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一遍遍冲洗眼球，洗的脸差点僵掉，洗的哈出去的气都是冰的。
汹涌的愤怒后，是疲惫的绝望，如这零下二十度的水一般，让人没有半点脾气。
她做到了在屏幕前说的一切，她想让受伤的人都得到救助。可为什么还有人不满足？
她看着水流冲击，睫毛上掉落的水渍跟眼泪混成一体，从旁边人角度去看，她在哭，只有黎宁知道，她没有。
她不想瞎。
她的仇还没报，高考还没考，她还没看到陆青龙崛起，没见证黎振天的失败，她还有太多事没做，她才十九岁……
她不想瞎。
与绝望一同涌来的，全是不甘心。
如果台长说的话都是真的，人真能靠意志力战胜病魔，那就用她来书写七峰县的奇迹。
陆青龙红着眼慢慢走来。他已经知道实情的全部，沉默看着不断痛苦的护工，心中想着数千万种她的死法。
只是一个没看住，就发现这种事情。
猝不及防的，触目惊心的。
陆青龙的骨子里一直是恶的，只是碍于法律的高墙和黎笙的教诲，从未试探逾越过，黎宁的状况滋养了他心中叫恶的野兽。手里的打火机被他疯狂转动，他盯着护工轻声说，“你怎么不去死？”
护工浑身冷汗直冒，没想到有人会用如此直白不做作的方式抨击她才做过的事。
“我……”
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
“黎宁？几根手指看得清吗？”张律蹲在黎宁面前拿着手指乱晃。
黎宁吸了口气才发下自己把他们吓着了，她用手纸擦脸，“2。二货，就算是瞎也不是立刻瞎啊，这东西是卸妆油不是硫酸，才泼了我一次，顶多算低危。”
全电台的人都冲了出来，围着黎宁嘘寒问暖。护工被控制到一旁，等待逮捕。
众人议论纷纷，终于察觉出不对的女孩低喊，“妈，你在旁边吗？妈？”
被两个大个保镖抓住的护工稳住声音，幸亏她女儿看不见，她不想让女儿知道，“琪琪乖，我在，我现在有点事儿，我得离开一下，你乖乖待在原地知不知道？”
琪琪侧耳倾听，耳尖的听到大概事件，犹豫问，“妈，是你泼了黎宁卸妆油吗？”
声音中的一丝失望激的护工高声大喊，“没有！我没有！”
察觉声音太大，又迅速收回尾音装作自然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信你问其他人。”
护工可怜巴巴的看着现在面善的女士，女士纠结看着没有出声。
从情感上去看，护工的护女感情值得歌颂，可是从她做过的事情上去看，这母亲根本就是神经病！
没人愿意出声，现场一片死寂。仿佛是在默认，又仿佛抵死不认。
失去光明的琪琪对一切都很敏感，她受不住死一般的寂静，只想离开这里，“妈，我们回家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寂静，“你妈可走不了。蓄意伤害罪，故意杀人罪，我会把她送进牢里接受法律的制裁。报社行为吗？家里已经有一个瞎子了，还想着祸害第二个，安的什么心！”
琪琪颤抖着声音说，“妈？”
护工激烈反抗，“不，我没有，你骗人！”
寂静的空间里出现许多截然不同的声音。
“否认什么？这么害怕别人发现，干嘛要做？”
“也不知道怀着什么恶毒心思，上来就泼一整瓶卸妆油，专往人眼睛上泼。就这个泼法，不是卸妆油也得瞎。”
“我见过这人，一直在找门路治眼睛，吃着黎家的东西，却还想伤她。忘恩负义啊！”
……
眼看着瞒不下去，护工爽快认了，“是，是我做的。你们有钱，只有你们受伤了才能赶紧研制出解药，我们老百姓的命不是命，你们有钱人的命才是命，现在你们快瞎了，别等了，赶紧催专家研制！”
诡异的脑回路，奇葩的价值观。众人匪夷所思的看护工。
锐刀不会杀死人，无知才会。
琪琪倔强绷着脸，循着声音走向她妈。
她确定方向，抬手就是一巴掌。
“从小就是这样！从小就是这样！逼着我跳舞，说跳舞有出息。逼着我化妆说化妆很好看。好了，现在我瞎了，你还不消停、你把人弄瞎了我依旧是个瞎子。是不是您觉得我已经瞎了，就看不清别人脸色，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活着了？”
闹剧还在继续，黎宁已经不想再看。因为这场事故，见面会被迫中止。
“陆青龙，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惊心动魄的一场经历，往好了去看，顺便锻炼了她的抗压能力。
陆青龙一动不动。
众人在责怪护工，他在责怪自己。
他如果再注意些，再努力点黎宁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事情发生了。
他难辞其咎。
“陆青龙？”黎宁抓住他手心，深情款款道，“你别做傻事，要是我真瞎了，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诶，不对，我能依靠的人还挺多。”
陆青龙：……
“好了，回家。”
“她们呢？”别想轻易放回去，就算是黎宁说同意，他也不会同意。
黎宁头痛扶额，“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执法人员。当然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喽。幸亏泼我的东西不是硫酸。我还有活命机会。”
黎宁心有余悸的尽量用逗趣话讲，哄的这些个想弄死人的家伙稍稍收心。
她想的很明白，这东西三次以上才算高危潜在人群，她才被泼了一次应该没事。
但……
有些人的体质就是不行。
黎宁当晚回到家里，被白炽灯光一照，彻底黑屏。
“谁把灯关了？不要恶作剧，赶紧打开谢谢。”
“陆青龙？哎呀，什么东西偷袭我？”
“冬天的晚上黑的真快，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黎宁摸索着摸到一股肉墙。
灯光下，陆青龙笔直站在原地，如刚塑好的石膏，硬邦邦一动不动。
“陆青龙，别闹了，把灯打开。”
“不想打开。”
他声音哑哑的，跟以前的差不多，又有些不太一样。
“为什么？”
“想煮饭。”
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