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她睡着的时候,天塌了也不会醒。
太后缓缓地睁开眼睛,肃然的声音有些抖,“哀家!是整个南蜀皇室的太后!岂有做逃兵的道理!”
说罢,她睨了眼一直陪在身侧安静不语的虞晚舟,再度闭上了眼睛。
“你们谁若是害怕,大可逃出去!哀家不会怪你们。”
虞晚舟一听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太后到这种生死关头,还在试探她。
她低头将那散落了一地的佛珠捡起,轻轻放在了尹嬷嬷端着的盘子里。
佛珠在玉盘中轻轻蹦跶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后眉头微拧,再次睁开眼眸,看向了虞晚舟, 眸底有些意外和震惊。
她把话放了出去,只是闭眼几息,她这殿内的宫人就少了大半。
她以为虞晚舟也会逃走,毕竟这丫头胆子颇小,为人又怂。
虞晚舟仰起小脸,看向太后时,眉宇间没有半分紧张的神色,倒是有一抹笑意,淡淡的挂在她勾起的唇角。
太后看着虞晚舟, 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前虞皇后!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样的人世间罕见。
她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倒还真的是小看了这位嫡亲公主。
虞晚舟微微一笑,脑袋枕在了太后的膝盖上。
“本宫是南蜀的嫡亲公主,永不做逃兵。”
旁人都说,南蜀的这位嫡亲公主甚是草包,不论遇上什么事情,都会先哭上一场,哪里像个公主。
甚是不少人都在说,那镇南王的苏禾霓郡主能文能武,不熟男儿,她更像是南蜀的嫡亲公主。
太后面色颇凉,这些人甚是眼拙。
可眼拙的何尝是他们,太后自认当初也是这般想的。
她微微一叹,突然感慨道,“若是你母后和外祖父还在,见你如此,一定会很欣慰。”
虞晚舟绯色的红唇微微扬起,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太后虽然坐在殿内不曾动过,可生死当前,她已经怕了。
正因为害怕,才会如此宽厚的说起她母后和外祖父。
要知道,当年漠视淳贵妃谋害她母后,无视她皇帝老爹诛虞家满门时,多少大臣长跪于她殿前,恳求她出面阻止因皇帝的私心而起的杀戮。
可是她只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打发了那些大臣。
可怜那些大臣在虞家灭门后,还被连坐受罚,贬官的贬官,发配边境的发配边境。
虞晚舟自认不愧对任何人,独独那些为虞家舍弃了锦绣前程的大臣们,她心有愧疚。
一个宫人被打的浑身是血,闯入了太后的寝殿,猛地吐了一口血。
尹嬷嬷皱眉上前,呵斥道,“大胆!”
太后出言阻止了她,问着那宫人,“眼下外头是什么光景?”
宫人捂着心口,瞥了眼虞晚舟,道,“不知为何,镇南王的人除了在搜索皇上,还在......还在找公主。”
太后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了虞晚舟,小姑娘只当什么都不知情,亦是困惑地蹙眉。
“找本宫做什么?”
宫人摇摇头,“小的不知。”
太后的殿内见不过污秽,尹嬷嬷在两位主子问完话后,将那宫人扔出了殿外。
外头厮杀声越是重,这殿内越是显得寂静。
尤其是在那小兵说完话后。
太后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她起初笃定了镇南王不敢拿她如何。
镇南王只是想篡位,可想要正大光明的坐上龙椅,还得要她这位太后在天下人面前做一番好戏,故而镇南王不会动她。
可眼下,瞧着那些杀红了眼的铁骑兵直冲她的西宫,是冲着虞晚舟来的。
若是她不把这位公主交出来,不知道那镇南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虞晚舟垂着眼眸,轻咬着下唇, 眼眶也有些微红,瞧着她有些害怕和为难。
尹嬷嬷不敢为她说话,站在了一旁,不免有些尴尬。
可她和太后哪里会知道,虞晚舟此时甚是高兴,她终于找到了离开太后寝宫去爬狗洞的借口了!
“皇祖母,既然镇南王是冲着我而来的,我自是不能为难您......”
她模样乖巧中还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可怜。
见她起身就要走,太后心头虽是一松,可她面上毫无破绽,正皱着眉头,拉住了虞晚舟。
“笑话,你是南蜀的嫡亲公主,外头那么多卫兵和侍卫在,岂会护不了你?你就再次安心待着。”
“可是......”虞晚舟犹豫了一下,似是鼓起了勇气,“岂能因我一人,而让卫兵和侍卫损伤?他们理应是为南蜀战死,而非因我丢了性命。”
她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头,“请皇祖母成全我,况且,我同苏禾霓郡主关系匪浅,许是情况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差,镇南王未必会伤我性命。”
太后故作犹豫了几息,松开了她的手,闭眼转头,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去吧,保重自己。”
虞晚舟按捺住心头的欢喜,对着太后又磕了头,这才起身离开。
她打开太后的殿前大门时,火光映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白皙的脸庞衬得有些红。
“皇祖母,你保重。”
迈出门的那一步,太后不知为何从她身上品出了“决然”二字。
尹嬷嬷跟随太后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
待大门被关上,她俯身宽慰道,“太后,公主心意已决,不论你怎么规劝,她也会牺牲自己的。”
不怪太后放开她。
太后听了,心中果然一舒,微微颔首,涂抹了胭脂的红唇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
虞晚舟早已为今晚做了准备,她寻了块无人的暗处,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轻纱,里头穿得是再寻常不过的侍女衣服。
她熟练地将秀发挽起,正要踏出去,就见一个身影晃过自己的眼前,砰的一声,那人倒在了地上。
虞晚舟定眼一瞧,这人既不是卫兵,也不是侍卫,身上的衣服很是陌生,她虽从未见过,但还是在那腰间挂着的图腾牌子认出了这是镇南王的铁骑兵。
她想也不想,就把这铁骑兵身上的轻甲扒拉了下来,给自己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