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峰县如其名,是个拥有7座陡峭山峰的镇子。远远看,能看到窜入云霄的7座山峰,高矮胖瘦,姿态不同。活像西游记里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
要说县里特产,就只有穷。七峰县,著名贫困县,人均年收入不到五千。除了火车站附近的路修了水泥路外,其他路基本飞沙走石,没有明确的店与行车通道。
车窗要是不关实,不仅能吃到车尾气还能吃到大沙尘。
黎宁边上的窗户坏了,流出2指宽细缝,这要搁在别人倒没什么,黎宁又轻微的粉尘过敏,波涛汹涌的粉尘扑过来,吓得她赶紧捂住口鼻,问张律要口罩。张律从车兜里拿出个没开封的3M口罩,说是他爸专门给vip客户预备。
调侃意味明显,被陆青龙暴躁踢了下车后座消停。
张律活泼,再加上家里做生意,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主动介绍说,黎宁的高祖父曾经是御医,无意间听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宫廷秘辛,为了保命,连同其他几名御医护卫连夜举家迁逃,逃到了深山里头,一住住到现在。
如果十二生肖里有乌龟,她祖宗一定属龟仙人,居然在社会发达的现代城市住山里头一百多年。
车子越往山里头,地面就越陡峭不平,等开到一个蜿蜒山坡下,彻底开不进去。
山路崎岖,只能徒步。
张律接了个电话后说有事明天村里见,冲两人挥手拜拜,黎宁不太喜欢这个话里话外说她矫情的男人。粉尘过敏天生的,她也没办法。碍于教养,微笑挥手。
陆青龙冲她意味不明的嗤笑,大步向前带路。黎宁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脚痛,忍了忍没忍住的缓了脚步。
她脚很嫩,每周一次的鲜奶泡脚受不了长途爬行,更别说她还穿的是拖鞋。
高个的阴影照下来,给她支起一片阴凉,轻笑看她,“叫声老公我背你。”
黎宁觉得他挺不要脸,总用这个逗她,她不喊,他也不着急,等着下次机会。
她还想着张律的事情,觉得应该是个可信的,即便不能信她也没办法,陌生区域无法攀附,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看出苦恼的陆青龙主动解释说,“张律的高祖父是当时出逃的护卫,跟我一起长大,他爷爷还住山里头。你爷爷是中医,很多人被他治过病,不会出卖。”
黎宁这会儿明白了生父说的庇佑的意思。
追踪的人再多,也躲不过一个镇子的人,他们等于天然的眼线,随时通报躲在深山的两人,就算里头有人出卖,只要发现有陌生人进入村子,他们也有机会逃跑。
“不是说要试试的?从昨天到现在都不叫,你想怎么试?”
黎宁抿唇蹲下,“太快了。”
她可以介绍说是男朋友,却无法介绍成老公,在她看来,老公这两个字不是口头玩笑,他是相偕一生的代名词,在没有结婚前,她不想草率喊出口。
陆青龙单手插兜,打了个哈气,“哪里快了,你要是不被抱走,我孩子都两岁了。”
黎宁:!!她才十八!
不吭声的扯掉鞋带,脱掉鞋子,创面果然被划破。
陆青龙看了一圈,悠悠说,“真惨,叫声老公我背你。”
他笑着说话的表情,可没有半点同理心。
陆青龙长的高大、浑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好轿夫,可黎宁不想因为脚痛妥协心中标准。
“黎茜茜之前住这儿?”
“初中前住这儿,后来被琳姐接走,一直没回来过。”
“你也让她喊你老公?”
回应的是他似笑非笑的话,“你在吃醋?”
吃鬼的醋噢!她纯粹是好奇,也许黎茜茜迫不及待的投入新家怀抱没有对他的一丝眷恋,跟他的恶劣性子也有关。
“我没吃醋,就是问问,天还早,我休息。”
“休息五分钟你脚不可能痊愈,而且,按照你的脚程,最起码还得走两小时山路。睡都睡过了,害什么羞?”
黎宁惊讶瞪他。睡过?就之前压在她身上的半分钟?那您可真是位快枪手。
“这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你得给我点时间,是真的太快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认识一天时间吧。你就没对万恶的封建迷信包`羊行为质疑过?”
“没有,黎叔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他的。爷爷需要一个直系血脉的守山人,等你生下孩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不管你。”
黎宁:??说实话她不懂。
“为什么?高祖父不是逃难来的这里?”再偏僻的山也不能当做私有财产,国家还在呢!
“我不知道,爷爷说大山里的财富只能姓黎。”
黎宁看着他,他也看着黎宁,数秒后,悠悠声响起,“我爸还年轻。薪火相传他还能尽点力。”
陆青龙冷傲的眼睛盯着她几秒后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他生气了。
恶龙再收起利爪他也是条恶龙,伪装的了一时可伪装不了一辈子。谈不拢就受点教训,陆青龙捏着她必须逃进深山的把柄。
日头越来越毒,炙热的山上虫鸣声疯叫,黎宁被晒的脚疼脑袋也疼,她抽着气撑着坐起,“陆青龙。”
陆青龙懒洋洋的靠了棵树,“叫我干嘛?反正黎叔儿子会守山。”
黎宁被晒的发蒙,她不太明白一点,童养夫这个,是被圈养的是被当做附属的意思吧?为什么总是在让陆青龙做主导?
她撑着地面站起,试着走了几步,没注意到脚下一块石头,噗的摔下去,手边滑到东西,鲜血疯狂涌出。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走来一团阴影,手被拿了起来,“被划伤了你都不喊痛的?”
黎宁看着被血糊满的双手,呆呆摇头,“太累了,不想喊。”太阳毒的真能毒死个人,她突然想到一个比逃命更重要的问题:山里头没有空调她该怎么活????
陆青龙拿使用水冲洗泥沙,又拿出创口贴贴了两道,“上来吧。”
终究是心疼了,这个一看到就藏在心里的人,想让她迫于现状委身,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黎宁还呆呆的蹲在地上,陆青龙从后面抓起她两胳膊,一个人将人背起。他掂了两下,恶意的捏了捏腿窝肉,“城里人都像你这么娇气的?”
伴在耳边的炙热呼吸声熏得黎宁往后倒,她一手拿手抵背远了距离,一手不忘捏着罪魁祸首瓷片,“是山路太难走了,要是我在山里长大,背你都没问题。”
“呵。等你住三个月你来背我。”
黎宁不搭理他,别开玩笑了,就算是住三年都不可能背个一百七十斤的成年人。她拿着瓷片无聊摩擦,炙热淡化了五感,闷得她整个人昏沉,木讷的捏着不放。
这是一小块碗状瓷片,位置底部,胎质洁白细密,勾勒出的青花团浓淡相宜发色明亮,极富层次感,与她见过的不少千万起价的瓷器不逞多让。
有了这个前提,她认真打量起来,翻转查看,猩红的字面写着半边‘乾’字。
黎宁好奇询问,“大山里怎么会有碎掉的瓷片?你们出去上学都拿碗装饭吗?”
陆青龙撇看一眼,“有铝饭盒。”
“那瓷片是哪里来的?”
是啊,那瓷片是哪来的?都说这山沟沟高祖父住进来后没人住了,谁还到处拿碗瞎跑的?黎宁的脑子里涌出个疯狂念头,拍着陆青龙的肩让他停下。
“回刚才的地方。”
身上人烫的厉害,陆青龙只想把人送到村子里,“不过是个碎掉的碗而已,你喜欢我明天去超市给你买。”
想到某个东西的黎宁拍他,“不是,回去,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要验证。”
少女的手很软,拍在他身上的动作轻的不得了,却总能拍的他生理性发涨,这个女人就是天生克她的。
黎宁很少着急,就算是在逃亡,她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陆青龙有心逗弄,“行啊,叫我一声老公我回去。”
“咱们能先从普通朋友处吗?”
“普通朋友能背你走2个小时山路,你说东是东,说西是西的?”
这人对‘老公’两个字太执着。
“从男女朋友开始处。”
“你还想有几个男朋友?”
他说不通的啊。
“真的是顶顶要紧的事。”黎宁不想再走山路回来验证,大热天的,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
软乎乎的声音听在耳边,酥麻了他半边身体,陆青龙把她往上颠了颠,“不叫我老公又想让我打白工,你可真能赚,行吧,我让一步,你亲我一下。”
黎宁:……更过分了!
“我可能找到大山埋藏的宝贝了。”
陆青龙流氓气十足道,“噢,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啊。我不想宝贝被挖出来,我只想抱着你生孩子。”
黎宁:……
“亲我还是喊老公你自己选。”
这个流氓!
她喊不出口。
目测脸颊位置,觉得可以试一下。
“我亲你,你不准说亲都亲过了那种话。”
“你亲我?行啊。”
“那你闭上眼睛。”
他不需要钱,但黎宁需要,有钱才能跑路,有钱才能浪迹天涯!反正不管别人要不要钱,她是需要的。
陆青龙像个胜利的恶龙嘴角高高翘起,不耐烦道,“闭什么眼睛,矫情。”
“你不闭我不亲,大家赖在这里算了。”
“行,我闭行了吧。”
烈日之下,他站的笔直,如棵青葱小白杨,缓缓闭上眼睛。
阳光很热,交叠的气息更加炙热,黎宁凑着脸稍稍靠近,伸出食指在他脸颊轻轻一点,如一个浅尝即止的吻,又如轻飘不见的风,陆青龙还没回过味,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