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衣人携孤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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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依旧,海面乌云笼罩,风中嘶鸣着悲歌。

曲调又响起,依旧是蒋存墨的拳笛。曲调声中没了流云溪水的柔静,满是战马嘶吼,旌旗猎猎的澎湃。曲调声传出,如三军交战的战鼓一样给柳半秋五人周身经脉运行的气劲助了几分力。此时虽海风迎面,柳半秋好像入定一般,随着周身经脉的运转,自身气力跃然肢体之上,浮在身体周围。飘逸的长发竟也抗住了海风之力飘然浮起,而不是随风力胡乱摆动。就只这一份气劲,就足以证明柳半秋的功力已入功夫四重天的第三重臻界。

五人风中并肩而立,剑要出鞘,掌已蓄风。

最深的情谊,是无须说话的,天塌地陷之时仍旧肩并肩站着就足以说明一切。

元军铁骑越发近了,马蹄声震天。铁骑兵一个个表情狰狞,军装烈烈,刀鞘森寒。柳半秋暗自惊叹:“虽明里暗里与元军周旋十几年,却不得不承认元军之雄壮。面对这副铁一般的军队,重文轻武的大宋朝哪是他的对手。惟盼后人牢记国耻,尽早觉醒,锤炼军队,以御这四夷虎狼之师,光复河山。”

“驾!”催马声此起彼伏,铁骑马鞭频举,气势汹汹,转眼距离五人已只有十几米。军团飞奔,形成一股巨大气流,裹挟着黄沙,迎面涌向柳半秋五人。若没有些武功的人,恐怕仅此裹挟着黄沙的气流便足以将人推开几米之外。此时柳半秋正是经脉大通畅、体力蓄满之时。只见柳半秋同时双掌伸开,手心向上,交错平移于胸前玉堂穴,继而翻掌向下,轻轻运用气劲,一股无形气流便从脚下升起,气流正前方的黄沙倏尔朝来时方向反扑而去,正打在铁骑军团前排的百十来士兵和马面上,一些沙砾被气流冲击,宛若一枚枚小小圆钉,割得骑兵马匹面上、手上鲜血渗出。前排马匹受此一惊,嘶鸣着扬起前蹄,片刻骚乱之后,军团行进戛然而止。

柳半秋泰然自若,双眼明澈。

林不怕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阵势看着还有那么点意思。”

蒋存墨晃一下算盘,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胡万里双腿已经生风。

面对这虎狼之师,五人脸上混无惧色。

“咣!”

“咣!”

“咣!”

三声战鼓震天,前排骑兵移做两列,十个骑着猛虎的异人移做前排,两个只穿一件轻纱,看得清身体轮廓的曼妙少女各操一个纯金打造的大金钩撩起巨轿的绒帘。轿里缓缓走出一个胸肌裸露,着一件坎肩红绒金甲的俊俏男子。他手里拿着一只吃了一半的焦香羊腿。男子走出轿门,咬了口羊腿,身后由四个精壮男仆抬出一把披着狮皮的红木大王椅,显然是军团首领。蒙古军队里能号令千百人的首领不计其数,而这般打扮又十分俊俏的男子,柳半秋却从未见过。

不知此人是何来历,柳半秋向前走了两步,两人遥遥对望。

狮皮椅上的俊俏男子喝了口薄纱曼妙侍女端来的葡萄酒,舌头轻轻舔了舔唇上的酒迹道:“你是柳半秋?”用手指数了数又道:“崖山五侠到齐了?”

两人相隔虽然只有十几米,却不见这男子运用任何气力,嘴唇微启便传声入耳,功力显然不弱。

江湖上知道柳半秋和崖山五侠的人不在少数,让柳半秋略有吃惊的是:自己竟然对面前这男子一无所知。两天两夜且追且打,且战且退,几人杀死打伤的蒙古兵不下二三百人,而面前这看似平静、眼神凌厉的男子,却从未出现过。

柳半秋道:“是。”

狮皮椅子上的男子手拄着下巴,“你不问问我是谁?”

柳半秋道:“没兴趣。”

男子凝眉撅着嘴道:“也许我说出来你就有兴趣了呢?”说完撕了口羊腿肉,边咀嚼边说:“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客,同样是刀光剑影厮杀一场,为何不混他个绫罗绸缎、金银满架。依你的武功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何必以卵击石。皇帝轮流做,保谁不是保呢。”

与夏虫不可言冰,柳半秋不屑作声。

对知己无需解释,对敌人更无需解释。

男子欠身问:“如果我问你赵在哪,你是断然不肯说喽?”

柳半秋苦笑道:“说什么鬼话,少帝赵三十年前已经投海赴死了。”

男子又喝了口葡萄酒,不耐烦地说:“黄金菩萨埋在哪,你也不肯说喽?

“哈哈哈”,柳半秋爽朗地笑起来,“你们蒙古人不是只信刀枪吗,怎么倒问起菩萨来了。”

男子微怒:“算了,也算对你有过耳闻,我就知道从你这问不出什么。赵没死,我知道的。看来我的荣华富贵,还是要靠我自己去找。告诉你吧,我是广州路崖门千户长拓跋骄,奉命杀你。”他立刻又补充道,“哦,不对,杀你,你的妻子,还有你的朋友。”

男子报过名字之后,柳半秋双目恨的似要喷出血来:“拓跋骄!游龙护体气拓跋骄!”

拓跋骄轻蔑地说:“你还有点见识。”

柳半秋道:“赋税收十一成,致崖山百姓吃土维生的拓跋骄。”

拓跋骄骄傲地点点头。

柳半秋抽出宝剑,接着道:“翻毁张世杰、陆秀夫二位大人衣冠冢,斩首三百张姓、陆姓孩童,暴尸荒野的拓跋骄。”

拓跋骄骄傲地点点头。

柳半秋轻弹剑锋,目光游走在剑锋之上,“三扫汤瓶山,活埋五镇二十三村七千百姓的拓跋骄。”

拓跋骄继续骄傲地点头。

柳半秋已无法等待,又一指轻弹剑锋,宝剑萧萧呜鸣,口中道:“妹妹,二弟,三弟,四弟!”

尹春娘、蒋存墨、林不怕、胡万里四人齐声道:“在!”

柳半秋喊声:“去也!”随即自己踏个流星步直奔铁骑军团,四人纵身跟上。剑光疾驰,一两个点踩已逼近敌阵前排。

只听一声鼓响,拓跋骄高喊一声:“杀!”,战鼓二响,近千人的骑兵、步兵团,挥鞭直冲,瞬间将五人吞没。

柳半秋五人身经百战,却也从未见过这密密麻麻的兵马,遮天蔽日的刀枪。若没有些高深功夫,单单这一千兵马将手中武器投掷出来,便足以将五人剁成肉泥。

拓跋骄当然没那么傻,凭这五人的武功以为将兵器漫天卷来就可收了他们的尸首,简直是做了个白日大梦。

柳半秋白衣飘逸,尹春娘衣袂翻风,使一式双蝶缠绵,只见二人一手持剑,一手相牵,尹春娘脚下步伐紧凑,始终踩一个圆,柳半秋时而出没在尹春娘左肩,时而出没在尹春娘右肩,时而凌空倒悬在尹春娘头上,尹春娘画圆,任四面刀枪挥砍而来都被她一一驳回,柳半秋始终游移在尹春娘的圆内,伺机或刺或劈,或斩或砍,只这一式,战斗刚一开始,便有十几个蒙古兵或被斩掉手,或被斩掉脚,或当场被刺死。

蒋存墨算盘挥舞得好似银龙出没,你以为他是挡你的刀,哪知眼前银光一晃,他既挡了你的刀,又顺势飞出一粒珠子正中旁边人的眼球;你以为他要飞珠子夺你双目,刚欲躲闪,哪知他一式东西燕翅,那算盘似利刃一样,从左边出封了左边人的咽喉,登时鲜血喷涌,忽地眼前一晃,算盘不知怎地又到了右手中,从右边出又直直插进右边人的腹腔。银盘闪烁,银弹疾飞,眨眼间身边一圈尸体,血流成河。

林不怕赤手空拳,力大无穷。左手夺过一个蒙古兵的长矛,右手夺过一把战刀。五七个蒙古兵或刺或砍,他使夺来的长毛横挡竖拆,浑身蛮力倾注于长矛和战刀之上,蒙古兵武器每每被他长矛挡住,轻则震得虎口裂开,武器脱手,重则五指折断,武器高高飞走,再被林不怕右手战刀将整个人拦腰斩做两段。因为力气过大,林不怕不时自己将武器也挥砍断了,就地捡起被自己拦腰斩断的尸首,负在两手之中,化作肉拳,也只在这简单的东砸西撞之间轻松结果了七八个蒙古兵的性命。

胡万里神腿一双,骨瘦如柴,整个人似空气般轻盈,更像蝙蝠一样神出鬼没,同样让蒙古兵叫苦不迭。眼见枪头该刺进他胸膛,却不知怎地像刺在空气一样擦着衣衫而过,一枪刺了个空,收回兵器时候他竟像柔蛇一般盘在枪身上,扬起长矛又好似没有任何重量,可又明明看见他就盘在枪身。转而这枪竟顺着胡万里的气劲,直直插进同伴的身体。胡万里忽而伏在蒙古兵的武器上,借刀枪刺向旁边的蒙古兵,忽而出现在蒙古兵身后,只听“咔”一声清脆,蒙古兵脖颈就被扭断。

五个人各施招数,倒下的蒙古兵越来越多,鲜血汩汩流淌,染红黄沙。

林子里,一袭黑衣的段北亭死死护住怀中的婴孩儿,滚了几丈远,头重重撞在一个大树桩上,顿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双眼似要爆出眼窝,忍着剧痛盘腿而坐,两拇指重重按在在阳白、百会两处穴位,一会儿疼痛稍有缓解,刚欲起身,却发现怀内不见了婴孩儿。段北亭心下大慌,只觉眼前恍惚,四海八荒漫天的孤独感潮水般袭来,用力摇摇头振作精神,顾不得检查伤势,四周搜索起来。

“大哥,我杀的好生痛快啊,哈哈哈哈!”林不怕笑起来从来都是声如洪钟。只见他身上衣衫已被染得鲜红,脸上也满是溅的血点。

胡万里高声道:“四哥,你便想着,杀他一个,我们就多救一个汉人;杀他一双,便成全汉人一个家庭。”说着话,胡万里又飞身马上在一个蒙古兵的身后拧断他的脖颈。

蒋存墨的精钢算盘,也早已染的鲜红,珠子也飞去了大半,人却是越战越勇。

正所谓“一双鸳鸯剑,缺一不成舞。”江湖传说自有传说的道理。所有见过柳半秋尹春娘夫妻使剑器的人都曾赞叹道:柳半秋尹春娘夫妻二人的鸳鸯剑,实不是使剑争斗,而是一双白衣恋人倾城倾国的舞蹈。

此时柳半秋尹春娘二人正在享受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爱情。爱情是使用鸳鸯双剑的人发挥剑的威力的第一要素。鸳鸯双剑,一雄一雌,既要相爱,又要相慕。越是爱慕,越觉得对方是世间最好,越觉得对方是世间最好,就越是爱慕,越是爱慕便越心生默契,越是默契,鸳鸯双剑的威力便越是强大。

此时柳半秋和尹春娘二人已收了双蝶缠绵,使起了双鹤惊天。二人犹是一手持剑,一手相牵,只是借力腾空时,以剑为腿,剑即是腿;腾空而起后,剑还是剑。身法飘逸,随时又有诸多变化,二人借力一直盘桓空中,落马持短兵的蒙古兵便无计可施。而剑又不仅仅只有刺在地面时才能借力,刺在蒙古兵肩上,刺在马头上,刺在任何坚硬的物体上都可借一分力,而每借一分力,二人便在空中便盘桓更久些。二人两只手时时牵着,一来一往,一去一随,犹如两只通体雪白,身法飘飘的仙鹤,旁若无人地嬉戏追逐,随意所致,翩翩起舞。

既是翩翩起舞,剑光闪烁处也处处杀人,这便是江湖传名的鸳鸯侠侣。

酣战半晌,竟已看不见土地,脚下踩着的尽是蒙古兵的尸体。

忽听得一声鼓响,蒙古兵竟然纷纷后退。见蒙古兵正在退后,柳半秋和尹春娘使一式春燕逐雨。只见尹春娘掌心一推,柳半秋疾如雨燕一般挥剑刺向拓跋骄,目光冰凉,剑势凌厉,直取拓跋骄咽喉。

孰料,即便是这样的气势凌厉的剑,还没到拓跋骄面前,便被一黄铜色的圆球“锵”一声搪住。柳半秋只觉从剑尖传来一股力量,沿剑身直奔手臂而来,空中一个旋转力量便被自己轻推出去,用剑拨开圆球,一个后空翻点在跃身跟进的尹春娘手掌上,收剑势定睛细看,原来是骑着猛虎的十个异人其中一个,使鎏金黄铜大锤拦住了剑路。

蒋存墨、林不怕、胡万里三人此刻也已翻身来到柳半秋夫妻身边。

这骑虎异人道:“你们汉人连使的武器也一副穷酸样子,什么鸳鸯剑,什么铁算盘,呸!像你那大宋江山一样不堪一击。”

柳半秋一声轻笑,“等下你怕是要为刚才这番话而感到后悔了。”

骑虎异人道:“你倒是比我们千户大人还骄傲!”话音刚落,十个骑虎异人脚踏虎背,冲锋而来,十个鎏金大锤裹挟着呼呼风声,同时直奔五人。速度之快,也是疾如电光。能把这百十斤大锤使得如此轻巧,这十个异人功夫高深莫测。

柳半秋和尹春娘使一式双兰含蕊,时而将剑刺向对方身后,时而拥抱在一起双双空中旋转,以守为攻,一点点化解把二人围在中间的四个异人的铜锤攻势。

蒋存墨向后跃出两丈,铜锤不能伤他分毫,可是奈何算盘没有铜锤长,又不敢轻易犯险突进直取,以一敌二,且战且退,等待时机。

胡万里也没有占了上风,虽说步伐轻若盈空,铜锤挥舞被他一一躲闪,奈何始终进不了两个骑虎异人身边,心中也是暗暗思忖制敌之策。

四人都躲着锤风周旋,唯独林不怕这边不同。论蛮力,一个异人并不是林不怕对手,可是面对两个铜锤,林不怕横冲直撞的性格就吃了亏。早在刚刚看到骑虎艺人铜锤的时候,他便已拿定主意:自己正是以惊人的神力行走江湖,这百十斤的重锤于常人而言是吃肉的魔鬼,与他而言,也只是玩物一个。林不怕竟生生用双手接了一锤而毫发无伤,他双掌将锤抱死,暗自开心,嘴上叫嚷道:“哈哈哈,婴儿的拨浪鼓也被你们拿来做武器,笑掉你爷爷的大牙”,骑虎异人心下惊慌,随军征战,遇到多少将军,遇到多少江湖侠客,敢用蛮力双手接锤的人,林不怕是第一个。林不怕哈哈笑着,以为抱紧铜锤就可轻易从骑虎异人手中夺来,孰料运劲抽锤时,竟与持锤的异人纠缠起来,二人各自运劲,铜锤在二人手中拉锯。

柳半秋看的分明,心中暗忖“不好!”,急忙喊道:“三弟莫要硬来!”

只可惜为时已晚,林不怕与一人争锤时候,旁边异人铜锤已经来到,这一锤由上至下劈来,正砸在林不怕头上,登时像拍一个熟透的西瓜,“嗡”一声鲜血顺着面庞汩汩流出。若是一般人吃了这一锤,早已魂归西天,好个铁打的林不怕,竟犹自站着。

柳半秋惊慌中高喊一声:“三弟!”,拨剑欲走,可被眼前“嗖嗖”四盏铜锤似铜墙般拦住去路。

“三弟!”

“三哥!”

蒋存墨和胡万里疯喊着,似要吼出血来,却也无论如何走不出两个铜锤的锁阵!

林不怕吃痛,却也被这夺命一锤激发出先天保命的气力,如狮子般“嗷”一声怒吼,喊声震天动地:“大哥,大嫂,二哥,四弟!我先走一步!”只见手中铜锤被他应声夺过,持锤异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铜锤“嗡”一声击在头上,当场脑浆迸出,整个头颅都被蛮力击碎,林不怕气喘如牛,身体开始摇晃,汩汩鲜血已流到衣襟。蒋存墨急喊:“三弟!躲过身后铜锤!”

身后持锤异人举锤便砸,眼见林不怕必要命丧当场,奈何几人被骑虎异人紧密的铜锤攻击,想靠近林不怕却无论如何让也做不到。

并肩十几年,兄弟情深,柳半秋、尹春娘、蒋存墨、胡万里四人心急如焚,泪如涌泉。

只听“空”一声巨响,一盏霹雳闪过,两朵铜锤呼呼冲向天际,持锤异人吼叫,只觉一阵剧痛,双臂筋骨被两股蛮力的撞击震断,原来是铁狮子林不怕使出最后气力,回身举起重锤,迎空击在骑虎异人砸来的锤上。林不怕噗通跪倒,上身端的挺直,人已气绝身亡。死前最后的一点意识,嘶吼了一声:“欺我汉人者,血债血偿!二哥!”

原来他气绝之前已用自己双手死死反扣住面前骑虎异人手腕,骑虎异人挣脱不得。蒋存墨会意,含泪飞出两粒精钢珠子,钢珠子携着一腔仇恨倾泻而出,如两盏划破天际的飞星,穿透骑虎异人咽喉。

每临虎穴常大笑,总在龙潭逞金刚。

荒野埋骨浑不怕,千里河山是家乡。

好个英雄铁狮子!好个金刚林不怕!

柳半秋泪水狂流,担心大家因为过度悲伤乱了心神,且战且说:“春娘,二弟,四弟,保家卫国,驱除鞑虏,死得其所,莫要乱了方寸,就用你眼前仇人的鲜血,祭奠三弟。”

“祭奠三哥,祭奠三哥,祭奠三哥。”胡万里被两个骑虎异人步步紧逼,没闲暇擦去脸上混作一团的鼻涕眼泪,依旧使着身段闪躲,兀自低低嘟哝,始终重复这一句。

蒋存墨努力平复心绪,钢珠不断伺机出手,也总被骑虎异人以铜锤拨飞。眼见钢珠越来越少,苦无良计突破,也明显感到体力消耗,人也开始微喘。

远处观战的拓跋骄拄着下巴打了一个哈欠。两个骑虎异人的死,与他眼里就如死了两只蟑螂。

林子里。

段北亭生平第一次感觉如此无措,四周焦急地搜寻,看见眼前一处水洼咕嘟嘟冒着泡,心中大喊:“糟了!”箭步如飞冲过去,赶忙伸手打捞,果然,正是那襁褓里的婴儿在水中呼吸着。只是婴儿没有鱼腮,小脸被呛得发紫,嘴里汩汩吐出水来,浑身冰凉得骇人。段北亭吓得魂不附体,左手运气,只见手掌呈火红色敷在婴孩儿后背。心中暗暗思忖:“我的孩儿,怎么如此命苦,你若死在这里,我便一头撞死好了。”

“啊!”一连串惨叫声,原来是蒋存墨的飞出的纲珠被骑虎异人铜锤拨开,“锵锵”着直奔不远处几个蒙古兵而去,几个蒙古兵惨叫着倒下,其余人惊恐着退后。巨轿上拓跋骄一个犀利眼神,蒙古兵畏惧着又上前几步。围战蒋存墨的两个骑虎异人边抡锤边出言戏谑:“你这算盘珠,眼看也用尽了。”蒋存墨不应声,轻唤一声四弟。

胡万里一边躲闪,一边看着蒋存墨嘴唇微微开合。二人是在用唇语对话。来往几句之后,胡万里眉头深锁,坚决地摇摇头。蒋存墨坚定地瞪着胡万里,又几句唇语,胡万里似要哭出来,使起身法,脚下腾挪,引着两个骑虎异人来到离开垓心十米之外的礁石边,运起身法,在礁石缝隙之间穿梭。

此时正是潮退末时,礁石间海水还未涨上来。

胡万里躲闪之间,两个骑虎异人发怒,每每重锤砸在礁石之上,锤到之处,礁石碎裂,碎石翻飞,嘴里狠狠嚷着:“看你还往哪里藏!”

这边蒋存墨斗着两个骑虎异人,钢珠纷飞,依旧被一一拨开。只听得胡万里“哎”一声,原来踩在一块碎石上,脚下一软,“扑腾”仰面朝天摔倒。两个异人见状,铜锤举过头顶,以最简单的招式毫不留情地朝着蒋存墨砸下来。

最胸有成竹的时候,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杀人的时候。

最胸有成竹的时候,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最不设防的时候,却也是最容易被击杀的时候。

生与死之间有多长?有时候就是眨眼时间的万分之一。

这边蒋存墨竟不顾自己身前两个骑虎异人的重锤夹击,将手中算盘高高抛起,双手各持一粒钢珠子,口中高喊:“大哥,大嫂!我去与三哥作伴!”

柳半秋翻身在锤雨的缝隙之间痛苦地看向蒋存墨,只见他将周身劲力运于双臂,两颗珠子似坠星流火,“扑扑”两道火焰从手中飞出。

两个骑虎异人一心砸碎胡万里,胸有成竹,不由分说。

铜锤来到胡万里面前仅有三寸之时,两个骑虎异人才发觉两颗流火带着空气燃烧的温度而来,只是已经躲闪不及,看见之时,火球已入眉心,两个骑虎异人身子飞着向后仰去,两只铜锤好似没了生命,失去方向,掉落在胡万里身边的沙滩上。

蒋存墨两粒钢珠出手的瞬间,两个骑虎异人手中铜锤已经一个砸在他胸骨,一个砸在后背。一连串骨骼碎裂的声音充耳。

不知英魂归何处,飞星竟成遗恨钉。

宵小不尽心不死,厉厉银光照汗青。

蒋存墨双臂垂下,尤自晃荡着,脖颈一松,溘然长逝。

柳半秋脸上极度痛苦地扭曲,豆大泪珠倾落,已是悲伤得没了声音。

胡万里痛苦地闭上双眼,再一次留下滚滚热泪,已经是哭得不能自已。脑海中想起刚刚二人唇语的对话。

蒋存墨说:“没有出其不意的招数,实难克制这骑虎将,我有一策,等下你卖个破绽,佯装倒地,那骑虎将志在必得,势必全心举锤夺你,我趁机奋力掷出两粒珠子,收他狗命。”

胡万里说摇摇头说:“二哥,不可!你钢珠如电,每至必中,但是你将珠子掷来,你身边那两个骑虎必然趁机取你性命啊!”

蒋存墨说:“休要嗦!我越战越是吃力,珠子也快用尽,再坚持几十个回合,我必死无疑!”

胡万里痛苦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蒋存墨瞪起双眼:“迟疑什么!躲闪及时,我还未必死呢!你再犹豫我就真的死了!大丈夫斩钉截铁,不要婆婆妈妈的,你把你那两个骑虎的引到一边,距离我十米开外。”

原来这就是胡万里和蒋存墨刚刚唇语商定的计策,胡万里最初摇头,并不是怀疑蒋存墨飞珠的精准度,而是知道这个计策势必会让蒋存墨粉身碎骨。

潮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上涨,浸透了他的长衫。

这边蒋存墨毙命,那边胡万里处境堪忧,往日岁月不由得历历闪过脑海,柳半秋心下焦虑,不经意间一分心,一个铜锤呼呼飞来眼看要中在柳半秋太阳穴上,尹春娘疾步蹿来,手里棉掌轻轻推开柳半秋,“仓浪”一声用剑臂挡开铜鼓。柳半秋一惊,使一式幽兰暗香,身子轻盈一翻,与尹春娘重新回到双兰含蕊的剑境中。

尹春娘知道,无需提醒柳半秋,他已经强忍着悲痛,重新回到战斗中。心下却也担心胡万里的处境。

两个砸碎蒋存墨骨骼的骑虎异人,此时已经持锤直奔胡万里而来。胡万里正处在巨大的痛苦当中,任由身体体泡在涨潮的海水里,随潮水起伏。

两个骑虎异人转眼擎锤而至,只见水花飞溅,胡万里自水中腾空而起,喊道:“大哥大嫂,莫为我分心,我现在就取了这两个猫狗的头颅。”

骑虎异人大怒,挥锤来取,胡万里翻身躲过,翻身的同时竟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长衫,只穿一件薄布内衣,内衣也已经湿透,胡万里身法轻盈,跟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不无关系,透过湿透的内衣,隐约能看见胸骨和肋骨的轮廓,好似个骷髅一样。

胡万里重回战斗,信心满满,让柳半秋心下明亮了许多。半晌争斗,柳半秋和尹春娘已经渐渐熟谙骑虎异人的锤法,不再使用腾空招式,换一招叫做双萍浮渚。与腾空招式不同,这一招式是以绝不离开地面为依托,无任何出剑招式,以剑为盾,在地面如两块浮萍互为裹盖,躲避锤风。收了气劲,将自己完全放空,只做最轻盈的体态,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只看对方在受哪一路攻击,接一招以剑臂为对方挡住一次攻击,再看下一招从何而来以棉柔掌力将对方如纸张一般轻轻推开。对眼力和身法速度以及默契度的要求极高,若没有十年相濡以沫、携手共战的爱史,难入此境。此招虽没有任何出手式,其实却在以守为攻。

胡万里以身法轻绝驰名江湖,神出鬼没,敌人从不知道他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后,也就无法阻止他扭断自己的脖颈。而面对两个骑虎异人密集如雨的锤法,始终无法近身施展招数,这铜锤擦一下肉绽,锤一下骨碎,也使他不敢轻易触碰。

骑虎异人的锤风不见有丝毫势弱,锤风依旧呼呼长啸,胡万里每躲过一锤,便将手中湿漉漉的长衫以柔力挥甩出去,他手里湿漉漉的长衣竟成了凌厉的长鞭,挥甩的力道越是柔韧,另一端拍打的力道就越大,况且这衣衫要长过铜锤,几个回合下来,且躲且抽,两个骑虎异人后脑、脸上、身上、手臂上都已出现一条条暗紫色的血痕,骑虎异人吃痛大怒,其中一个趁着胡万里把衣鞭甩来之时,一手紧紧抓住了衣鞭另一端,另一只手挥舞铜锤直取胡万里面门。

胡万里嘴角轻笑,果然如此!只见他就势把衣衫拉直,骑虎异人挥锤跃进,他便向后跃,骑虎异人向左,他边捻起步法向右,二人始终隔着一件长衫的距离。就在这时,另一个骑虎异人挥锤砸向胡万里后背,胡万里双脚离地,身体空中平行浮起。不可以攀沿敌人的铜锤,但他可以攀沿自己的长衫。他身体如盘蛇般顺着长衫蜿蜒逼近,“嗖嗖”两声,他一双手臂已经抱着骑虎异人脖子,一双脚已经盘桓在骑虎异人腰间。骑虎异人大骇,只可惜这世间有人练手臂,有人练腰马,有人练下盘,却从没有人练脖子。所以,这世间就没有胡万里扭不断的脖颈。

胡万里双臂运劲,咔一声,铜锤落地,骑虎异人双手捂着脖子,喉咙里咯咯直响,翻着白眼向后歪歪斜斜退了几步,轰然倒地。另一个骑虎异人抡锤来夺,胡万里翻身躲闪,却忽觉体力不支,脚下无根,左臂重重受了一锤,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这一锤将胡万里扇出了数米远,等到艰难挣扎站起来,发现左臂已经血肉模糊,胡万里再也无法用双手扭断敌人脖颈。胡万里不由得惊叹,这一番恶斗,骑虎异人的体力竟然依旧如此丰沛,而自己却已经气若游丝。眼见骑虎异人一步跃近,挥锤砸来,铜锤触到自己身体的一瞬间,他竟没有躲闪,而是用最后一丝气力将衣鞭挥甩出去,衣鞭绕着骑虎异人的脖颈缠绕了一圈,胡万里闭上双眼,再无力气出招,也无力气言语,又听得几声骨骼碎裂,铜锤瞬间将胡万里轰飞,而他手中的衣鞭也“嘶”一声从骑虎异人脖子上抽离,骑虎异人转身看向拓跋骄,刚要请功,只觉喉咙无力发声,顷刻间剧痛袭来,眼见着自己的鲜血从喉咙处喷涌出来,想起衣鞭从自己脖颈抽离那一下,愤恨地看着远处胡万里的身体,身体不由自主,跪地而亡。

远处观战的拓跋骄喝了一口葡萄酒,不耐烦地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嘴里尤自滴滴嘟哝,“废物!”

来去无形本自在,既无牵劳也无哀。

只为世间不平事,却把生死都抛开。

胡万里骨骼尽碎,鼻息里突出最后一丝气。

此时的悲伤痛苦,是柳半秋这一生所有悲伤痛苦加在一起的一万倍不止,柳半秋已经无暇悲哀,血债只须血来偿!尹春娘强忍悲痛,却还是忍不住“哗”一下哭出声来,马上又吞回去。

四个骑虎异人心中也是惊诧不已,眼前这情侣二人只凭两把轻薄的剑器,力战四个兽将的鎏金铜锤,竟然丝毫没有占了下风,而且似乎越战越是明朗,手法、步法、剑法浑然天成,两个人简直就是长在一个大脑下的两个身体。

四个骑虎异人虽然手上功夫力道速度没有任何懈怠,但却被柳半秋尹春娘扰乱了下盘脚步。脚步一乱,判断和使力方向就容易出错。

果然,机会来了。下盘脚步失调,腰眼以上使力便不好拿捏,这是使用厚重武器的弊端。只见三把铜锤豁然交锋,瞬间电光四溅。不同于林不怕抡锤与骑虎异人相撞,两只锤力量方向不一,所以双锤交锋时候两锤分别向自己发力的反向高高飞去。这三个骑虎异人的锤相撞,三个锤生生砸在一个点上,没有任何泄力,电光火石间,三个锤头与锤柄轰然断做六节。三个失锤的骑虎异人身体失衡,歪歪曲曲向后数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柳半秋剑出疾锋,尹春娘一掌拍在柳半秋脚掌,柳半秋如箭一样冲刺出去,手中司风剑正中其中一个异人咽喉,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骑虎异人一命呜呼,咽喉血喷如涌泉。而另两个失锤马上要摔倒的异人,眼看也是囊中之物,在他们摔倒之前,柳半秋就可取了他性命,以柳半秋的剑速,不在话下。这一式叫做春燕逐雨,其实是一先一后两招,“春燕逐雨”是身借掌力冲出疾刺,而后尹春娘一式“双燕不离”极快地跃身来到柳半秋身边,也正合了“一双鸳鸯剑,缺一不成舞”的剑意。岂料尹春娘刚要点步纵身,不知哪里飞来一物,正打在左腿脚踝上,尹春娘只觉左腿酥麻,点步踏空。尹春娘身法是极快的,可这一物来的速度,更在尹春娘身法之上。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远处观战的拓跋骄掷出手中的烤羊腿。尹春娘心想:“不好。”身后异人铜锤已裹挟着风声呼呼地来到耳边,尹春娘也是身经百战,无奈左腿无法发力,只能回身试图用剑推开铜锤。只是刚转过身,铜锤已经重重砸在自己左胸。只听轰隆一声,尹春娘口喷鲜血,人已经被蛮力生硬地拍在地上,号水剑脱手。

柳半秋大惊,眼见持锤异人再一锤砸向瘫倒的尹春娘,手中司风剑不知怎地竟被他拆成两片,一手各执一片。司风剑被拆成两片后,越发薄而凌厉,剑锋“嘶嘶”鸣叫着分别朝两个失锤异人飞去,自己使一式燕归巢跃身如箭,铜锤未等砸到尹春娘,已被柳半秋硬用右手掌心接住,骑虎异人使力,柳半秋运用全身力道以掌接锤,这只右手已是废了。眼看尹春娘气若游丝,柳半秋左手又一掌拍在同锤上,骑虎异人吃力,重心失衡,晃着身子往后飞出几步,柳半秋任已经残废的右手像铃儿般晃荡着,又一个疾如雨燕的冲刺,骑虎异人反应过来时候,柳半秋已经握爪如鹰,掐在他的喉结之上,满头长发在面前凌乱地随风摆动,柳半秋双眼血红,像血液在眼球里奔涌,也像一团火在眼球里燃烧,骑虎异人睁大双眼,“汉人,远比你想象中强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听“咯咯”几声脆响,喉结粉碎,骑虎异人浑身瘫软,屎尿竟一下子由下体崩泄出来,铜锤应声落地,身体在沙滩上痛苦地痉挛着。

柳半秋拖着残废的手臂,用另一只手将尹春娘抱起,尹春娘靠在柳半秋怀里,嘴里还汩汩流出血来,左臂及左半身骨骼尽碎,双眼微微张着。柳半秋一阵眩晕,只觉眼前爱人的影像忽远忽近,一下子脑海里显出她笑脸盈盈的模样,一下子又看见她正坠入无边黑暗的万丈深渊。尹春娘已没有力气言语,右手抬起,抚摸在柳半秋脸上,微微道:“哥哥,我们今天给多少汉人报了仇?”

柳半秋痛哭失声:“妹妹,这水底冤魂在看着我们,十万人会记住我们今天流的血泪。”

“� �哥”,尹春娘继续微弱地说:“来世我还追随你,我们继续救百姓,洗国耻。”

柳半秋已是哭得走了腔,“妹妹,来世。。。来世定是花团锦簇,太平盛世。我与你耕田种菜,织布桑棉。”

尹春娘嘴角依旧流着鲜血,用最后一丝气力说:“哥哥,我爱你。来世还爱。”说完,纤细的玉手轻轻飘落,香消玉殒。

翩然宛然,风雨来去如云。纤足玉手,媚眼笑看虎狼成群。

冰般皎洁,顷刻玉裂,直教人常恨妖邪。

过尽千里江山难觅,卿卿佳人如许。

心神纷乱,万念俱灰,柳半秋只觉喉头一热,竟因悲伤过度喷出一口鲜血,眼见着满头青丝瞬间成白如雪,犹如发疯的狮子般,在风中“嗷嗷”怒吼。

段北亭手掌运劲在婴孩儿后背几处肺经大穴上游走,又不敢过于用力,恐怕伤到婴孩儿内脏。婴孩儿脸蛋依旧呈现紫红色,身体冰凉,迟迟不见呼气出来,段北亭心下焦虑,竟不自主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婴孩儿受惊,身体一震,大口大口吐出污水,段北亭喜出望外,立刻把婴孩儿面部朝下,轻轻拍起婴孩儿后背。虚弱的婴孩儿吐了几口污水之后就咳个不停,咳了一阵便也嚎啕大哭起来。段北亭脸上犹挂着泪珠,失而复得的惊喜,又让他喜极而泣,抱着婴孩儿把婴孩儿脸蛋贴在自己脸上,任随婴孩儿哭声充斥自己耳里。想想刚才的凶险,想想几位兄长的处境,望着四周凄凉肃杀的树林,情难自已,时而紧紧抱着婴孩儿“呜呜”悲鸣,时而看着婴孩儿白嫩的脸蛋狂笑。

不知何时,拓跋骄竟离了巨轿,边鼓掌边走近柳半秋身边,“好,好一对难舍难离的痴情男女。”癫狂中的柳半秋放下尹春娘的尸体,捡起地上的号水剑,空中使起腾龙舞凤式,只见飞沙走石,大风呼号,水浪也翻起十几尺高。几百蒙古兵被飞沙吹的睁不开眼睛,而拓跋骄处在剑势舞起的漩涡当中,竟然毫发无损。

拓跋骄嘴角挂着轻笑,心下却也不禁赞叹:“好一招剑式,真是人中龙凤,若不是废了一只手,想必我在这漩涡中也是难以久立。”

柳半秋人剑合一,从高处如猎鹰般俯冲而下,剑气凌人,一道寒光来到拓跋骄面前。

拓跋骄轻笑道:“有点胜之不武,你伤得不轻,剑果然慢了。”

柳半秋和尹春娘的剑法之快,江湖传名。可惜快,从来是件相对的事情,当对手比你更快的时候,你的剑就是静止的。

拓跋骄身体像浮在地面上,“呼”一声向后翩然一跃,柳半秋的剑始终不离拓跋骄喉咙三寸,却一直触及不到,此时柳半秋的剑对于拓跋骄而言就是静止的。拓跋骄的轻功已是登峰造极。只见他身体翩然向后漂浮的同时道:“其实你还算不错,一万人当中选出的十个骑虎将,连我也就只能同时迎战三个,竟然全被你们杀了,现在杀了你,也算没糟蹋了我的威名”,说完,右手捏起兰花指,指尖在柳半秋剑尖轻弹一下,只听“铿”一声,号水剑脱手,柳半秋身心俱疲,出剑的力道和速度都差了很多,整个人在空中旋舞两圈,才泄了力这一弹指的力,刚刚落地站稳脚跟,只觉背后一阵凉风,不知何时,拓跋骄竟闪身到自己背后,只听见拓跋骄鼻子里哼出两声冷笑,使一招北派掌法;大罗汉掌,自柳半秋百会穴拍下,柳半秋登时头骨碎裂,七孔流血。

哀兮悲兮,山河摇落似星。疾剑快掌,凌云豪情斩邪除佞。

山样胸怀,瞬间消解,争奈何侠侣深情。

纵使百年天下难得,赫赫英雄一个。

柳半秋如蚯蚓一样在沙滩上蠕动,用最后一丝气力,寻找尹春娘尸体的方向。

只这片刻几个招式之间就足已见得,拓跋骄的功夫更在柳半秋之上,已是功夫四重天中第四层级的高手天命。

拓跋骄掏出怀里的锦缎手帕,拭掉掌中血迹,阴沉诡笑地看着蠕动的柳半秋,吩咐道:“来人,把女的尸体和十个骑虎将合葬。几个男的,喂了老虎。”说完,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面孔在风中魔鬼般大笑。

浪平静了许多,风也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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