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叫我们都进屋。
此时的气氛沉闷而伤感。
屋里都乱糟糟的,又是称,又是姜,一张吃饭的桌子上的碗碗盘盘的堆放得有点杂乱。
三婶歉意地笑笑说:“我们都在菜场卖菜,半夜三点拿菜,五点出摊,唉!一天忙到黑,孩子又调皮,收拾不上他们鼓弄的……”。
靠墙的一张小床上也是书包丶本子堆积得满满的,看样子弟弟妹妹平时连做作业的地方也没有,只是哪里都能将就。
我们随便坐在桌子四周的马扎上。
三叔让三婶赶紧弄俩菜。
三婶拉着刘香的手,问长问短,虽语言有差异,南腔北调,但都能听懂,理解。
不多时,我奶奶也来了,未曾开口,先擦抹着眼沮,并拉过我的手,仔细用泪眼端详着走失多年的孩子,边委屈地说:“你咋这么多年不回来,作咋犯罪干啥?你咋又黑又瘦的……”。
三叔接过话说:“这人都回来吧,还提那些干啥?”
我奶奶仍攥着我的手说:“你知道不?人家说你坐了大狱,我一想起就哭,听说在很远的“生姜”,我又去不了。”
我三叔纠正道:“是“新疆”,你咋变“生姜””。
奶奶又说:“回来就好,观世音菩萨保佑,阿弥陀佛。我们帮衬你把屋盖好,给你娶个媳妇。”
我三婶在旁边把刘香拉到奶奶身边,对她说:“盖屋就行了,人自已有媳妇。”
奶奶象不相信似地,看着刘香说:“这是真的!我岁数大了,别哄我开心?”
刘香也笑着说:“奶奶,是真的!”
经过我的再次肯定,奶奶相信了。
奶奶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刘香,对刘香说:“小奇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就是没有好的家庭去培养,一时犯了错,你以后要对他好,他是个苦孩子……”
奶奶又伤心地直抹眼泪。
三婶赶忙安慰道:“妈,今天高兴,双喜临门。”
奶奶含着眼泪面带笑容,悲喜交织在她满是皱纹的脑上,满头的白发,这日暮的老人还为我牵肠挂肚……
我的心如针扎般难受。特别是奶奶握住我手的瞬间,我一直强忍着心中无限升腾的悲哀和凄凉,近80岁的人了,双手粗糙地如老枯树皮,该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儿孙绕膝的年纪,安度晚年的年纪,确不得不背景离乡,在陌生的城市,艰难地自力更生,低矮而潮湿的小平房是他们栖身和营生的场所,远处的高楼大厦孤傲地耸立着,对我而言,犹如梦境中遥运……。
不多时,我小姑姑也来了,带着一个小男孩。
小姑姑让他叫我表哥,是小姑姑的儿子,叫虎子。
小姑姑和我最亲,小时候,我衣服不够穿,她把她的衣服改一下给我穿,好吃的给我留着……一幕幕历历再目,岁月带走了她的清秀,磨砺的日子让她成了中年妇女。
姑姑眼圈红了,对我说:“十多年了,由一个小孩变成了大人,过日子不容易,以后你要争气……”
我三叔从外面买了肉,还有鱼,三婶在另一间厨房烧菜,奶奶和姑姑不停地数落我,为我今后的生活鼓劲:叫我跟三叔看齐,也盖上楼房,到时再买上汽车……
饭菜好了,这小屋里空前地热闹,登子有限,于是把桌子架到床边,弟弟和妹妹不让掺合了,他们知趣地在外面剥蒜皮,替顾客减少一道手序,直接买回就能用。
三叔开了瓶酒,我本不喝酒,但此时我很想让自己醉一回,最好醉到没有知觉,最好永远不要醒来,最好永久逃避这么悲催的现实,爷爷,奶奶的样子让我很扎心,我心灵无比地受到遣责和煎熬……
刘香看出我的心思,对三叔说:“小奇酒量不行,喝啤酒都醉,最后,只让我喝一点点,表示一下就行。我就拼命地抽烟,小姑姑也难得高兴一回,也问我要一支烟点上。”
一桌饭菜不是很丰盛,那包含太多的苦怒哀乐,一幕幕沧凉而遥远的悲欢离合,久别重逢释放出情深意浓的悠悠牵挂。
我三叔问我啥时回来的,回家了没有。
我爷爷又把我怎样回的家,怎样和二狗子打的架,又怎样差点被警察抓,原原本本说出来。
我三叔听后,也说我做事太过冲动且不计后果,小不忍则乱太谋,二狗子关系再硬,只要跟阎王爷不是亲戚,那就跑不了他,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这件事怎么也轮不到你出手,里边有一些事,别说你不能忍,这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声誉。
我问三叔:“到底和二狗怎样形成的恩怨?”
三叔说:“那二狗的住宅和你二叔挨着,你二叔又死喝烂赌,他想卖宅子,二狗子想买,出价太低,你爸说能卖更高的价,结果,二狗子对你爸不满。一天,你爸运土填你家旁边的鱼池,在路上和二狗子因为一句话恼了,结果二狗子父子俩把你爸打成重伤。后来,二狗子找他朋友说和,该赔钱干啥的,你爸不同意,说法律上重伤要判刑到7年,不仅要赔钱,还要抓坐牢。人家一看说和无果,就找了所长,也就是他的拜把子,他们共同做了手脚,结果,重伤害变成了轻微伤。二狗子扬言,花再多的钱给公安,也不要让事实有真相”。
我爷爷又插口说:“他整天省里,市里,公安局天天去告状,这都两年了,连个眉目也没有,他的家庭也出问题了。更可气的是:你说要出来,需要000元钱,不知他从哪得到信,让我先别给你寄,钱他先用,等赢了官司再打给你,他的话我没敢信,就没给他钱,他竟骂我……”
我三叔说:“他这一辈子,吃喝嫖赌抽,已经完全失去信誉了!”
我此时想起了二叔,问道:“我姨叔说:二叔也在盐城做生意,离你们远吗?咋没见他人?”
我不提二叔还好,一提二叔,气氛立马悲愤异常,奶奶,小姑姑立马满嘴对二叔是污言秽语,咒骂得很难听。
我赶紧平复他们那悲愤过激的言语,想问清这一切的原由。
小姑让气不打一处来地说:“他受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打爹骂娘,吃里扒外,六亲不认……”小姑倍誓旦旦地列他几大罪状。
我也就纳闷了,过去因为穷,在家里为点柴米油盐,总是矛值重重,时下,都远涉他乡,有什么还能比血浓于水更浓了,他们这股子仇恨竞能泯天灭地。
我奶奶更是咒骂连连,仿佛那是世代的仇人,不曾是她儿子一样,多少年不曾听见那曾让我倍感刺耳的诅咒之声又在我耳边响起。我小的时候,这些恶毒的咒语伴我成长,我真的万分反感,真不如打几下,或揍一顿好受。
随后,三叔比较客观地,直面地诉说了我二叔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发指。
为什么别人家庭和和睦睦,相亲相爱,一荣俱荣,一耻共辱。
为什么我的亲人们竟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世间最珍贵的被他们遗失了,他们不亦乐乎地争斗了多少年,从山东到江苏,这股仇恨竟能如影相随,这不是家合万事兴,这乃是多年的仇人相逢的一幕。
我作为晚辈,不想涉足他们日积月累的仇恨,也分辨不出谁是谁非,我只有作为旁观者,并最终作说客调解一下,缓和彼此的隔阂,但一切不是以我的思想而运转,该发生的,最不该发生的,我的到来,只是令他们彼此恩怨更深,我将又踏进了监狱。
下一章我的二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