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做得饭菜种类多，但是量少。

赫连漠慢慢吃着，细嚼慢咽，吃了大半就再也吃不下了。

宁婉就收了碗筷，全程没有问过什么，也没说过什么。

吃完后，赫连漠才说：“婉儿，我是冤枉的。”

他跟所有人说过他是冤枉的，但是只有跟宁婉说的，是最平静的，也是最不需要回应的。因为，只有宁婉在乎他是不是冤枉的，也是最相信他的。

宁婉果然认真的点头：“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赫连漠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神情都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好像如释重负，终于活过来了一样。

赫连文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提醒宁婉。

赫连漠一直注意着两人之间的举动，也看出了异常，突然说：“父亲，你是让婉儿来劝我？”

赫连文也没否认，直接说：“我劝不动你，她的话，你总该听一听吧？你要真的死了，你以为玉郡主会放过她？”

说到这里，赫连漠倒是犹豫了一下。

赫连文说道：“如果你死了，别以为我还会帮你护着她。害死我儿子的女人，我赫连家也绝不会再认。”

这也算是用宁婉在威胁赫连漠了。

而赫连漠皱着眉头想了想，最终却说：“父亲，你不用再劝了。若我真的死了，害死我的不会是婉儿，而是玉郡主，是皇权。”

“至于婉儿，她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不用担心。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不幸遇难，我相信，她跟我一样都不会后悔。”

这是他对自己感情的坚持，也是对皇权的反抗。

赫连文不明白儿子到底在抗争什么，只以为他是在抗争一场自己不喜欢的婚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但是宁婉明白，知道他心里的苦闷，还有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那些劝说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要是这个男人死了，那就一起死吧。

赫连文见宁婉一直没说话，就说道：“宁姑娘，你还不说点什么？难道你愿意眼睁睁看着阿漠去死？”

宁婉回头，再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戾气，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宁婉已经转头，看起来还是那副纯良又温顺的模样。

她只是很淡然的轻声问：“阿漠，你可愿娶玉郡主为妻？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活下来。”

赫连漠坚定的摇头：“我宁愿死！”

宁婉就直接站了起来，对着赫连文无奈的说：“你的儿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宁折不弯的性子，是你给的，也是你教导出来的。”

作为一个父亲，就算跟儿子再怎么不亲近，可也从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儿子的性格。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赫连漠根本不会妥协。叫宁婉来劝说，也只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赫连文的神情瞬间变得颓丧无比，看着儿子那张温润的脸，却坚毅的神情，心里绝望无比。

他都不知是不是后悔，当年把儿子教导的太好了。

“你就真的不能为了我，为了你母亲，屈服一次？”这可算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恳求了。

赫连漠笑了笑：“父亲，儿子以后不能在你跟母亲跟前尽孝。幸好我还有弟弟们，他们也被父亲教导的很好，可以代替儿子。”

赫连文看着他，气的伸出手指，指着他。

可最终还是只能焦躁的在牢房里转了两圈，突然又把目光投射在宁婉身上。

“你若是不肯答应，我就先杀了她。等她死了，玉郡主的气消了，一样可以放过你。”

为了儿子的性命，他可以不顾一切了。

赫连漠只是脸色微变，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父亲，若是婉儿死了，儿子一定会随她而去。在她为了我可以不顾性命的时候，儿子就已经决定，此生与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赫连文最终还是颓废的走出天牢，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宁婉只能在心里道歉，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赫连漠说：“父亲，或许你们以为我是为了婉儿才这么坚持，认为我被婉儿害了。可我要说，不要怪婉儿，她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相信父亲一定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如果都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能选择自己想做得事，那么，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出去的时候，玉郡主就在不远处等着。

看到赫连文跟宁婉过来，就坐在那里，高傲的问：“怎么样，打算离开了吗？”

但是，赫连文突然对她跪了下去：“郡主，请饶过阿漠一命吧。看在老臣多年来教导你的份上，饶过他吧。”

玉郡主听了他的话，却是脸色极其难看：“他竟宁愿死，也不肯答应负责？”

赫连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恳求她放过赫连漠。

而宁婉始终没有恳求，因为知道，求她也没有用。

而玉郡主气疯了一样，直接下了步辇，冲向天牢。

“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宁婉看着她的背影，手在袖子里收紧。

玉郡主不是赵月娥，就算挟持了她，他们也逃不出去。

而赫连文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宁婉：“你走吧，别回来了。不论结果如何，我赫连家都不可能要你这个儿媳妇了。”

宁婉对着他福身行礼，然后转身走了。

她会留在京城，等着最终的结果。

如果赫连漠真的死了，那她也只能等待结束任务了。

而赫连文则是往御书房去了，他还要再做最后的努力。

宁婉还是回了赫连府，不管周氏问什么，她都没有回答，只在毓秀阁里等着消息。

她不是在乎赫连家的生活，而是在等最终结果出来，她自然会离开。

而赫连文一直没回来，后来听说，皇帝还找来了赫连漠，亲自问了他的选择。

直到半夜，赫连文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赫连漠。

当时，府里还灯火通明，周氏不睡，谁都没敢睡。

大家欣喜的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赫连漠身上带着锁链。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带着锁链？”周氏心疼的抱着儿子，想把那沉重的链子拿掉。

赫连文摆摆手：“先进去吧，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