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过大年（二）

陇西省西部是戈壁沙漠地貌，中东部属黄土高原，皆干旱少雨。而吴波家乡南陇县位于陇西省东南，是境内唯一属于长江水系和拥有亚热带气候的地区。雨量充沛，气候温润，森林茂密，山水俊秀。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水相依，景色秀丽。

这样秀丽的山水孕育出的女子也格外美丽。春花集山水的灵秀与一身，长发乌黑，身材颀长，面容白晰清丽，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南陇县的气候有点儿像蜀中，湿润多雨，云雾缭绕，经常不见艳阳天。是以女孩儿皮肤水灵白晰，细如凝脂。不像黄土高原的很多地方，女孩子面容皮肤粗糙，顶着两个红脸蛋。

吴波的爷爷吴玉成在村里辈分挺高，武功高强，兼有一身好医术，村里受人尊敬，德高望重。吴玉成祖上虽不是富家大户，不过也平实过得，但是一直子嗣稀少，吴玉成这一代就是单传。吴玉成又是膝下只有一子，吴波的爸爸吴润山。媳妇杨秀娟生了吴波，肚皮再无动静。吴玉成亲自进深山老林采药，给媳妇调理，后又生了一个女孩，不幸的是两岁时独自在院落爬着玩耍，被猪把耳朵咬了一口，旋即感染夭折了。此后杨秀娟再无生养。吴家到吴波这一代就是三代单传了。

春花小时个子就高出同龄人一截，生的水灵秀气，腰细胯大臀肥。吴玉成和儿子一商量，就决定给吴波和春花定成娃娃亲。因为他们认为春花一定特别能生养。

从童年到初中，吴波和春花青梅竹马。成天腻在一起，感情特别好。高中的时候，情况开始有了变化，吴波考进了省城师大附中。春花只考上了阳坝镇中学，吴波在省城开了眼界，以后回到家乡就有意无意和春花拉开了距离。吴波到燕京上大学以后，更是爱上了静雯姐。与此同时，春花高考失利，选择了在家务农。自觉追求吴波无望，也就有意识地疏远了吴波，这样吴波和春花的这一段感情也就彻底告别了。

春花内心是深爱着吴波的。她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压在心里，对待吴波一家一如既往。吴波常年在外求学，后又考到银山市当了民警。平时吴波爷爷孤身一人。春花就经常去照料吴波爷爷的生活。吴波的爷爷是把春花当孙媳妇看待的。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春花就准备出家门去给吴波一家做饭。

春花爸爸看见了，说道:“又去他家呀？他回来了，你不许去。”

春花就在院子里站住了。

春花妈妈听见了，就说道:“吴波哪年回来了没给你拜年，礼物什么时候少了你一份？玉成叔又帮了咱们多少？婚事不成也就算了，还是乡里乡亲的，淘的哪门子闲气。妮子想去就让她去吧。”说着对春花使了个眼色，让春花走了。

吴波家的院落缘山而建，离春花家还有一段距离，要走过一条缘山弯曲的小径才能到达。院里的房屋一色青砖青瓦，悬山顶，两坡出水，两进院落，青石铺地，古朴雅致，是标准的南陇民居。前院一棵桃树，一口古井，后院一棵红豆杉。青苔绿了铺地的青石，又绿上了青砖墙，古朴之中显出了沧桑。

吴波家的院落是沿小径而建，小径边上凹进去一块，就是吴波家的院门，踏上几级青石台阶，春花就进了吴波家的院子。春花就喊了一声爷爷。

吴玉成听了非常高兴。就领着吴波迎了出来。

“爷爷好，吴波哥好！”

吴玉成高兴地说道:“春花，先进屋坐吧。”

“不了，爷爷。我去给你和吴波哥做饭。吴波哥，你想吃什么？”春花说道。

吴波说道:“春花你好，又麻烦你。就吃面，我还想吃海碗素烩。”

春花答应一声就进了厨房。

吃了春花做的早饭，吴波刚在前院里走动了一会，同村的憨子进来了。一进门就直嚷嚷:“小波回来了，咱们比试一场。”

南陇县有尚武之风，阳坝镇尤甚，年轻人之间经常比武。以前憨子和吴波比试输多胜少，这几年勤于锻炼，精心研习，武功长进不少，听得吴波回家，就跑来要比个高下。

春花在厨房听到了就急了，急忙跑出来说道:“憨子哥，你一大早就跑来起哄什么，吴波哥才刚回来，也不让他歇几天。”

憨子嚷道:“吴波都把你不要了，你还护着他干什么，让我们打一场，我今天一定把他打趴下。”

春花就上去一边笑着把憨子往门外推，一边说道:“憨子哥，你别胡闹了。要过年了，也不让人省心。赶快哪风大哪凉快去。”

吴波的爷爷从后院走出来说道:“春花，别拦着了，就让他们比试一场。”老人家心里想的是憨子这几年精心钻研，武功长进不少，而吴波在城里工作以后，肯定各方面要荒废一些。比试一下，看一看现在吴波武功到底怎么样了。

几个人就来到场上，吴波和憨子站定。

吴波爷爷个高瘦削，仙风道骨，神态威严，看了孙子和憨子一眼，说道:“你们点到为止，开始吧。”

憨子右手虚引一下，上步进攻。吴波侧身躲过，还以颜色。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个回合，不分高下。憨子一拳打来，吴波看的分明，带住憨子的手腕，向怀里一拉，欲使其失去重心，一个背摔，放到憨子。谁知憨子几年下来，体能武艺俱进，下盘平稳，反而吴波觉得手腕上一股力道传来，瞬间被憨子反带的右脚离地，要失去平衡。吴波打拳一贯小巧灵快，瞬间反应极灵敏，左脚用了力道，一拧，电光火石之间，借力打力，右腿摆动，右脚早于憨子下一动作掠过憨子头顶。憨子觉得头上腿风，知道输了。两人松了手，跳出圈外。

吴波爷爷说道:“本来该是憨子赢。”于是指点憨子一二。和吴波重复刚才的动作，吴波刚起腿，爷爷的膝盖已到吴波两腿间。如果是实战，对方裆部已然受到重创。憨子看了深受教益。吴波爷爷又对憨子说道:“你输在想当然。反带对方后，不管是背摔，还是击肋，或扫腿，你只想做你的动作，没有料敌在先，因变应变，对方就一定会失衡入怀吗？”

憨子深深地被点拨明白，拱手说道:“感谢爷爷指教。”

“武术三分巧，七分力。小波你力量下降太多，今天憨子如果反应快，一变招，你必输无疑。”吴波爷爷转向吴波，教导吴波说道。

吴波说道:“谢爷爷教诲。”他自从在银山市工作以后，限于条件和有时忙碌，体能训练荒了不少。春节回去以后，要想点办法了。

两天以来，春花除了操心吴波爷俩的一日三餐外，就是蒸，炸，煮，卤，炒，烙，春花妈妈也过来帮忙，把过年的饭食也给吴波爷俩准备好了。

大年三十晚上，春花给吴波爷俩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有凉拌黄瓜，凉拌豆芽菜，酱牛肉。卤煮全鸡，红烧江鱼，茶芽小炒肉。主食是长面。菜做好，春花各样夹了一些在碗碟里，放到一个小提篮里，陪着吴波去给吴波的父母上坟。上完坟后，就要回家和家人一块吃年夜饭去了。

吴波就和爷爷赶快各给春花发了一个红包。吴波爷爷的红包是一千，吴波的红包是两千八百八十八元。

回到家，春花就把红包给了爸爸。春花的爸爸眉开眼笑的。

春花妈妈说道:“看到钱你就笑了。”

春花爸爸说道:“我当然笑。这个大红包是吴波的吧？”拆开数了一下说道:“好家伙，小波还是心里有愧，不然能给你这么多。春花你就不能不要啊。想起吴波悔婚我就来气。”

春花说道:“我不要不是让吴波哥生气吗？我可不想让他生气。我想吴波哥也就是头一年工作挣钱了，所以给我多给了点儿。你尽往歪处想。”

春花妈妈对春花爸爸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抱着你的那些娃娃亲老黄历不放。他们婚事不成，那就算了。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也能理解。要说这也是妮子的命。话说回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像吴波这么有情义的有几个？”

随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年夜饭，不提。

大年三十，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于中国人有极为特殊的意义。吴波和爷爷欢聚一堂，心中欣慰。吴波首先举杯道:“祝爷爷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吴波爷爷也举杯说道:“祝我孙儿小波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爷俩咣当一碰杯，来了个杯中见底。吴波爷俩喝酒吃菜，其乐融融。

吴波爷爷说道:“小波，你听爷爷说几句。春花性格好，贤惠，识大体，心胸宽，你就娶了她吧。”

吴波苦笑道:“爷爷，你又来了。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这事儿已经不提了，我要的不是一个能操心我生活的人，我要的是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

“好，好，算我没说。小波，你现在翅膀硬了，爷爷说话也不管用了。”吴波爷爷叹道。

“其他事我都能听你的，这事儿确实让我为难，以后不提好吗？”吴波劝说道。

大年初二。吴波给春花的爸爸提了两条银山牌香烟。两瓶南陇特曲，去给春花的父母拜年。

春花的妈妈就非常的高兴，留吴波吃中午饭。吃饭时春花和弟弟一直照顾吴波，频频给吴波添菜添饭，格外热情。只有春花的爸爸一直没多和吴波说话，虽然礼节周到。

临走的时候，吴波给春花的弟弟塞了一个六百元的红包。可把春华的弟弟高兴坏了。今年他提前就和爸爸妈妈说好，今年不管吴波哥给多少钱的红包那都归他自己。

南陇风俗，准女婿也是初二上门给未来的丈人丈母拜年的。春花的爸爸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就对春花说道:“小波怎么今天来了？难不成是回心转意了？”

春花说道:“爸你只想着这个事。吴波明天就要走了。”

“小波这混小子，悔婚也就算了，现在连他爷爷也不管了，这才回来几天，大春节的，也不知道多陪陪老人家。”春花爸爸气地说道。

“爸，你就别怨他了。他是接到领导的电话，有事叫他回去，所以今天给咱们拜年，明天就走。”春花说道。“爸，妈，吴波哥给我说，他现在提刑警中队长了。”

春花爸爸听了就说道:“好了，现在又当官了，你彻底没戏了。”

春花妈妈笑着说道:“你爸失望的哟。你爸是想让你找个好女婿，给他养老呢。”

一句话把春花爸爸也给逗笑了“好，好，我是没这个命了。”

春花爸虽然对吴波有怨气，但是农村人朴实，听着吴波要走了，马上让春花和她妈妈给吴波一斤一包封了三包上好的南陇龙井茶。又给吴波准备了三条自家的腊肉。

吴波拿着春花家的送行礼心中就是有些不忍，春花家在当地的条件也就特别一般吧。这种上好的茶一年采不了多少，给他就三斤。吴波于是说道:“哥没给你多大的红包，反而你给的茶超过不少。真让哥心里不安”

“没事的，吴波哥，什么安不安的。我看重的是情意，情意重了，钱财就轻了。吴波哥，你说对吗？”春花说道。

“好了，春花，你的心意我领了。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吴波说道。

初三一大早，吴波爷爷和春花要送吴波去山下的公路边等长途车，吴波执意不肯，只让他们送到山间小径的尽头，便独自走下山去。不一会儿便拦了一辆长途车，回首望去，爷爷和春花还伫立在高高的山梁上向这边凝望。

寒风中，爷爷瘦削的身影在天地的映衬下那么渺小苍老。吴波心中一热，眼中一酸，流下两行热泪。

爷爷，孙儿走了。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回来，您自己多保重吧。孙儿当奋发有为，不辜负你的期望。不知拳拳之心，何时能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