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间,两人已走出鲁修崖所住的别院区。火雷谷里层壁垒森严,嫏嬛径层层分明,公共的街道并没多少,他二人穿堂过径,不须臾便可至鲁城城主的住处。
这路上不论男男女女,全都身穿鲁城各匠部的专业袍服,胸口的一个个徽章在骄傲的显示着他们的身份与等级。
随之越来越多的还有盯向碧吟霜的视线,三三两两,更有几道对她指手画足的声音响起。
鲁淑仪只得无奈的耸肩,碧吟霜却是洪声警告道,“谁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过路之人俱是加快步伐,不敢与她有眼神接触,相互间的交谈声益减。却有那不知死的青年汉子,流里流气的道,“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看的嘛。”
碧吟霜往那人胸口瞟了一眼,见那徽章上标识着石匠部第八队,估计是他来此交接什么任务。
碧吟霜侧过脸,淡淡的问鲁淑仪,“八叔,你觉得这人眼熟吗?”
“嘶……”鲁淑仪不知所措的目光瞥向那处,摇摇头道,“似乎并不认识。”
“好吧,那就是他命不好了。”碧吟霜眉毛一挑,罢就暗运分筋绝户手,掌上勾起一道血光。待再看时,已有两只血淋淋的眼珠分别插在她食指和中指的指尖。
那个刚刚跟她搭话过的男子在对面惨叫一声,双手摸向眼眶,只余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鲁淑仪目及于此,难免心生骇然,急忙冲到那人身旁,在他眉心输入道真气,方使他保住了性命,关切的问到,“兄弟,你还好吗?”
那人失了眼珠,疼痛尚可忍耐,可面前的一片黑暗叫他无法面对,哆哆嗦嗦的叫到,“饶命,饶命呀。”
碧吟霜冷声喝令,“知道错话有什么后果了吧?照我以往的脾气,非但将你的眼珠子挖掉,连下半身的那样东西也给你切了。今日你运气好,还得要感谢我八叔哩。”
“是,是,的运气好,谢姑娘高抬贵手,谢八爷关心。”他眼眶里流着两行血水,在地上一通乱抓,横两步竖两步的摸到墙边,就像最卑微的蝼蚁般一寸寸走着。路过的几人纷纷避开,当然,他们避得最远的是碧吟霜。
鲁淑仪朝着她叹气,“唉,你怎么出手如此狠辣?这人就算不是鲁家的亲戚,那也是各匠部中的骨干人士,怎么能随意给废了?”
碧吟霜毫无悔意的,“我不是问过你意见了,你不认识我才动手的。以我的身份,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对我平头论足的。”
鲁淑仪错愕的想,这倒成了他的不是?
总之经过此举,对眼前这名女子他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不是单单脾气有些犟的姑娘,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武林枭雄,除了亲戚朋友,可能其它人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鲁淑仪止步思量:这样贸然把她领去见城主是否会过于急切?这两个人一个像天雷,一个像地火,若碰在一起不定直接爆炸。火雷谷的气温还热,我就连个灭火的措施都还没准备,可不要被殃及池鱼了。
幸在这时,路上走过一个手抱机关图纸的画匠,这一位不是别人,可是真正八大匠之一的画匠林初。
鲁淑仪立马把他叫住,死死拉住他的手到,“林初!先把手边的事放一下,跟我一道去见一下城主。”
林初早就在远端看过碧吟霜的威风,缩头道,“八爷,你莫害我,我没事去见什么城主啊?”
鲁淑仪面色倏变,释放出一股威胁的意图。碧吟霜打个哈欠,也毫不避嫌的跟他们保持着很亲近的距离,掩口笑道,“你就是画匠林初吗?女子墨家幻儿,有礼。”
“呵,有礼。”林初干巴巴的回了一声,面皮无比僵硬。他心道:原来这一位就是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墨家传人,据城主已经驳了她跟大公子的婚事,怎么现在会进了火雷谷?
碧吟霜对他倒显得很客气,话全不似刚刚的狠厉,柔声道,“林先生应该是没有要紧事吧,若是不忙便与我们一道走吧,女子也确实有事要请教。”
“请教不敢当,共同切磋而已。”林初眼看赖不掉了,索性跟他们一并同行。城主的议事厅里若起了风浪,他便是躲得再远,该波及还是会波及的。
于是两人变成了三人,到达城主的房间时,里面还坐着鲁修泉兄弟二人,再加原就在此的一个阵匠一个石匠,帮鲁修泉擦汗的丫鬟若干,干自在墙边着急的鲁城主一个,端得是乱成不锅粥,怎么看怎么挤。
碧吟霜一进屋便睨指气使的道,“怎么这么多人?泉弟弟的病也非是人多就可以解决的,何必全杵在这里?”
鲁城主眯眼看来,当少女的全部形象落入视线中,他不得不将眼睛一睁再睁,这个身披浴袍,表情似海棠春睡,头发上还挂着水滴的女子,简直颠覆他对女人的认知。他心道:八弟也太心急了,怎么也不叫人家穿好衣服就给拉了过来,估计正是为此,她的心情才会这样不好,我权且忍了吧。
于是他把一股将将爆发的怒气咽下口,正身问到,“你就是勾引我儿修崖的女子吗?”
碧吟霜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现在好像不是交代我是谁的时候。”继而站在厅中,毫不客气的指挥起下人来,“把窗户统统打开,给我取一张画符用的黄帛和笔墨。还有,这屋中闲杂人等最好到隔壁去,我要帮泉弟弟消除心火,可不要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指手画脚。”
这一应吩咐下来,别人尚不动容,阵匠魏宣先一步激起了怒气,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好大的口气,一张符就能解决泉少爷的痛苦?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有这个本事。”
“好。”碧吟霜转头打量他一眼,又摇头道,“可惜,你还没资格看。”
魏宣脚步一跺,刚要上去教训,忽觉脚下的地面一片滑溜,他这一脚踏下去时用尽全力,踩下之后不能站稳,身不由已的被一道气墙推出了屋子。
屋人的人眼见此举动,纷纷在心中印上震撼的四个字:徒手画印!
在常人的意识形态里,描绘印法需要配合符纸和笔墨,而刚刚碧吟霜手中连续画下两道符咒,一道画在地上,是为飞花踏雪印,一道临空用真气画在魏宣身上,是为推波助澜符。这些人眼界不低,均能认得出来,但能这样瞬间临空打出印法的,即便是在印道大师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且都是些满头白发的老头老太太了
如今他们却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身上看到这样的能力,如何能不惊惊讶?
碧吟霜却是不管他们的眼神变得何样精彩,依旧如常的凑到鲁修泉身前,测了测他的体温,顺道拧一下他的耳朵,责备道,“叫你不要离我太远,你偏不听,这一早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鲁修泉好似被碧吟霜接触到皮肤后心就凉下不少,嘟着嘴巴惨兮兮的道,“嫂子,苦得我都快流眼泪了。”
站在窗栏边冷眼旁观的鲁城主一捏拳头,心中暗道:合着这混球刚才流的全是假货吗!
他再不话,单看碧吟霜如何应付此局。
鲁淑仪摆摆手,把多余的丫鬟支出屋子,又用眼神暗示石匠也站得远些。轻问碧吟霜道,“姑娘,是否只要一张符就能压制住我侄儿的心火,还需要我准备什么?”
碧吟霜在正对鲁淑仪的一张椅子下坐下,满口娇笑道,“你陪在我身边,让我在心情不好时能够看到你这张俊脸,就是很好的准备了。”
这句话一出还如何能好?鲁城主当即瞪大了眼,原先他以为这女子的身份虽然配不上鲁修崖,但两人至少是极为相爱的,可如今一看,这摆明了是自家那个傻瓜儿子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姑娘压根没看上他,在他卧病在床的时机居然明目张胆的出来勾引他八叔了!
鲁城主火冒三丈,手中聚起一团真气,管不得自己的儿子还有心火要退,便想将此女打成半身不遂。
鲁淑仪一脸大汗,也不知该不该拦在他二人中间。而林初和鲁士杰却是个个半张着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眼看大祸将至,碧吟霜竟在此时口风一转,满脸堆笑的对鲁城主道,“城主可别误会啦,我只是因为八叔叔的样子跟修崖有几分相似,这才要留他在此的,要是有修崖在此,才不要他呢。我只有看到修崖,心态才能平和一。”
满屋子中的“砰砰”心跳当即歇下不少,鲁城主拿自己跟八弟作比道,“我就长得不相似吗?”
碧吟霜又回,“城主当然相似,但是修崖没您这么严肃的表情。况且,要我一有烦心事就看您一眼,媳妇跟公公眉来眼去,出去让人怎么听啊?”
鲁城主心底气道:敢跟八弟眉来眼去,这话好像能听似的?我倒已有三个妻室,八弟却是人过中年尚未成家,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要是看顺眼了,媳妇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他心中虽然狂怒,但为了儿子的健康着想,努力压下起伏的狂潮,稍显温情的到,“那就让八弟去扶着泉儿吧。士杰,你退下来,等会儿给你嫂子做帮手。”
“城主真是宽容大度、和蔼温顺,修崖还跟我他的父亲很严肃呢,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碧吟霜满脸的羡慕之情,语罢,竟然双膝一跪,直接拜向鲁城主道,“以后您就跟我师父一样,是我仅有的长辈了。”
鲁城主急忙闪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碧吟霜比他还快捷的转过身子,对准了方向拜倒,“媳妇叩见公公。”
鲁城主受了这一大礼,心中已觉这个媳妇不认也得认了,索性一本正气的挺身站好,受了她三拜。过后问到,“你不是这些身份的事情待会儿再吗?”
“亲人之间,这些事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完整的呀。”碧吟霜巧笑依然,起身后便不再给对方问话的机会,反问,“公公还有话吗?那就真要等一会儿了,让我先替泉弟弟把这道符画了。”
一屋子的人笑逐颜开,这些是真笑还是假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