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娇站在她的床前,视线扫过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白皙得手指紧紧的拽在一起,骨节微微泛白。
这一瞬她有些泪目,喉头哽咽,“阿尘,她......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于尘走近床前的脚步一顿,随即敛住了情绪,“家里出了点事。”
这只小知了的自尊心很强,所以那件事情,尽量让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他竭力为她保密的事情,在后来的某一天,却被她自己亲口公布与众,人尽皆知。
此时,周雪娇没有多问,只是盯着了她看了好半响。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少女发出一声嘤咛,微微动了动头。
于尘急忙走到她床边,看见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笑容瞬即浮在了脸上,轻声唤她,“小知了,睡醒了么?”
她眼神还有些迷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周雪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周雪娇走到床前,蹲下去和她对视,“知晓,还记得我么?”
知晓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
可能是因为发烧的原因,她脸颊还有些泛红。
周雪娇见她这副模样,打从心底里觉得心疼。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因为是他重要的人,所以潜意识里,她也早就把知晓当作了自己的妹妹。
她伸出手,想摸摸知晓的手,还没触碰到,知晓便猛地将手被子里缩了进去,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冷,脸上则满是防备。
周雪娇有些惊愕,也有点受伤。
而于尘,虽然在预料之中,却又觉得有些失望。
这下他算是知道了,她害怕的,不只是男士的触碰,而是除了他和善姨之外的所有人。
当然,这所有人里,应该不包括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于尘替她掖好被子,才和周雪娇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楼下那几个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都开了好几把游戏,才看见那两个人脸色沉重的姗姗来迟。
李昊不明所以,笑得贼兮兮的,揶揄道,“哟,尘哥体力可以啊,时间还挺长。”
赵迁瞄了一眼于尘的脸色,在茶几下踢了他一脚。
他立马就缩回了脚,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你他妈踢我干嘛?脑子被驴踢了吧。”
赵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真心觉得他脑子才是被驴踢过,蠢得无药可救,连人脸色都不会看了。没看到尘哥脸色不太好么,还敢调侃,简直不知死活。
叶蓁蓁看着他俩得互动,翻了个大白眼。
于尘倒也没把李昊得话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知晓的事情,哪里还能分心到他这等无关紧要得人身上。和周雪娇叮嘱了几句之后,他送他们到门口,便上了楼。
这几天都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倒是让一向安静的房间多了些生气。
他进门时,知晓已经从床上起来了。
她仅仅穿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身形单薄的站在窗前。眼睛微微眯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外面的景象。
于尘拿了件外套,几步走过去披在她的肩上。
“小心着凉,你早上还发烧了,怎么又站在风口。”
知晓没有说话,静静的任他将衣服扣子一粒粒的扣好。
现在正是夏季,本该是炎热的时候,他却总是担心她会着凉。
他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烧倒是退了,但是站在这里被风一吹,脸都冰凉了。
“回去躺着吧小知了,我让刘妈给你熬了粥,一会儿你吃点再睡。”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这几天下来,于尘早已习惯了。将她带到了床上,为她垫好了枕头,才下了楼。
知晓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视线扫过屋内的桌椅,鼻尖微微有些酸涩。
他用在她身上的心思,太过无微不至了......
自从那天发了一次高烧之后,知晓连续好几天晚上都会断断续续的有些低烧。每天都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身子是烫的,但就是觉得冷。
于尘也被她折磨得好几天没去学校上课,每天和善姨交换着去照顾她。
到了第四天晚上,知晓总算是没有发烧了,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知晓还是不怎么说话,每天只吃一小碗饭,就窝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
于尘之前还担心自己要是去上课了,她会不会出来乱跑,伤到哪里。
后来才发现,这个问题用不着操心,她压根儿不想走出房间。
于父于母回来的那天,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电话那头是周雪娇的舅妈,她是个心理医生。
因为知晓一直不愿意出门,又抗拒别人的触碰,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带她去医院确诊。
什么抑郁症,创伤后应激障碍症......都是他们自己胡乱瞎猜的。
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知晓只是这段时间心里难受,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疾病,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咨询下来,医生听了他说的症状,说光是听他说不能确诊,而且就算不是这两种病,知晓还是需要一些心理上的疏导。
恰好学校要放暑假了,他便和医生预约好了时间,等她上门来为知晓看看。
刚刚挂断电话,于父和于母就进了门。
他回头一瞥,脸上瞬即笑开了。
“爸,妈,你们怎么今天回来了?”他几步走到门口,接过母亲手中的行李箱。
“怎么,我们回来打扰到你孤苦伶仃的单身生活了?”许含秋笑着睨了儿子一眼,双手捧着他的脸,又心疼道,“儿子,怎么瘦了?”
于尘挣脱开她的手,又想到知晓,她更瘦了。
于和均瞧了他们俩母子一眼,率先将行李拿了进来,“进来再心疼,别站在门口挡路。”
许含秋瞪了他一眼,和于尘一起走进家里。
“快来,阿尘,我给你带了礼物。”她将行李箱打开,开心得很,“欸,刘妈呢?让她过来,我给她也带了礼物。这是你的,这是刘妈的,这是你善姨的,哦我听说知晓也来了,给她也买了一份。”
于和均看着她兴高采烈的分着礼物,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准备上楼了。
于尘拿着母亲给自己的鞋盒,又看了看那个精致小巧的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妈......”
“怎么了?”许含秋将买回来的东西都堆在茶几上,等着一会儿放在冰箱里,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
于尘咽了咽口水,“妈,知晓生病了。”你的礼物,她可能也要等些时间才能用得到了。
许含秋不甚在意,小孩子家生点小病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不奇怪,用不着小题大做。
于尘又说,“她生得病......比较奇怪。”
许含秋动作一顿,终于抬起了头。而往楼梯上走的于和均也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着他。
“什么奇怪的病?你善姨知道么?”
“知道。”
“怎么个奇怪法?叫你刘叔来看过么?”
于尘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怎么开口。母亲向来是最疼知晓的,刚刚只是看到自己瘦了她都心疼,要是让
她见到了知晓现在瘦骨嶙峋的模样,指不定又要流眼泪了。
可是这事,也必须说啊。
他支支吾吾道,“刘叔看过了,他说他不能确诊,要带着去医院看看。”
许含秋果然急了,“你刘叔都不能确诊?那得是什么奇怪的病啊,你带她去医院了么?她现在在哪儿啊?我去看看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
“妈,她现在住在这里。”于尘急忙一把扯住她。
“不早说,走,上去看看去。”
于母拉着于父急匆匆的就要往知晓的房间走去,于尘担心知晓一会儿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便一边走一边给他们打预防针。
“妈,知晓情绪不太好,待会儿她不一定会和你们说话的,如果她睡着了,就别打扰她,等她......”
“你真啰嗦。”他妈嫌弃的白了他一眼,脚步一刻不停。
于尘深深有种自己是捡来的,知晓才是亲生的感觉。
三个人到了知晓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知晓躺在床上,背对着门,看不见脸。
许含秋看见她正在休息,脱了拖鞋,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坐在她的床前。只看了一眼,眼泪立刻就流下来了。
“晓晓怎么瘦成了这样,这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看着就这么憔悴。”她眼周红了一圈,看着知晓轻声问他,“阿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和均皱着眉头,替老婆抹掉眼泪,说话声音浑厚,“你别哭,哭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忍不住嘛,你以为我想啊,不是我心里难受么?”因为自己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身体太差了又怀不上,所以她一直把知晓当成自己的女儿宠。这一下子看到她这副模样,能不流点眼泪么?
“......”
于尘听着他们俩又开始斗嘴,有点担心他们会把知晓吵醒。
幸好知晓晚上睡眠一向不好,到了白天反而睡得沉,不然可能真的会被他们俩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