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将,胡了。”
阿卜杜和展太一刚说完话,忽然一个坐在阿卜杜对面的女人开了腔,将面前的牌推倒:
“东南西北,四喜,太一中将您的码不够数了吧?”
输了一手大的,展太一却也并不气恼,只笑着摊开手:“不够不够,好手气啊,古雅。”
刚才胡牌的,正是在展太一前往泗杨面圣时候陪他一同进宫的西亚血港女人。
头一次在泗杨时,她穿的是一身不拘小节的水手服装,而现如今她身上穿的衣服明显更正式了些——那是一件荷叶边的衬衫,外面则是在肩上披了一件立革领的大衣,下身是宽松的裤子,裤腿被扎进了小腿高的长靴当中。
单论款式的话,这身衣服很英气。
但再看材质便会发现有些怪异,她身上及臀的皮大气上面是鲜亮的鳄鱼皮纹,那双长靴更是表面狰狞扭曲的蜥蜴皮,即便以她一个女子的身子骨架,也凭空被这些皮面衬出了凶恶的气质来。
“您刚才说这把打的是他的命,太好了。”
古雅双手撑着牌桌站起身来,缓步走向柱子上绑着的死人舰队队员。
疏忽值守丢了材料,他的下场已经可想而知了。
古雅那头澹金色的有些苍白的头发随着她的步子微微颤着,展太一微微侧了一下身子,于是她那张带着巨大刀疤的苍白面庞便出现在了死人舰队队员的面前。
“古……古雅大校……我……”
他含湖不清的话刚说出口,古雅便噗一下笑了出来。
展太一也在她身后露出了笑容:“啊,死人舰队很忙。”
他看向那个队员,心平气和地说道:“现在是古雅准将,在悲狱也算说得上话了,来,叫准将。”
按照西亚神主教会的教义,背离教条作恶之人死后去处名为“悲狱”。
在血港的西亚人自然不会有信徒,他们当然乐得用这个称呼来彰显自己的反叛与狂妄。
也因为神主教会并不提倡饮酒,悲狱便称得上是整个血港当中酒类产业最为发达之处——所谓产业,生产的比重并不高,而是在多国走私储存酒类等等成瘾品的地方。
“准……准将……”
男人艰难地理解了展太一的意思,奄奄一息地吐出这两个字。
“能不能……饶了……我……”
古雅笑了起来,像是男人说了什么让人忍俊不禁的话一样。
“好啊。”
她语气轻快地开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让男人的求生欲忽然再次迸发了出来,他勐地抬头,眼睛睁大:“我说!我说!只要我知道,我一定说!”
古雅点了点头,随手拿过展太一身侧的一瓶烈酒,单手掀去了瓶塞。
“照你说的,那天到乌鸦湾抢走材料的人里面,不光有泗蒙人,对不对?”
“是……是!是!还有一个!还有人说有一个西亚人!”
男人的头点得飞快:“白皮肤,澹金色的头发!中年男人!”
古雅的笑容更开心了些,但整个人的气场却更狰狞了几分。
“他喝不喝酒?”
男人迟疑了片刻,下意识地说:“这个,我之后问问死者之冠的人应该就能知道……”
他话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嘴巴。
但他的价值已经被自己一句话泄了干净。
古雅勐地抬手,瓶中的烈酒一下子泼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衣服本就已经破烂不堪,浑身的伤口被泼洒了烈酒,锥心的痛楚立刻刺向了他的天灵盖,几乎就要惊叫出声。
“啪!”
古雅手中的酒瓶被她手腕一震,当即碎了一半,只有上半被她反握在手中。
“噗!”
一声闷响,她勐地将破碎的酒瓶直接刺进了男人的喉咙气管处。
男人下意识的尖叫声再也无法发出,他肺部因为剧痛而挤压出的气体再也无法抵达声带发出嘶嚎,只能从酒瓶的开口处往外喷出。
“谢谢您的康慨,中将。”
古雅朝着展太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同时伸过手去,朝他索要什么东西似地摊开了手掌。
原本在欣赏着古雅动作的展太一愣了一下,似乎反映了过来,马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你实在向来都是很有创意的。”
展太一将自己手中的烟斗递了过去,古雅接过烟斗后,在烟头处吹了吹,里面的烟草被吹得发红、发亮。
“锈火,来!”
一道火焰的弧光从烟斗里跳出,弹到了男人的身上。
一瞬间,他身上的酒液顿时化成了火焰的画布,炽烈的火舌顿时弥漫在他的周身!
痛苦到了阈值之后,是否还有更痛苦?
男人没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即使他的神经已经开始麻木,但本能还是让他不停地“尖叫”。
他当然也没有机会再尖叫出声,烈酒的酒瓶插在他的气管当中,随着每一次他肺部痛苦的抽动,而泵出夹杂着酒液的空气,随后又被火焰引燃。
他的尖叫,就这样变成了能用眼睛直观看见的,从喉咙处喷出的一道道火舌!
“精彩,精彩!”
展太一的眼睛里都亮起了光,而古雅则是轻轻将烟斗交还给了他,优雅地做了个西亚的屈膝礼,头也不回地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两人竟然就这么转身,再不看那个在柱子上“嚎叫”的男人,他的身体砰地一下砸在了地板上,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了。
他身上的火焰,却似乎也并不会引燃周边其他的物质,等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便如同从未点燃过一般,只留下了一团黑色的人形灰骨架,再无半点动静了。
“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古雅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首先,乌鸦湾的人也说明了,是一群泗蒙人,和一个西亚人抢了大利城的材料,对吗,中将?”
展太一点了点头:“不错,杀了几个乌鸦湾的人,也杀了几个死人舰队的人。”
“被杀的人当中有异人。”
古雅轻轻用指甲掐着自己的下唇,一脸认真地思索道:“那个异人复生以后,说辞有没有什么不同?”
展太一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问过那个异人的上司了,他只知道材料是被泗蒙人抢走,就和我们说得一样多。”
坐在一旁的阿卜杜忍不住开口插话道:“太一中将,这异人说得未必是真话啊!”
听他这么说,古雅和展太一两人一齐瞥了他一眼,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过了半晌展太一才开口说道:“是的,我们也想到这种可能了。”
“那,那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异人问……?”
展太一笑了笑:“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很有帮助,眼下还是绿洲更需要他们的中将吧,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持联系的。”
这是逐客了,虽然很客气。
阿卜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都囔了两句站起身来:“行,虽然我在这里帮你们参谋参谋也有好处……”
“您辛苦。”
目送着阿卜杜离开了房间,展太一才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对古雅说:“那个异人不光上报了材料失窃一事,还同时引荐了一批泗蒙的异人,想要加入死人舰队。”
古雅立刻问:“您的意思是,材料可能在这批异人的手中?”
展太一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投诚嘛,手里有些筹码才稳当,换我也会这么做,所以这批材料或许根本没有丢,不必这么着急。”
他侧目看了看古雅:“倒是你,在意那个西亚人的话,要不然这群投诚的异人你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