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称为大儒的自然是极为有名望之人,而墨沁阁中所在的大儒更是皆有所擅,一路走来,未到桂花林前程蕙心和安宁儿就在墙壁上、廊边的屋檐下所见的字画多不胜数,还有一些一看就知道是随性留下的诗句更是多。
这般学术如此浓厚的感觉让安宁儿瑟瑟发抖,她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世界。
安宁儿想起似的问程蕙心,“为什么方才那先生就直接将我们放进来了?”
刚才她可是看到了,就连季初然和五公主都没这待遇呢!
未等程蕙心回答,小厮笑着道:“娘子手持帖子自然是与在外所贩卖的不同,乃是阁中发送的邀请帖,自然不必如他们一般。”
安宁儿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李先生不过是随手给的,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同,李先生待蕙娘也太好了吧。
就算她这个不识字画的人都知道墨沁阁的帖子有多难得,更别提是专门邀请的。
早说啊!害她提心吊胆了好久。
安宁儿捅了捅程蕙心,兴奋道:“李先生近日怎么转行,待你如此好,居然将这般珍贵的帖子赠你。”
“难道他自己就不想来吗?”
这个就是读书人的天堂才对 。
“李先生为官之前就是从墨沁阁出身,他的师傅可是墨沁阁内有名的书法大儒,他又怎么会缺一张帖子。”
程蕙心简短的解释。
那日她从昭帝话里的意思感觉出自己的帖子不同,当时就派人去查了下。
除了普通的桂花帖外,程蕙心手上的帖子是只有画作和书墨在阁中展出的学子才可得,受邀而入。
而那些购买桂花帖的人除了一些是真正的有学之士,大部分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郎君和勋贵家的小娘子,家中都是极有声望之人,品鉴之后随手买一两幅画作回去也不是问题。
而得来的银钱则是被墨沁阁用来资助贫寒学子。
翰林院内除了本身有后台家世的,剩下的平民子弟多数是由墨沁阁一手资助而起。
至于墨沁阁背后操持之人到底是谁,程蕙心不清楚,但可以知道的是绝对和皇家脱不了干系。
至于她的字帖为什么会出现在墨沁阁还挂出去,那自然和李先生所为。
安宁儿听过之后感慨,“难怪刚才那老先生说你慷慨呢!”
她还以为是程蕙心是给墨沁阁赛钱了呢!
说话间,小厮一声,“到了。”
三个人停下脚步,抬首望去,数不清的桂花树在庭院间错落的排开,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绿黄之意,远远地望不到尽头。
淡黄色的桂花朵簇簇拥拥的挤在一起,你 挨着我,我挨着你,串成穗子般在绿色的枝桠间摇摆着,风卷着香气在庭院内摇摆着,浓郁的香味令人神清气爽,不自觉驻足沉醉。
每棵树的枝桠上都挂着画卷和字帖,空气中不仅有着花香更是糅合了淡淡的墨香,显的风雅有甚是有风情。
三人一时沉浸在其中竟不知那小厮是何时离开的。
晴光忍不住道:“奴婢就算在深宫之中也挺稳过桂花宴的事,只是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富有诗意。”
就连粗枝大叶的安宁儿也觉得眼前的一切美极啦,简直就像是在画中仙境一般。
程蕙心倒是很快就拉回心神,眸光一扫就发现右前方挂的那幅字帖前围了好些人,像是在争论着什么,个个都吵得面红耳赤。
安宁儿顺着程蕙心的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蕙娘,那不是你给李先生的字帖吗?”
“李兄,此字运笔飘忽一气呵成,笔迹劲瘦,随意又不失其形,转折处可见其藏锋,必是饱读诗书的少年郎所书,又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小娘子。”
李兄摇着折扇,一脸不赞同,指着字帖内中一排字道:“其字线条清秀,字态婉丽,近看有似梅花盛开的朦胧之美,此帖定是哪家才华横溢的小娘子所写。”
这时令一位头布帻的学子道:“我听二人所言都过于偏全,此字帖一看就是哪家有名望的大儒所书,不然一张字帖之内又怎么会同时存在几种字形,一看就知是多年下功夫苦练所出,定是位老先生才对。”
老先生程蕙心:“......”
话说当时李先生拿了太多的字帖过来,她有时候临习的无聊了,就一个字帖内换好几种写法,串着玩,没想到偏偏就这一幅被挂了出来,还引来对她性别和年龄的猜测。
安宁儿和程蕙心同一桌案,自然是知道程蕙心的字,不过在她看来好看就是简单的好看,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她见那群人还在议论,低声道:“只要字好看不就行了,何必争论那么多。”
“小娘子所言甚是。”
略微沉沉的嗓音在她们身后响起,程蕙心和安宁儿回头望去。
只见一名老者笑眼眯眯的看着她们,李先生正站在老者的后方,态度谦恭,比起在太学时显的更为内敛。
程蕙心心里明白眼前这位老者就是李先生的那位书法大儒,她拉着安宁儿行礼,“先生有礼了。”
老者摆摆手,看起来完全无大儒的古板和自傲,平和又近人,“无碍、无碍。”
“郡主认为书法是什么?”
老者问的突兀,程蕙心却不慌张,“窗明几净,笔墨纸砚,皆极精良,亦是人生一乐。”
“书法一道于我是传承、是闲暇的乐趣亦是沉淀内心学习的过程。”
老者浑浊的眼神中带上了赞赏,他哈哈大笑,声音中气知足完全无弱势,“说的好。”
“李荥说你于书道上有天赋,果真如此,”老者笑过之后脸上带出一抹复杂,他叹息道:“可惜了......”
如此的天分和心性,豁然又不失其意气,真的是可惜了。
要是他再年轻个三十年,就算她的身份如何敏感也定然会冲动将她收为学生。
安宁儿不解地看着老者以一种莫名怜惜的眼神看着程蕙心,她自以为小声问道:“他在可惜什么啊!”
刚才不是在说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