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凉被一号带上去之后, 先跪在了地上。
“多多良先生！”八田话音未落,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他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在玩跳楼运动的少年脸色苍白, 额头上的冷汗还汗涔涔的。
十束多多良单膝跪在上野凉身边, 拿手帕要帮他擦汗。
他的举动还未能实现, 一只胳膊就被挡住。白发的机械冰冷的看着他, 眸子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禁止触碰】
【禁止接近】
【禁止伤害】
平板到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拥有着柔软白发的少年跪在地面上，手臂却牢牢地护在他的面前。
这个家伙, 没有“人性”。从他的行为模式上，看不出一点人类感情的残留。
十束多多良怔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松开手。
“好吧, ”他还是轻松的语气，温暖的眸光看着黑发少年, “不过，他现在很不舒服，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么？”
一号顿了顿，可以处理万千讯息的大脑思路中断短短一瞬。
它转过脸, 从身上变戏法一样的拿出手帕和矿泉水, 认真的履行照顾主人的职责。
上野凉倒是没什么大碍, 就是感觉有点糟糕。
毕竟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进入过身体里, 就算消失, 也还是会有些不适。
“多多良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八田打量着宛如凶案现场的三十三楼，也没反应过来, “我刚和草薙先生他们说了这件事。”
“是吗，那尊他们应该也快来了。”
十束多多良脱下外套，披在只穿了一件睡衣的黑发少年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碎掉的窗户边，往下看去。
什么都没有。没有残骸，那个能够占据人身体的家伙似乎跑掉了。
“是有人想要杀我，”十束多多良冷静的说，“强大的异能者，或者说是…王。”
“想杀你？！”
八田美咲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拔高。
他的脸上也露出凶狠的神情，身上的火焰蓬勃炸开，“哪个混蛋啊？挑衅吠舞罗…不要命了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低沉下去，琥珀色的眼睛也满是火焰般跳动的灼意。
十束多多良的能力并不在战斗方面，也被称为吠舞罗中最弱的干部。
如果敌手想要挑选他下手的话，那无疑是非常疯狂，如果成功也能引发很大动荡的行为。
“我没事，对方没能成功，”他偏过头，“是这个…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上野救了我。”
黑发少年还跪在地面上，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
他对那种灵魂被拉扯的感觉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强烈，整个人都极为不适。
最后关头上，那个快要成功的灵魂却逃走了。
上野凉模模糊糊的想，他想不到是因为什么，反正那一瞬间是对方先惊恐退缩的。
砰！
剧烈的撞击声从楼顶响起，黑发少年一僵，浑身毛都要炸开了。
“一号！”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叫出这个名字，白发少年护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保护罩。、
八田美咲看着这一幕，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太弱了吧？和那个白头发的人相比，这个被保护的小鬼实在太弱小了。
十束多多良却还是叹了口气，蹲在他身边。
“你还好吗？”他语气温和，“谢谢你救了我，现在来的是我们吠舞罗的王，不用害怕。”
他不见得对普通人都会很温和，但是上野凉刚刚救了他。
不论他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对方现在这么狼狈，也确实是因为被伤害到了。
避开簌簌掉落的砖块，上野凉抬起头，听见一阵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
出现在这里的，拥有着明亮灼眼力量的，不止一个人。
黑发少年干脆自暴自弃的坐在地上，抬头看去。
触目可见的是一片红。
血红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热烈的如同火焰，烧尽面前所有阻拦之物。
狂热，又让人畏惧的颜色。
no blood!
no bone!
no ash!
“啊，镰本！”八田走过去，擂了一拳搭档，“不是让你在下面等着吗？你上来了？”
八田大大咧咧的说完，又去看向后面那群人中的男人。
“尊先生，”他咳嗽一声，变得比之前正经一些，“多多良先生遭到袭击…所幸并无大碍。”
八田说完，却发觉周防尊没开口。
有着深红色头发的男人双手插.在羽绒服夹克的口袋里，叼着烟，神色冷淡一如既往。
可是…
不一样。
几乎所有的氏族成员都感受到了从他们的王身上传来的情绪。
八田手一抖，夹在胳膊下的滑板差点都掉在地上。
喂喂？不是吧？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们能感受到属于火焰的欢欣跳动的情绪啊？！
十束多多良眼看着黑发少年身边的气泡破裂。
对方只是看了眼对面他们的王，就有点费劲的想要站起来。
这么乌泱泱的一帮人，看上去真的很像黑道火拼成员啊。
上野怂怂悄悄的又怂了怂，思考着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不是错误的决定。
他现在终于明白，他对吠舞罗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scepter4和吠舞罗这么不对付。
绝对守序和绝对无序，能够处的来才怪好吗？！
“一号，不用这么高的戒备等级。”上野凉注意到机械始终没有改变的红眸。
他顾不上对面的赤组，小声说，“这种戒备等级对能源消耗很大，你现在…应该能判断出环境的改变吧？”
奇怪，上野凉有点茫然，他不是给一号设置过危险等级提示吗？
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下来说，只要不是特别危险的场合，不应该是这样滴血的红啊。
十束多多良看着他无法触碰黑发少年，也只能有些无奈的站起来。
“尊，这孩子…”
他想对周防尊解释什么，因为他同样感受到了对方低气压的神情。
诶？
周防尊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这个小崽子面前。
那双璀璨的，又沉淀着灰烬的暗金色眸子是全然的不悦，他哼笑一声，直接伸手把对方一把拎了起来。
上野凉：“…咦？”
白发少年的胳膊瞬间像是紧绷的弓，被察觉到的审神者连忙摆手。
他真的没事！比较起来，神情平板，双眸还是血红的人形机械才更让他担心。
周防尊盯着这张写满茫然的脸，语气不耐：“就是这家伙？”
黑发少年穿着蠢到爆炸的睡衣，外面还套着多多良的外套。
年轻男人的身形相较于他来说还是偏大了一些，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几乎是踏入这层楼地面的第一瞬间，周防尊就注意到了他。
并不是对方有多么出众，容易惹眼引人注目。要说的话…不如说是几乎从力量里感知到的所有情绪，都这么说。
高兴。
愉悦。
担忧。
都是对着这个小崽子来的。
第三王权者露出烦躁的神情，几乎要被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给破坏的更加低气压。
十束多多良也察觉到周防尊状态的不对劲。
要说的话，他们的王一直都是冷淡寡言，虽然性格不羁力量粗暴，也绝对不会贸然这么做。
“尊，你先放他下来吧？”十束多多良无奈的说，“他现在的身体应该还没好全…刚才帮我挡了一次伤害。”
如果不是上野凉在，这件事究竟会成为什么样，谁都不好说。
周防尊顿了顿，松开手，却控制着力道让他站好。
后者却一点没给面子，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就要滑跪到地面上。
“！！！”
衣领又被人拎住，第三王权者看着这个崽子，眼神嫌弃。
“麻烦，”男人声音低沉，他松开手，把他塞到十束怀里，“你暂时照顾他。”
被人像是拎小动物一样拎来抱去的审神者：“……”
我的人权呢？！我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走不动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周防尊转过头，没看被他刚才的行动震惊的神色恍惚的吠舞罗众人。
“调查这件事的起因，”他的声音低沉慵懒，自带狂气，“挑衅吠舞罗…应该获得应有的代价。”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力量源头莫名其妙的情感波动吗？
草薙出云有些微妙的看着周防尊。
如果不是那个黑头发小孩儿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甚至会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尊的弟弟…之类的。
“确实应该好好调查，毕竟是这么严重的袭击行为嘛。”草薙出云笑眯眯的说，一头金发的男人笑的相当温和。
“走了。”
吠舞罗的人来去任性至极，接二连三的从刚才砸开的地方跳上去。
十束多多良犹豫的看了眼被他扶着的小朋友。
后者默默地伸出手，是对另一边那个容貌精致却冰冷的白发少年的。
抱。
意思很明确。后者也干脆利落的接过他，负载他的重量也轻易至极。
“你现在的情况不好，”十束温和的看着他，“现在也没地方可以去吧？要不要来…吠舞罗做客？”
精神上的伤害之后就是强烈的疲倦。
上野凉扫了眼破坏的现场，没怎么犹豫，就点点头。
他现在回青组也是麻烦，不如说自己被吠舞罗绑走了好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
吠舞罗的本部是在一间酒吧。
上野凉还是第一次进入酒吧，其他的氏族成员都零零散散的离开了。
只有他，被一号抱着，还在听十束多多良的话。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十束多多良认真的说，“这次袭击的凶手，我们也会很快找到的。”
作为在东京出了名的第三王权者周防尊，赤王的氏族，十束多多良也有这个底气。
不管他表现的再怎么温和好说话，他本质上也是吠舞罗的一个干部，参与的打架火拼事件数不胜数。
上野凉起初还有精力听十束多多良说话，后面就直接昏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是被火焰温暖包裹的感觉。
非常，非常的温暖。
可以燃烧殆尽的火焰在他面前却表现出少见的温柔，就像是威风凛凛，却温顺的低下了高昂头颅的狮子。
上野凉的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他在青组睡眠质量也不太好，房间里装着监控器的事实也让他有点烦。
虽然并不是不能解决，但是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一觉醒来，黑发少年迷迷糊糊的起床，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
踩着拖鞋，他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抬眼就想和母亲打招呼，思维都还是缓慢的迟钝。
“啊，早安。”
穿着西装的男人利落的调了一杯酒，草薙出云笑眯眯的说：“你醒了？”
金色头发，戴着墨镜，装修考究。
吧台前面还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八田正在和一个金头发的黑皮说着话。
听到草薙的声音，这些人都抬起头，看向站在二楼走廊的黑发少年。
穿着睡衣，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的小崽子。
上野凉：“……”忘记了。
整间酒吧他谁都不熟悉，社恐发作的死宅僵直当场。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啊？他难道不是睡着了吗？他…
“你醒了？”
十束多多良牵着安娜从他背后走过来，出声解救，“我把衣服放在床头了…你没有看见吗？”
半个小时之后。
十束多多良和上野凉面对面的坐在酒吧里，却挡不住别人看过来的目光。
“抱歉，”十束多多良满是歉意，“这里只有八田的衣服和你比较合适…没关系吧？”
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袖t恤，外面是大红色张扬的棒球服，还被硬塞着戴了棒球帽。
这一套都是八田不爽的带过来的，要不是是多多良的话…他才不会把衣服借给这个小鬼！
明明是一身运动装却被他穿出了小朋友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上野凉摇摇头：“没事。”
实际上再有问题他也不会吭声啊，这一个酒吧都坐着黑道！
最危险，力量波动强悍到连上野凉都能察觉的那个，正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呢。
黑发少年悄悄地瞥了一眼，男人似乎在闭目养神，谁都懒得搭理。
“你不用怕尊，”十束多多良注意到他小心的目光，“他其实人不错，你吃甜点吗？还是吃点早饭？”
穿着红色裙子，白色头发的小女孩儿抬起头，红色的眸子安静的盯着他看。
“…好温暖的力量。”
安娜喃喃自语，被十束听到了，后者微微一顿，摸了摸她的头发。
和火焰不同的力量，在安娜的眼睛里也看不到色彩。
可是她就是知道…很温暖。
十束多多良是黑社会里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像的人。
上野凉直觉发动，好好地向对方解释补充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但是对于之前的，包括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黑发少年顿了顿，“我稍微想起了一部分记忆，但是我没有户口。”
这话一句都不是假话，但是他什么信息都没透露。
本来计划是旁观两个王打架，谁知道最后不得不把一号暴露出来。
这就导致上野凉的整个计划都要跟随改变，他的根据地也不得不从青组转移到吠舞罗。
“没有身份证明？”十束多多良顿了顿，“这个应该不是麻烦事，我们帮你办好吧。”
他看得出上野凉没有全部都说，但是他尊重他。
比起知道朋友的秘密，十束多多良更相信一个人的人品。
眼前这个黑发少年本人，在十束的感觉里，就不是很有攻击性的那种人。
说的更直白诚恳一点，就是看穿了他咸鱼的本质。
“可以吗？”黑道居然还能做到这些事吗？
话又说回来，对方可是王权者引领下的氏族，和黑道应该还是有点不一样吧。
上野凉很感激的点头，“那先谢谢你了，如果不介意…能帮忙找一处租房吗？”
对于钱财从来不担心，上野凉也大致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只要他能够有地方进行交易，制造大批订单，在任何世界，硬核技术宅都能活的相当自在。
“租房子？”十束多多良一顿，“如果你没有去向，不如考虑一下吠舞罗？”
他们倒是挺乐意接收这个少年的。
不说别的，十束多多良轻轻瞥了眼周防尊所在的地方。
他们的王浑身都是不爽的低气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从火焰中传来的意志并不作假。
可以影响王权者。
最起码也是，可以影响他们的王权者。
“…这就不用了，”上野凉还是摇头，“有身份证明之后做什么都不会难。”
目前来看从青组拿到证明比较困难，只能试试寻求赤组的帮助。
十束多多良笑了笑：“好吧，不过我记得homera酒吧上面就有房子在出租，要帮你看看吗？”
“喂！真的要让这家伙住过来吗！”
八田美咲差点蹦起来。虽然看在多多良的份上，他对上野凉并不算很讨厌。
可是，这个一拳就能砸倒的小鬼…看着也实在是需要保护的那类人。
这里的地理位置好像还不错，楼下这些人…
黑发少年沉思的凝视着十束多多良，勉强算是朋友吧？
“好，谢谢，麻烦你了。”
这家伙果然很讨厌，张口就把这种客套话挂在嘴边。
八田撇撇嘴，想说什么，却又感觉到力量上些微的波动。
很细微，如果不是他是吠舞罗的突击队队长，也是干部，他甚至察觉不到。
火焰在告诉他们，它喜欢这个决定。
…怎么可能！力量是不可能有具现化的思维的，除非这个感情出自他们的王，周防尊本人——
懒懒散散窝在沙发上，就像是窝在领地里的男人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八田琥珀色的眸子惊疑不定，看向他们的王。
出于对尊先生的尊敬，他始终没有把这个疑问贸然问出口。
确认好这一切，上野凉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和十束约好一起去看房间，就匆匆上楼，把一号变成人形。
眸子还是如血的红色。
昨天情况混乱，后面又撑不住睡着了，上野凉一直没空修理。
“你是什么部位出现问题了？”他皱紧眉头，“启动自检程序，不应该…这种级别的警戒。”
身形修长的白发少年静静立在他的面前，一双眸子是染上血泪的红。
【失职惩罚】
【失职惩罚】
【失职惩罚】
人形机械单膝跪在他的主人面前，语调平板，不含丝毫感情。
【将启动失职惩罚，方案一，能源削减30%，方案二，增加人类痛觉系统，方案三，修改源代码和线路…】
“等会儿！”上野凉懵然打断它，“我没说让你失职…”
他给一号设置的感情模块很完善，他这是自我升级了还是什么情况？
上野凉揉了揉额头，用温和一点的语气开口说话。
“真的没事，”他不自觉带上平等的态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失职，也不用惩罚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号的保护下还被伤害到。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安装这方面有效的阻拦手段，我接下来会继续进行研究的。”
一楼。
周防尊低头看着手指，被石板赋予的力量流淌在四肢百骸，是纯粹的狂暴与热烈。
这就是属于王权者的力量。而属于他，第三王权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公平公正的悬挂在他的头顶，不曾偏移分毫。
力量越强，剑身的损坏程度会越深。
这种事，在昨天出现了唯一一次例外。
男人慵懒的低垂着眼，思绪里掠过昨天看过的场景。
他在午夜清醒时，感觉到身边的力量有不受控制的迹象，却没有溢出任何破坏。
他推开一扇门。
第三王权者看见，属于他的力量，炙热的火焰。
它们围绕在蜷缩着，怀里抱着白色人形抱枕的黑发少年身边，就像是在表达欢迎。
…啊，还真是难以想象。
secpter4内。
淡岛世理合上文件，抬起头，“你说什么？”
伏见猿比古还是懒散的模样，表情却有些烦躁：“那家伙现在在吠舞罗…被那边的人带走了。”
他昨天还住在员工宿舍里，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伏见镜片下的眸子闪过一道光，他对自己之前的推测产生了怀疑，并且打算修正。
“副室长，这件事不能成功。”
伏见猿比古顿了顿，“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他身上应该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吠舞罗虽然吸纳氏族成员，但是不会无缘无故。
这么突然…除非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超出状况之外的情况。
“我知道了，”淡岛世理利落点头，“室长今天就会回来，马上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达摩克里斯之剑们：欢迎欢迎！表示欢迎！
被烦的要死的王权者们：...不，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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