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从天飘落，钻进脖子里湿湿凉凉。黎宁坐在马背后，紧了紧漏风的大袄。风在耳边呼啸穿过，马蹄声越踏越响亮，她却忍不住神游。
她想了昨天说过的话，想了旁人的态度，想了未来的发展，想了看不见的自己。
没有眼睛去连接世界，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能自省。
这是好事儿。
可听着旁人哀伤的语调，她一个字都蹦不出。
“咋回来啦？”黎爷收着草药走过来，是冲鼻的药香，身为医者，他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笔直站立的黎宁，“宁宁？”
黎宁闻声‘看’去。
但真正的看跟听到的看有着明显区别。
她听到脚步声几步走来，“咋回事？看不见啦？”
黎黑说着这几天城里的事情，黎宁被送到暖炕坐下。
屋子被烧的很暖，点着淡淡的兰花香，是她过年时候带过来的香薰。
黎宁无声的看着周围一切，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感觉手背被干燥的手掌贴住。
“奶奶？”
“是我。”黎奶语态温和，少了几分在人前的威严。“痛吗？”
“不痛，之前是有点异物感，洗干净后就没了。”
黎奶轻轻抓了抓她的手，“宁宁，你是个大富大贵的人。你知道吗？爷爷一定会治好你。”
黎宁对这个没抱有多少幻想，也不想给家人增添压力。毕竟医学这门课生疏不得，而黎爷已经几十年没出过山，她用欢快的语气说，“其实我现在已经在学习盲文啦，趁着这机会多学一门课，掌握比别人更多的技巧，我想科技这么发达，以后肯定有办法能让我恢复光明。”
黎奶拍了拍她的手，欣慰道。“黎宁，火大，有着名字里没有的勇气，豁达，没有长歪！宁啊，你要相信，天地间自有定数，这会儿的磨难可以让你想清看清你怀疑的一切。”
黎奶话音刚落，就见黎爷走进，他拿来工具，望闻问切全做了一遍。
淡淡的艾草香通过接触徐徐传来，比消毒水舒适不少。
三人都没说话，片刻后，黎爷确诊，“这病我能治。”
一席话落，所有人皆松了口气，给了大大的希望。
“但缺一种草药，这种草药我已经几十年没见。”
又一席话，将松下的心迅速提高。
黎黑不满道，“黎爷，您说话能不大喘气么。什么药？我去找。”
触及到黎奶的眼神，黎黑迅速闭口不言。
黎爷温和笑道，“是一种叫龙须草的东西，年轻时候我在药贩子那见过，试用后对眼睛有妙处，曾想买下来种植可惜当时钱银不够，等凑够了钱，药贩子被战争打跑了。”
几十年前……是抗战时期？
刚涌起的希望又落下一截。
这东西难找不说，药性更是个问题。
很多人对一件求而不得的东西会下意识美化，黎宁不确定黎爷会不会。
黎爷信誓旦旦说，“找到那位药，我有八成机率让你重建光明！”
他画下了药草的样子，备注名字和在哪里见到过后，让黎黑回去了。
晚上吃饭，黎奶突然问，“这次青龙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黎宁心下一突，“我不知道，是爸安排的。”
黎奶不答反问，“你在怪他？”
心中在意的事情被戳破，无焦距的眼直看声源。
怪吗？
说实话黎宁不知道。
理智知道这件事跟陆青龙没多大关系。可作为情感思维，觉得他没在意外来临前保护，心有点痛。
“宁宁啊。”
“奶，我有点累了。”
黎宁摸着暖炕睡下，外面没有再说。
黎宁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怪不得别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遭了罪，只能怪自己没做好保护。她不想提及陆青龙是因为他曾说过要保护她的，他却没做到。
虽然理智知道这怪不了他，可是心里还是涌起一股失望的情感。
感情这东西太难说了，失望的情绪丝丝缕缕的涌进心头，搅的她浑身上下难受的不行。
觉得喘不过气的黎宁那时候就觉得，做不到那就不要说啊。做不到还要说，骗子吧。
意外来临后，黎宁没见陆青龙。她避而不见，陆青龙默契的也没来见她。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的，都没在她面前提及。
慢慢的淡去，一壶热茶渐渐转凉。
“分手吧。”面对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黎笙说不出重话，“山中意外后，我就计划在黎宁身边布保镖，是你说能照顾好她，撤销了我的提议，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是我错了。”陆青龙直言不讳说，“我以为我能照顾好她。”
“不，你错的不是这个。孩子，你不是保姆，你也不是保镖，你错在没找准定位。喜欢他，就想包揽她的一切！青龙，喜欢不是这样的，有时候你再喜欢也得放手。”
少年泛红的眼中全是血丝，铿锵有力道，“像您和琳姨那样？在您知道保护不了她的时候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怀里？如果是这样，我真做不到。我就算逃，也得跟她在一起。”
偏执冲动的情感，曾经热血过的中年大叔，非常清楚。
黎笙轻叹道，“还是太年轻。行了，黎振天的事情不需要你擦手，这里有味药需要你去找。”
少年倔强，“我要去山里找黎宁。”
“是能恢复视力的药。”
陆青龙：……
京市。
黎茜茜一觉醒来，瞎了。
“啊”的尖叫声传满整座别墅。
佣人慌张进来，给黎茜茜测体温请医生。
“我爸呢？我妈呢？我瞎了！”
管家赶忙说，“已经通知老爷和夫人，老爷说有个重要会议要开，让您先看医生，夫人好不容易约了朋友聚会，不能离开。”
黎茜茜不可思议道，“我瞎了！我瞎了欸，我眼睛没了，他们就这态度？”
管家见怪不怪道，“是的，他们就这态度，以前黎宁小姐在的时候他们也这样，茜茜小姐，我劝您还是别作妖的好，最近老爷为了您参投的卸妆油已经有所不满。”
刚还想大闹三天三夜的黎茜茜立刻压住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