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由己，你又能怎样？

胖子王镇东回头看的时候，惊喜的泪水夺眶而出。

蝎王堂上人群尽皆震惊，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目睹了世界上的一个奇迹。

夏方手掌之中推出的旋风裹挟着一团黑气，俨然一股黑色旋风。

殷九偿身体陷入旋风的风眼之中，脸上表情痛苦不堪之中隐隐显现一种不可思议和无法相信的迷茫。

这里是五毒岛，是蝎王堂，是闻名天下的地方。

二十几年前，柳半秋为了救尹春娘，把这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二十几年之后的今天，柳半秋的儿子又来到这里，惨败一堂之王殷九偿。

殷九偿周身的皮肤上，黑色开始慢慢褪去，又现出洁白光滑，眼白也渐渐恢复，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法清晰看见这个世界。

黑色的旋风在殷九偿身上任性肆虐，顷刻之间，蝎王堂上只有狂风嘶吼的声音。

众人在风声之中隐隐约约听见嗡嗡的吟唱。

这吟唱声十分不应景。

本是凄惨争斗的局面，吟唱声中竟然隐隐传来一丝让人心情平静的感觉。仿佛在诉说世间所有不相干的人和所有不相干的事情，本就是一场梦幻。

旋风中的殷九偿被旋风肆虐得痛苦难当，不一会儿，眼耳口鼻当中流出丝丝血痕。风力渐渐变小直至消失，殷九偿轰然一声跌落在地上，地面也泛出一圈血痕。

夏方口中喘着粗气，双眼直直盯着殷九偿。

殷九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挫败当年的蝎王堂的堂王，如今，自己一样被夏方打败，生生不息的人啊，就为着一堂之王的位置，把心里的那个毒魔释放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殷九偿十分相信，夏方绝不是觊觎自己堂王的位置才出手，他真的是一心救人。

这十年间殷九偿曾经面对过许许多多的对手，而在这许许多多的对手当中，没有一个像夏方一样说过这样的话。每一个与自己交手的人，尽数都是觊觎五毒岛蝎王堂的堂王之位。

殷九偿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她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奈何手脚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不知是已经断了，还是筋脉已经被风力撕断。

“也好。”殷九偿想到，“如果蝎王堂的堂王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上，虽然被江湖人士闻知，少不了冷嘲热讽，轻鄙嬉笑。但输给这样的人，总好过那些趾高气昂，心迹浊恶的江湖小人。”

想到这里，殷九偿就伏在地上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几多爽朗，几多无奈，几多痛楚，几多解脱。

殷九偿笑了一阵，满场人就这样表情各异地看着。有人害怕，有人震惊，也有人开心。

殷九偿笑完，口里念念道：“夏方，我输了。现在，五毒岛的蝎王堂，由你说了算。”

夏方道：“我说过，我不觊觎你什么堂王之位，我只要救人。”

殷九偿笑道：“你还是如此天真，你以为入了这五毒岛，你还是你吗？”

夏方道：“我知道，入了这五毒岛，我就是你的人，我的生死掌握在你手里，只有大败你，我才是我。”

殷九偿苦笑道：“莫说是你，连我也不是我自己。”

夏方吃惊。

殷九偿接着道：“这五毒岛，来来往往或征或绑来的人，数以千计，垒在岛上的尸骨，葬身大海的躯体，数万不止。你以为，这只是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

夏方听明白殷九偿话里的意思，道：“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只为了你们所言的地位，你们简直不是人，就是人间魔鬼！”

殷九偿哈哈笑着说：“哈哈哈哈，是，我们是魔鬼，从打算当这个堂王那一刻开始，只要能凌驾在人头上，只要一呼百应，只要青春永驻，我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

夏方道：“我与你无话可说，我不打算杀你，只是我的风力借助你的毒气，现在你已经全身瘫痪，没有大罗神仙救你，恐怕你这辈子也休想再害人了。”

殷九偿依旧苦笑着，轻叹一声道：“五毒堂王，卸位身死。任何一个不能继续做堂王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夏方重复道：“我说了，我无心杀你，命是爹娘给的，任谁也不能逆天轻易夺取。身体发肤，骨肉血液，都是爹娘的恩赐，佛祖尚且垂怜，同样为人一世，怎地你们就能如此这般禽兽不如！”

殷九偿依旧苦笑着：“但愿你这样一个风姿偏偏的少年，到任何时候，都能保持这一刻的信念。”

夏方不理，转身扶起胖子王镇东，胖子王镇东眼中泪水无法自已，也不管许多，任他流着。

夏方淡笑道：“怎么，这一刻都不想之前那般紧张了。”

胖子王镇东和泪道：“你真是个让人无法意料的人。。。哈哈哈哈。”说完连连拍在夏方胸膛。

夏方还没从虚弱中恢复过来，只觉胖子王镇东拍打的这几下，十分痛楚，不禁身体后退，面如土色，连连咳嗽了几声。

胖子王镇东连忙扶住夏方，嘴里满是歉意道：“呦呦呦，怎么了大英雄，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怎么现在连我这几下都受不住。”

夏方咳了几声，听胖子王镇东这么一说，嘴上又笑了起来：“你这个胖子，可爱得很，又惹人厌得很。”

胖子王镇东一边扶着夏方一边笑道：“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胖子王镇东转眼看向殷九偿，轻轻道：“这魔头，我来结果了她，省得她再害人。”

夏方伸手拦住胖子王镇东，轻轻道：“她已经全身瘫痪，进后决计再不能害人了。我本就无意杀他，我的师父也曾经说过，最难放下的是仇恨，只要她进后无法害人，留条残命又如何。”

胖子王镇东犹豫了一下，看着夏方说：“只怕她恶性不改。”

夏方看着胖子王镇东，虚弱地摇摇头。

殷九偿听二人说完，竟又放肆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哈哈哈哈，堂堂五毒岛一堂之王，竟还需要你们悲悯。我劝你们收了你们大慈大悲的心，任何一个战败的堂王，结局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死之前，我要把五毒岛堂王的规矩，通通告诉你。”

夏方道：“我不要做什么堂王。”

殷九偿道：“果然是个天真的人，你以为做不做堂王，你有得选择吗？“说完又凄厉地大笑起来。

殷九偿笑完，语气无比凄婉无奈地说了一句：“命不由己，你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