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补给来了——却没降落在身边。
“怎么会这样?”石羡溪瞪大眼睛盯着那群蒲公英似的降落伞飘向体育馆。“那不该飘到我们这儿来吗?”
“定位定错了?迪里拜尔道:“是系统出错了吧?”
没人知道答案。从小山顶往下看,校园的大半风景尽收眼底,但靠山的部分被枝叶挡住,细节也看不见。勉强能看见几簇黑点朝体育馆奔去,更多的守在体育馆前的瓷砖空地上,形成红白混杂的两团,那是校服的颜色。乍一看像过去学校组织活动时的情景。
社会哥戴上口罩,披上兜帽。“不用管。”他说:“咱们走。”
大伙没异议,动身。可林沐没动。
“林沐。”杰克唤:“走了。”
“外滩女特务”还是不动,像柱子似的站在石板山路边缘。江民总觉得这家伙水深,念她可能有想法,于是对社会哥说:“咱们要不等会?”
“我们不可能下去抢。”
“等他们抢完。”林沐说。
这下队伍不干了。“我们少管其他人。”石羡溪说:“别做傻事了。”
社会哥也表示同意。“计划是去国际部,别节外生枝。”
林沐不听,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危险系数提高、且说话正经的霍萌。谈到霍萌,女孩从上山开始就握着江民的手不放。开始他还面红心跳,走路飘飘,现在却觉得汗津津的,两只手黏到一块,又不能松开。
杰克和社会哥的情况很相似。再一次又一次的迁就后,刘盟的耐心不剩多少。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一定不满。
“为了队伍,我不许你们再擅自主张。”他口气强硬:“你自愿加入我们,别添乱。”
杰克为她辩护:“她说的没错,我们等他们自相残杀完了,下去捡漏不正好?”
“浪费时间。”
“嘿,我们时间多着呢。”霍萌插话道:“休息一下吧,这儿怪冷的。”说罢,她往江民身上蹭,惹得他遍身鸡皮疙瘩。
社会哥扶额静思,最后选择再一次随杰克的性子。话说回来,刘盟的策略和方针没问题,但杰克的每次擅自决定也没坑到大伙(严格意义上)。
于是队伍在学校后山的山路半途坐下,稍作休息。除了武器,杰克还从小卖部顺来了食物与水,加上之前所带的,数量还不少。她和社会哥把补给分成几堆,清点作安排。
小队人数的增加显露出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食物的消耗。原本四人队能吃三天的东西,现在只够一天。如果往后补给投放位置又出错,那可麻烦了。所以林沐的打算还是有其内在考虑的。
“等会怎么整?”江民问,大伙坐在石板路上,只有林沐一个人在窥视下方。
“我、杰克、那林沐和迪里拜尔下去拿补给,你和霍萌守上边。”社会哥安排道:“你站我视野内的位置,就林沐现在站的地方。有情况就往里走,我能看见。明白?”
“行。”
“或者让霍萌替你也可以,总之必须要有人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行。”答应得很轻松,可江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等等。
“你如果遇到麻烦,那我……”
“我们遇到麻烦还不需要你帮。”杰克笑道:“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等我们拿补给回来。”
话不中听,但给了江民些许安慰。他们在山路上坐了许久,边聊天猜拳(他们仅剩的娱乐项目)边听着远处的嘈杂愈发强烈。不消多时,音高攀上巅峰,夹杂铁器击打和尖叫声,林沐回头看了杰克一眼,像鹿似的顺山路飞奔而下。社会哥等人立马跟上,杰克消失在林叶遮蔽前还向余下伙伴挥手致意。
江民走到林沐之前站的地方,眺望下方“战场”。果然,几派人为了补给大打出手,不是那种受过训练的士兵的格斗,更像是小孩杂耍,乱挥一气。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中招,爆发出惊人的惨叫。砍人者似乎被自己的行为吓到,愣在原地,结果让另一个人劈中,加入哀叫者的行列。类似情景在往昔和谐的体育馆门前重复上演,无休无止。
“啊,我疯了吗?”石羡溪说,站在旁边。小巧精致的脸印满惊惶。“他们在干嘛?”
“抢补给。”瘦精精的丁腾辉咬牙切齿。“那些是郑雷的人,陈诺言和康天佑!”
“你视力这么好,有没有个"望远镜"的外号呀?”
“啥?”他不解地瞟了眼霍萌。“他们的武器我认得,火棍和镰刀,那铁棍会烧火,见过一遍就忘不掉。”
“烧火?可我们不是只能用冷兵器吗?”
“说是不能用火药。我们那儿有个物理老师拿的是气压枪!”
“嘘,你嗓门小点。”石羡溪提醒:“别把人引来了。”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拌嘴,江民则焦急地寻找伙伴的身影。当终于看见社会哥的黑色风衣时方才松了口气。在林沐的指引下,他们悄悄溜到挨着体育馆的空篮球场,从铁丝网的破洞钻进去。那洞本来是给校园土著狗儿钻的,刘盟们艰难爬入,某人被卡在末尾,也许是杰克。其他人把她拽进去,看不见了。
“……山上阴森森的。”石羡溪抱怨:“感觉有东西。”
“别大惊小怪的了。”丁腾辉应。
“我不是大惊小怪,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她环顾周围,用臂甲护住前身。她是几人中唯一没带武器的,靠所穿的片片铠甲和伙伴保护,缺乏安全感也属正常。
江民闭上眼睛,仔细聆听,除了风声和远处械斗的吵闹啥也没有。后山人迹罕至,风大又冷,没什么人闲的没事会上来。
丁腾辉安抚石羡溪去了。大逃杀造就了不少情缘,血腥浓稠的爱。江民呆呆地俯视争斗不休的学生们,思索未来会怎样。女孩的身子靠在肩头,暖和和的,却让他内心冰寒。如果注定明天离去,今天的努力还又无意义?亦或是毁灭前的疯狂?
他什么也保证不了,只能享受此刻,索取爱意,让自己死前好受一些。但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正常的生活,哪怕这一切从未发生,那也能接受。他能从头开始,至少有未来,有希望的火种。
大逃杀的世界里,不存在这种东西。
“Minmin。”
“……”
“你有心事。”
他摸了下鼻尖。“没有。”
“我们还是前十名呢。”
“观众喜欢看我们表演。”江民抬首仰望灰白天空。“他们盯着我们看你说多么心理变态的人才喜欢这样的节目?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节目?我在做梦吧,或者我在你的梦境里。”
“能活下去就好啦,我们现在还在前十名里呢。”
“你的信心全靠排名吗?你看,那些补给不在我们手头。为什么?也许他们像让游戏更有趣一点,他们……”
江民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去形容自己的想法。
“喜欢不确定性。”霍萌替他说了:“如果我们开始利用规则了,他们就会创造新的规则。迪拜算出补给投放的规律,然后补给就开始按排名发了。现在我们利用补给到处躲,他们又不高兴了。”
“他们喜欢看人流血。”丁腾辉插进一句。
“所以说……我们躲是没用的?”
“有用。”石羡溪说:“玩过"吃鸡"吗?”
“那个游戏?”
“对,里面一百人,靠前的就能吃鸡,就是赢了。咱们一千人活十个,虽然难了点,但还是有办法的。里面有的人从开头到结尾都不打人,趴在地上,打阴枪,也能活。我们也能这么做。”
“你愿意苟延残喘。”小眼镜男面露鄙夷之色。“你忘了他们把我们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忘记郑雷做过什么了?”
“我……”
丁腾辉绷紧脸,转向江民和霍萌。“我给你俩说说吧。你们知道郑雷为啥要去袭击宿舍区吗?因为他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是啊,他看起来可凶了,但其实软弱得很,强装着的。
“昨天军狼队到小卖部那儿去,要求交易。郑雷刚开始还以为是正常的交易,就像和宿舍区做的一样,于是出来交涉。但项小武把他的人藏开了,一些躲在大田那儿,趁郑雷出来,就朝我们冲来。郑雷这软蛋,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就没有抵抗。要不是他的狐朋狗友有点良心去救,他早死了。
“我们直接跑了。郑雷逃进小卖部里,把我们丢在外头。我们只能朝宿舍区跑。后来,昨天晚上,你们被带到上面了没听见,但我们听得很清楚。那些看守我们的同学,前几天还是一层楼的,拿着大刀大棒。他们说宿舍区的和军狼队悄悄结盟,提供帮助,所以郑雷要来"报仇"。我呸!明明是软蛋,偏要装成厉害样子。”
说罢,丁腾辉抹去嘴角唾沫,气呼呼的。“就郑雷这种人,他虐杀了我的朋友,吴子锦和我认识,我认识他,现在他不死不活。那太妹要是没杀郑雷就好了,我要亲自干掉他。”
江民试图和缓新队友的情绪,走到他身旁说:“好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郑雷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得到了应该的报应。相信我,我了解杰克,杰克不会让他好好地死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谁是杰克啊?”陌生的嗓音问。
江民猛地抬头,心跳骤停。
一群人从通往科技艺术馆方向的山路走来。他们怎么……他们什么时候靠近的?
“杰克杀了郑雷,是么?”打头的人说,他脸长如马,面带微笑,围着紫色围巾,步态不急不缓。“真可惜啊,我还想找郑雷玩玩呢,他很有趣。”
霍萌上箭拉弓,丁腾辉举起短剑……但他们很快放下了,无需敌人提醒。这帮家伙人数太多了,他们会被碾碎的。
“你……?”
马脸男笑了。
“我是项小武呀,这些是我军狼队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