心里冷笑:“你丫的戏也演过头了!”
但是好像二狗这个混账根本把宝箱藏在了别处,三狗打听过了,二狗晚上回山寨的时候是单骑单人,以那个箱子的体积,不可能随身带着而不被看见。
念及此处,三狗就想落泪,体积那么大的箱子,里面全是金条,要是到手,三辈子都花不完了!却被二狗这个奸贼偷了!
三狗这段时间找夜里鹰连开锁的技术都学了些皮毛,趁二狗不在,都开锁而入搜二狗的房间两次了。然而二狗就是不着急,身边没有箱子。
终于三狗先熬不住了,毕竟山寨那么多事情,他分神,事情就做不好,被高狐狸训了好几次,终于悻悻的先把心思挪到做事上,而不是整天尾随跟踪老大了。
这天三狗出门做事,二狗没事人一样走到山寨仓库里,从一堆杂物之中,拉出了那个箱子,这个箱子是他前几日借着收购粮食的机会,塞到麻袋里偷运上山的。
萧翰这个箱子,确实是他拿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