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认识他。
狭窄的围栏外,三个人举着手电筒在这条小路上推推拒拒好几分钟,见实在推辞不过,中年妇女才默默的收回手。见她肯收下,知晓心里安慰了不少。她家条件本来就不好,知晓现在自身都难保,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有让她收下钱,哪怕能稍稍缓解一下她的忧愁,知晓心中的感激才算是有所安放。
和她道了谢后,于尘才带着知晓往回去的方向走。阿姨在身后举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给他们照亮路,“你们认识路么?要不我送你们下去吧。”
知晓转头,有气无力的冲她挥挥手,“不用了阿姨,我们这儿有光的,您回去休息吧。”
中年妇女站在原地站了好久,拿着那一沓钱的手有些颤抖。城里人真有礼貌,又大方,这几百块钱,是她一整年的收入啊。
她抹了一把泪,走进了屋里。
于尘的记性一向很好,况且这条路虽然窄,却很直,并不难记。他扶着知晓,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什么也不问。
两人沉默着,一直走到了路口。
他的车停在坑坑洼洼的路中央,这里没什么车来往,倒是不用担心让车的问题。
知晓坐在他的副驾驶上,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这条路太窄了,于尘没办法掉头,只能倒着走,眼睛一刻不停的一会儿看前面一会儿看后面。
十几分钟后,才从这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倒了出去。
汽车走上了正轨,虽然也有些颠簸,但总算是正常行驶了。
黄色的远光灯照亮前方的路,崎岖不平,两边尽是深长凌乱的杂草。
车不用再倒着开,但这种道路也只能降低车速。开得慢,于尘放松了下来,看着眼前荒芜的景象,脸色更加阴郁,眼睛微眯着,发出丝丝危险的光,冷冷开口,“是谁把你带来这里的?”
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蓄意的,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知晓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直到看到他才放松下来,这会儿身体和精神都疲乏得很。听到他的问题,眼睛才略睁开了一条缝,“不知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来的?几个人,有没有做......伤害到你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他可能会忍不住想杀了那些人。
这一连串的问题,从一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想开口了,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是关于知晓的名声的问题,不得不防。
车窗开着,微风轻抚在她脸上,耳边时常能听到青蛙呱呱叫的声音。
知晓已经湿了半边脸,她微微侧头看向窗外,不想让于尘看见自己难过的样子,否则他会更难过的。
半天没听到她回答,于尘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脸色更冷。
车开出去好几米之后,知晓才稳定好情绪,轻声向他一一讲诉,“前天早上在汉祥街十字路口......被人突然拽进车里的,他们用一张湿毛巾捂住我的口鼻,然后我就没有力气了。”她声音微微哽咽了一下,“他们开车带我到了这边,有两个人走了,一个人留了下来,他......是后来才走的,我留下了证据......”
话说到这里,事情经过已经足够清晰明了了。
他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于尘猛然踩了一脚刹车,一个急刹,知晓的身体惯性的向前倾,而后因为安全带又弹了回来。她脸上神情未变,依旧双目无神。
于尘心疼的看了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走下车,心口的一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堵得他浑身难受。他颤着手,点燃了一根烟,吸了几口觉得不得劲儿,又将烟扔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踩灭。
不禁咬牙切齿的骂出了声,那几个畜生!
平时他捧在手心都来不及的人,竟被他们如此糟蹋。他只要一想到知晓在那些人身下无力挣扎的模样,心里就像被人用无数颗针胡乱扎了进去,心痛得很。
知晓聪明,知道留下了证据,只要有证据,他一定不会让那些人有好下场。
过了许久,他稍稍平复好了心情,才重新坐回了驾驶位,启动车子继续朝前走。
知晓从头到尾没再说过一句话,只闭着眼睛休息。
因为对于尘的信任,她都不用说自己的想法,他便能懂,每次都能将后续的事情办的稳稳妥妥。
看到于尘刚刚下车时,满脸的戾气。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有着两颗小梨涡的男生,看到自己和别的男生站在一起就会脸色大变,然而现在......她的心不由得一抽,像是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下一秒就要被掏出来一般。
他是有洁癖的呀。
更何况,现在,连她都嫌弃自己脏。
——
车开到安柳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七点了。
她在车上睡得不安稳,一路颠簸,本身就酸疼的身体像是要被抖散架了。
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着眼前熟悉的城市,她就想起那个转角,那几个素未谋面的人,只觉得厌恶,胃内又是一阵翻腾。
“要直接回盐市,还是你想回家拿点东西?” 他是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活生生折腾成这样,毫无生气。
知晓当然也不反对,只是心里还有事,还是得了解清楚了再走。她有气无力扒着窗户,眯着眼睛看外面的街道,“先去诺富特酒店吧,我回去拿点东西。”
于尘听从她的指挥,导航去了她说的酒店。
拿到手机后,打开一看,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她看着上面显示得最多的昵称,是孟冬至。知晓心颤了一颤,随即按灭了屏幕。
他一定是回安柳了,不然不会这么着急找她的。不过,回来了又怎么样呢,已经晚了,她已经完了,已经不是那个干净的知晓了。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就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他身边已经有了更优秀的人,那个人很爱他,那她就......自觉退出吧。
从酒店出来时,外面阳光明媚。
这座潮湿的城市,终究还是成为了她的过往。那些和他一起走过的路,仿佛如就像昨天,回忆突然袭来,让她一时有些不舍。
她甩了甩头,闭上眼睛。迟早都要离开的,早点离开也好。
没能参加高考,志愿也不用来填了。为了这次考试,她准备了一年之久的知识储备,丝毫没派上用场。
这种和机会被迫失之交臂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心头一空。然而那些让人更难过的事情,足以让她忘记这种心头一空的感觉。
坐在于尘的车上,她看着手里关了机的手机,有些不敢打开。
从看到他的未接电话后,知晓便一直关着机。生怕他打来了电话,她忍不住会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所幸关了机。
但是现在不得不打开,知晓深深叹了口气,将手机开了机,并没有预料中的很多个来电提醒,手机十分安静。
她失望的扯了扯嘴角,拨通了父亲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但是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轻柔且公式化的声音。
“喂,你好。”
知晓楞了一下,“你好,我找一下汪有明。”
“你是汪知晓吧?”女人音调明显高了些,随即声音又沉了下来,“我是你父亲的助理,你父亲和阿姨......已经被拘留了半个月了。”
半个月!?
可就在高考那天早上她还接收到了父亲的信息,而且那副口气分明就是他说话的口气,怎么可能被拘留了半个月?
没等她询问,那边便向她解释道,“你父亲的手机一直都在章力手里,昨天才给我的。我正在想办法将他们保释出来,所以用来查一查有没有可以用到的资料。”
如果说之前手机一直都在章力手里,那么那条短信也说得过去了。章力本来人不坏,只是......贪念重了些。想来他也是为了让她好好考试,特意发过来安抚她的。
如果他没有那些龌龊的心思,她大概是可以把他当成亲弟弟对待的。
知晓急于了解现在父亲那边的情况,便将助理约了出来,地点是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于尘将车开到商场停车场,两人一同下了车。
她才踏出了一步,脚步立刻又缩了回去。只要一想到出去会看到很多人,她便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她穿得短袖,两只胳膊相互抱着,想尽力遮盖住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
这一幕落在于尘眼里,他心疼的皱了皱眉,打开车门拿出一件外套替她穿上。
什么都不用说,他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知晓虽然还有些慌,但是穿上了外套她仿佛多了一个保护罩,稍微有了些安全感,和他并肩朝着商场走去。
那位女助理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约定的地点,上来做了自我介绍后就直奔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