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然出宫时天色已然沉下来,她的马车在启祥门和大皇子的马车正撞了个对着。
大皇子对外营造的形象都是斯文有礼、大方得体的样子,就算他心里对季初然屡次三番来披梅殿的行为也很是讨厌,可面子功夫都是要做的,毕竟季初然怎么说还是他妹妹的手帕交,“南平郡主先请。”
季初然冷眼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又记起之前偷听到他和梅贵妃商议要算计五公主的话,心下顿时恶心的不行,连面子功夫都装不出来,一甩车帘让车夫直接走。
无缘无故被甩了个冷脸,大皇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气得用力甩下帘子,声音发沉,“去梅府。”
南平王当年虽和父皇在皇位之争时患过难,可如今一无职务在身、二无职权在手,不过算是个名号好听点的闲散王爷,南平郡主好大的脸面敢给他甩脸子。
他且不与季初然计较,日后待他登上大位,定要将她们一家流放,才能解他心头之气。
太后的寿宴在大皇子的期待中很快就来了,梅贵妃为了讨好太后,更为了在昭帝面前博面子,将寿宴办得极为奢华,珍贵的绫罗绸缎做场地的布置,珍馐美馔无数、琼浆玉酿更似比黄金之水。
昭帝近日一直在为程蕙心的事情而忧心,加之他和太后本就有嫌隙,将寿宴丢给梅贵妃时也并没有多想,今日一见到寿宴这般铺张浪费,眉头就没松开过。
大昭国在先皇在位时历经多年的征战,打得另外两国抱头鼠窜签下纳岁的合约才算是修养了几年。
如今国库也不甚充盈,梅贵妃就如此大手大脚,不免让昭帝肉疼。
作为今日的寿星太后老神安在的坐在上首,面对底下或吹捧或奉承的言语都恍若不闻,古板漠视的样子让众臣在心里嘀咕着,看来梅贵妃此次所办的寿宴并不得太后心意。
直到太子送上画珐琅蜜蜡佛手寿字盆景时太后才施舍了个眼神,赞道:“太子有心了。”
刚献过宝退下来的大皇子牙都快咬断了,无论何时太后的眼里只有拥有罗家血脉的太子存在,对待其他子孙冷漠的如同陌生人一般,当真是偏心到极致。
梅贵妃拽了下大皇子的手,暗示他收敛一下眼神,没发现昭帝已经看过来了嘛!
昭帝扫了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对于太后的心思他一向门清。
他眼神似有若无的一直放在远远坐在下首抱着八公主不说话的程蕙心身上。
那夜之后他派人送过赏赐,还让李忠去带过话安抚,可都被二娘挡在殿外,连抚痕殿的一块地砖都没踏进去过。
看来二娘当真是气狠了。
那份专注和掩饰不住的在意让坐在一旁的皇后笑容都变得极其僵硬,案几下的手用力到都有些发白。
那日她果真没有看错,陛下动了心思了。
皇后脑袋里乱糟糟的,连太后的声音都没听到,还是侯嬷嬷轻按了下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
太后皱眉,微冷的语气软和了许多,“你脸色不好,若是辛苦就回去歇息吧。”
说实话她的寿宴让梅贵妃来操持,太后是有点生气的。
虽说当初罗家是因为树大招风惹了昭帝的眼,才遭了之后的祸事,可要是没有梅家在昭帝面前言语挑拨,至少还远不到那么惨,甚至还要到立下毒誓以保全罗家后代的子孙和太子的地位。
因这一茬,本就不待见梅贵妃的太后就更是对她厌恶,更别提由她来操持自己的寿宴了。
可皇后病倒,昭帝将操办的事情交由梅贵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加之她和昭帝的关系有了摩擦,就更不好开口说什么。
所以太后对皇后也有了些许的埋怨,觉得若不是她这病来的不及时,自己又何必如此委屈。
刚才太后是发现皇后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侄女,气就消了点才开口。
皇后扯了扯嘴角,“多谢母后关心,臣妾无碍。”
她现在怎么能离开,她还要盯着陛下。
太后见她坚持也自讨了没趣,眼一转,问道:“八娘呢,今日哀家庆生,怎么不见她小家伙过来说说话。”
之前百兽园的事情昭帝下了封嘴,皇后哪里敢说如今八公主情绪不对头,只得干巴巴的扯了个理由,“八娘前两日被臣妾过了点病气,没什么精神,就躲在二娘那睡觉呢!”
太后看下去,果然八公主缩着身子靠在程蕙心怀里,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没什么精气神。
“你也太大意了,八娘还小身子也弱,已是病了怎么能再带她出去见人,快打发人带她回去休息。”
对待有着罗家血液的子孙,太后一向都是极为宽容。
“还有,哀家是让你‘好好’的养着蕙兰郡主,可近日你是不是养过头来?”
太后在好好的两个字上意有所指,斜睨着台下安抚着八公主的程蕙心。
当初昭帝说要将程蕙心接进宫里的时候,皇后是百般的抗拒,甚至不愿意养,还是太后点拨了她,让她把目光看远,有程蕙心在,不怕昭帝不来凤鸾殿。
皇后也勤勤恳恳的按照太后的话,把乖巧怯弱的小娘子养的飞扬跋扈、张扬又霸道,惹得昭帝对程蕙心的好感度一降再降。
太后原本是满意的,可近日不知为何昭帝像是吃了迷魂药,对程蕙心多次不敬的行为不禁不责备,甚至还宠爱更深,连围猎都一起带上了,太后心中的不快极为深。
“臣妾尽力了。”
面对太后的责备,皇后很委屈,她是真的尽力了,可不知陛下就像是着了魔一般,无论二娘如何的顶撞、言语不敬,都是极为包容,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陛下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以前分明二娘耍脾气时,陛下都是气得不想见人才对。
太后暗骂,不成器的东西,办件事都办不成,若不是罗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她怎么可能让皇后入宫。
“我们罗家的血脉可不能和那下流的人混在一起,”在太后眼里,程蕙心的母亲不过是五品官流出身,哪里比得过罗家和皇室的血脉。
加之昭帝因为丁盈的事情恨她,多年来母子之间冷淡,她本就看不上程蕙心,因此更是迁怒。
若不是害怕她针对程蕙心会加剧和昭帝之间的关系,恐怕太后就不是一直无视程蕙心了。
“八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可不能被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