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夜无眠的我,此时感觉头有点晕,眼睛很涩,由于天还没大亮,谁也看不清或在乎谁微小的变化。
唐球的房门已打开了,他妈妈好象起的更早,面条都煮好了,原来他的屋里还有个小厨房,烧的是煤气。此时他们都起了床,在忙着刷牙,洗脸。刘香也表现的很正常,并没有因为早起而显的不高兴。她打了一盆洗脸水,放在我门前的地上,一边刷牙,并示意我先洗脸。周围的职工都在忙活着,做好出工前的准备。
阿姨把面条盛好了,桌子上放一盘萝卜干,把筷子也给准备好,就张罗着让大家吃饭。昨天热情客气的画面已消褪,恢复了平常人相处的常态,我也不挑食,更不偏食。走南闯北惯了,对粗粮,细粮,五谷杂粮,都习以为常,好养活的很。刘香则不同,轻描淡写,象征性的吃了一点。
此时,天已大亮了。
唐球把拾棉花的小花兜,装花布都拿来了。还推了一辆平板车,还跟我说,这车新换的轮胎,拉一千斤都不重。我知道他在骗傻子,我也没说什么。他们两口子换了装束,穿上平时干活穿的旧衣服,再看看我们,唐球不自觉地嘿嘿笑着说:“你们穿的西装革履的,也不象个干活的样,进了棉花地,不出一小时,保证看不出皮,如不嫌弃,我的旧衣服拿来你换上?”
其实,我穿的还是出监时的衣服。热的时侯穿衬衣,冷的时候加西装。多了一条大短裤,是小贵州给我的。一个人在外漂,一是钱紧张,再者也不会规划生活,不到冷的受不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也不会买衣服。我对吃不挑,对穿不挑。
我对他说:“不用了,我这都是旧衣服。”
他媳妇也对刘香说:“哪有穿裙子拾棉花的,你想喂蚊子!并哈哈笑了。”
刘香也报之一笑说:“今天先去田里看看棉花开的情况,先适应适应。”
唐球两口子也没在说什么。
我拎上一兜水果放平板车上,茶杯里装上水。还从他屋里拿上两顶草帽放车上,中午太阳很热,戴上好一些。
刘香戴上口罩,背着小包,里边带点生活必须品。
唐球拉着平板车,出了巷口,沿着这条小路向西,向着防风林的方向走去。我们则不紧不慢,若即若离地跟随车子左右,见唐球表现出吃力的时候,搭把手推一下。
唐球把车停在防风林里,这树荫下早就变成了路。可以走车的。我们各自拿起拾棉花的小花兜,我还在翻腾找东西。唐球问我:“你找啥?”
我说:“装棉花的大口袋。”
他说:“我们这里不用口袋,嫌装棉花费事,都用大布一包就行了。再说了:连部也不让用,说棉花容发霉。”
他就把车子放在树底下,并说中午在这吃饭,他妈妈负责送饭。
翻过防风堤,开阔的棉花地映入眼底。一眼望去,碧波荡漾的,无限广阔。
此时,盛开的棉花你是看不到的,只有走进茏沟里,透过浓密的枝叶,在棉花树的最底下,隔三差五的有一朵,二朵在开放。也被他们称为“脚花”,离地面最近的花朵。随后是“中花”,这是拾花效率最高的时候。再然后就是“顶花”也是霜降以后,收尾时的工作。基本拾花期都在个月到个月。在劳改队则不同,有时,过了春节还捡棉花,大雪纷飞的场景,北风呼啸,我们全副“武装”——棉衣,棉裤,大头帽,大头鞋,在白茫茫的积雪覆盖的棉花地里抬棉花,寻找那丝不一样的白,我总是向狱友们滑卖弄我的文采,大部队行进过程中,我大声诵颂道:“北风呼呼地刮,雪花飘飘洒洒,素裹银妆的大地,蹒跚一群企鹅,他们在踏雪寻梅,哦!圣洁的雪花,您深埋世间的污垢,可否会净化心灵,我想象你一样,自由飞舞!”。囚子们会哈哈笑我说:“小山东别酸了,都快冻死了!”
零下0多度,那是我真的不感觉冷,就是爱冻手,手指上都裂开韭菜叶宽的口子,洗手时钻心的疼,但我总会安慰我自已,天暖和了,伤口就好了,但疼痛的表情在脸上绽放。这种氛围很合协,是农一师一团二中队发生的,真的!好美的画面。
囚子们穿的笨重之极,地上很滑,不时有人摔倒,但都小心翼翼,那时冻的发抖,但很开心。最痛苦的人是武警小战士,他们两个人一班,一前一后看押我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扛着枪,又不能离我们太近。实在也不好过。真不知谁在改造谁。又跑偏了。
时下,你就是拾棉花的高手也不会有好的成绩的。当下要做的是先趟趟茏沟,给棉树释放拾棉花的信号,顺便把脚下花捡了,人在里边走动时,起到通风,透光,刺激棉花树的作用。万物都有灵性,你趟于不趟棉花茏,棉花盛开的效果是很明显的。棉花树应该是有意识的。
一条引渠两边的地全是他们的。东西长约三百米,左,右两边各宽0米左右。然后是别人的地界。
拾棉花不是好活,首先是毅力,吃苦耐劳,持之以恒,意志绝对要坚强。
早上,天不亮起床,急急忙忙吃饭,急匆匆地下地干活。到了地里面对的是沾满露水或霜降给棉花树。走进去,你不出半小时,连内裤都给你打湿,然后你靠你的体温再焐干。
中午,天阳就晒得你无处躲藏,上面是烈日,下面是升腾的蒸气,这也不好过,搞得人心里发毛,容易烦燥,执狂。
一天下来要保持一个姿势,重复一个动作,把腰弯成90度,肚子上还挂上装满几十斤棉花的棉花兜,且工作时间不低于11个小时。
下午在你一天最乏的时侯,你还要把你一天拾的棉花扛出地头,到了棉花场还要打开包,接受花场工作人员的质量检查。不合格的,让你返工,把里边的叶子,花枝子,脏东西挑出来。为了早点过称,还要跟质检员说好话,希望早点给你票,你才能过称。再然后,你要把棉花背十多米高的花堆上,有些人不怕拾棉花,就怕最后这一折腾。场面又乱,人又多,哭爹喊娘,南腔百调,真是挣点小钱太不容易,拿人肉换猪肉。
他们两口子在引渠右边,己经在棉田中穿棱,低头在寻找着拾花了。
我也系上小花兜,走进地里,棉叶子上有露水,好在不大,我熟悉地在刘香面前展示,讲解,怎样拾棉花,她穿着裙子,蜻蜓点水般地在地头上转悠,又怕弄湿鞋,又怕弄脏裙子,娇滴滴的样子。
我对刘香朝唐球的方向指了指。
她意识到他们在看她的笑话。
于是,勇敢地走进大田。
我们是普通的打工者,再无什么气质差别,棉田的劳作将磨去那一丝仅存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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