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霏霏细雨后，街道上湿漉漉的，空气格外清新。

吴波呼吸着带着青草味气息的新鲜湿润空气，走进了市公安局大院。

记忆中好像只是到杜丽梅那儿领装备时来过一次。当时吴波感叹市局办公大楼的雄伟，门厅主体上金穂托起的蓝色警盾和国徽的无比庄严。时过境迁，自己也成了这里的主人了。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时候，不就盼着这一天吗？吴波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

吴波上任的过程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冷清了。

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台上坐着刑侦支队长华小斌，政治处王国玉处长，吴波，另一位副支队长陆家川。会场坐着各大队大队长，副大队长各中队长，副中队长，刑侦支队部分警员。

政治处王处长首先讲话。他说吴波政治定，对党忠诚。虽然从警时间不长，但是屡破大案。希望吴波同志在新的岗位上团结刑侦支队同仁，继续努力，作出新的更大的成绩。

吴波发言，表示感谢组织上的信任和培养。谦虚地说自己是刑侦战线上的一名新兵。今后将更加努力的学习刑侦业务知识，提高刑侦业务技能，团结刑侦支队一班人，把工作搞好。

吴波发言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着会场上嘁嘁喳喳交头接耳。吴波向下看去，几十个警员。几乎都比自己年龄大。前排的各大队大队长，副大队长，中队长，副中队长。都是四十岁往上，四十岁左右的人了。可能是心理因素作怪，吴波觉得他们有一点点不屑的表情。

由于是练武之人，加上经过情报辨音训练，吴波的听觉特别灵敏。从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听清楚了几句。“看人家这提拔，跟坐火箭似的。”“朝里有人好做官，李蔚然是他亲爹吧。”“毛头小子，有什么本事，就凭他是科班？”听到的这几句都是负面的，这让吴波的表情严峻起来。

前排正中坐的是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鲁豫俊，四十三岁了。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坐立不安，开会的过程中身体扭动了好几次。从警二十余年来，他没日没夜的工作，不说破案无数，确实称得上屡破大案了。曾经他认为副支队长非他莫属，但是最后提拔时却连台面都没上。这让他心中特别不服。

华小斌拍了拍桌子，喊着让大家安静起来。他说组织上把吴波安排到刑侦支队，是对刑侦支队工作的极大支持。吴波是刑侦支队的新鲜血液。要求大家支持吴波的工作。团结一致，开创刑侦支队工作的新局面。

然后华小斌宣布散会。

会后，吴波跟着华小斌支队长来到他的办公室。华小斌客气地给吴波泡了一杯茶，点燃一支香烟，坐下来抽了几口对吴波说道:“现在组织上把咱们刑侦支队的班子配齐了，哪天咱们开个支队班子会，把近期的工作研究安排部署下来。我原来分管的是一大队和重案中队。这是咱们刑侦支队最重要的两个部门。我已经征求了陆家川的意见，你就把我原来的工作接起来。”

吴波表示要带两个人过来。华小斌听了两个人的情况介绍，就说暂时先把这个年轻点的叫戴绪言的调过来吧。”

吴波只好表示同意。

华小斌把一大队的大队长鲁豫俊，副大队长李东阳，重案中队的副中队长苏本源叫到办公室来和吴波见面。

吴波起身迎上去，一大队长鲁豫俊却面无表情，对吴波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吴波顿时心脏猛地收缩一下，表情严峻起来，转而又微笑着和一大队副大队长李东阳，重案中队副中队长苏本源热情握手。

一大队主要负责市中心地区刑事案件侦破。重案中队则负责重大案件的侦破。这让初出茅庐的吴波感到担子很重。

华小斌然后对当前刑侦一大队和重案中队的工作做了指示，要求一大队鲁大队长，李副大队长，重案中队苏副中队长，支持吴波的工作。

吴波表示自己新来乍到，对支队的工作还不熟悉，会虚心向同志们学习，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搞好当前的两个专项整治斗争。全面抓好刑侦业务工

作。

苏大队长，李副大队长都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我们听领导的。

几个人走后，华小斌支队长对吴波说道:“要不你今天先回，休息一天。我安排一下，明天你来上班。”

吴波说道:“我听支队长的。”然后他就先行回去了。

出了市局大门，吴波心情很不好，整早上基本看的是冷脸，听的是冷言冷语，心绪难安，摸出电话就给何晓云打过去，约何晓云中午吃饭。

两人约好在市团委附近的梅州酒楼吃饭。

梅州酒楼经营的是地道粤菜，价格比较贵。何晓云笑称要宰吴波一顿。

何晓云见了吴波笑道:“找安慰来了。”

吴波笑道:“晓云姐，不要这么聪明嘛。”

菜上来了，两人开心吃饭，做安慰性进食。

何晓云问道:“今天去上任怎么样？”

吴波说道:“别提了，一早上看的都是冷脸。我主管的一大队的大队长干脆没把我放在眼里。

何晓云说道:“刚刚上任就是不好开展工作。想我当时刚上任也是一样。况且你还是副手。”

吴波说道:“郁闷。支队长今天给我放假了，要不下午咱俩逛公园。”

何晓云说道:“我可不敢跟你逛街，现在是特殊时期，如果让人抓住小辫子，那就自动下台。”

吴波问道:“给孙书记汇报工作，打电话约好了没有？”

何晓云说道:“别提了，人家一听，直接说书记没时间。”

原来早上姚利宁接到何晓云的电话。心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何晓云一自报家门，姚利宁想起是吴波的前女友，立刻怒从心头起，分手了还和吴波藕断丝连的。既然你们关系好，那我就让你们尝尝关系好的滋味。不由分说，立刻回绝挂了电话。

何晓云说道:“现在你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磨。我提醒你啊！可不要找你的丽梅姐去告状。那样你会更让人瞧不起，更孤立。”

吴波说道:“晓云姐，我不傻，你就放心吧。从来没想到要找保、护、伞。”

华小斌在吴波走后，立刻又把一大队长鲁豫俊招来，婉转地劝道:“你就是对吴波不服，总得给他点面子。早上给的太难看了。”

鲁豫俊说道:“一个毛头小伙子，靠后台上去的，有什么本事案子上见。”

华小斌说道:“我可警告你，工作上得配合。闹出什么内讧丑闻来，丢的是支队的脸。到时候我唯你是问。”

鲁豫俊说道:“工作上的事我自然会配合，破案子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华小斌听了，觉得一时他也不会转过这个弯子，就对他说道:“你知道工作上配合就好。”然后就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谈话。

下午，华小斌正在办公室里研究一个打黑除恶的重大案子的案卷，意外地接到了周海涛的电话。邀请他晚上下班以后到雨轩茶楼喝茶。

华小斌的心里感觉到有点意外。周海涛主管后勤，平时除了领装备，营建之类的事情，没什么交集。不管怎么说周海涛是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局领导。华小斌马上答应下来。

晚上下班以后，华小斌准时驱车前往雨轩茶楼。

进了雨轩茶楼，华小斌感慨雨轩茶楼里边的富丽堂皇和文化氛围。有水平的人现在都茶文化了，自己还停留在请客吃饭，大鱼大肉上。如果不是搞刑侦东跑西颠的，不知道肚腩该有多大。

华小斌上了二楼，到了约好的206茶室门前，轻轻地敲门，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打开门，周海涛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小斌来了，给你介绍个人。”

华小斌往前一看，正中坐着一个人，方脸大眼，不怒自威，气场强大。

华小斌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海涛。

周海涛对华小斌说道:“这是即将上任的田局。”

华小斌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三步并作两步。伸出双手，弯着腰到了田力远的身前。这时田里远才站起身来，两人热情握手。

几人分宾主坐定。

雅云走进来，身姿袅娜，容颜秀美，温婉大方，华小斌睹之顿时惊为天人。

雅云一套茶艺冲泡，让华小斌眼花缭乱，算是开眼了。

走完冲泡程序，田力远挥挥手，雅云站起身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就退了出去。

接下来几人品茶聊天，

华小斌说道:“能得到田局的接见，我深感荣幸。”

田力远说道:“我也是刑侦出身，见到搞刑侦的人亲切啊。公安业务说到底刑侦唱主角，你要给咱们把这份重担子挑好。”

华小斌说道:“谢田局信任。”

周海涛笑着问道:“吴波上任了吧？工作安排了吗？”

华小斌听了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今天的主题。周海涛可是和吴波根本没有多少交集。而且有田局在场。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观察风向。今天刚上任。工作安排他接我那一摊子。一大队长有点情绪了，我让吴波先回家休息一天，又给一大队长做了些工作。明天吴波上班。

周海涛说道:“吴波是咱们局的青年新秀。放到你们刑侦支队是局党委对你们的信任和支持。但是吴波的经验能力都需要锻炼，你要多操点儿心。”

华小斌恭敬地说道:“好的。”

周海涛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重案中队长还没有安排吧。”

华小斌答道:“支队领导班子刚配备整齐。我打算这两天召开班子会议，提出重案中队长人选，报局里批准。”

周海涛说道:“你可以让吴波兼任重案中队长嘛。他是国立公安大学的高材生，把这副重担子交给他，正好在这个位置上得到必要的锻炼。然后就可以多搞些支队的工作了。”

华小斌听了周海涛的话，心里想到，刑侦是杜局管，周局这就越界了。正在低头思考间，突然觉得身上一凛，抬眼一看，田力远局长目光如剑，直射他的身上。

华小斌突然间明白了。周局把他约到这儿见田局，那这应当是田局的意思。可是田局和吴波没有交集，八竿子也打不着啊。这里边肯定有他不清楚的事情。于是华小斌说道:“我明天就安排。”

田力远的脸上现出了笑容，温和地对华小斌说道:“小斌同志，喝茶。”

茶品完了，点了些精致小吃。吃过以后华小斌见两位领导表情淡淡的，话也很少，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向两位领导告别，离开了茶楼。

华小斌这天本来准备晚上要在局里加班的。班没加成。感觉到喝茶时所接触到的情况特别复杂，于是就直接回家，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仔细思考。他得理顺里面的关系，决定自己怎么做。

吴波李局力主提拔的。现在李局走了。周局在党委会上一直是反对提拔吴波的。杜局应当是支持提拔吴波的。自己能提拔到刑侦支队一把手，杜局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知道是杜局把自己推上去的。杜局主管刑侦，对吴波的安排应该向杜局汇报。田局是一把手，杜局是二把手。现在情况明了，这个平衡不好搞。想想觉得非常棘手。干脆就先按周局说的办，汇报给杜局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敢和一把手叫板。

第二天，吴波一上班，华小斌却对吴波这样安排:重案中队长的位置目前还没有安排人，意思是让吴波先兼起来。支队的办公室也比较紧张，吴波就先在重案中队长的办公室办公。另外先慢慢熟悉工作，熟悉了以后再分管一大队。

这个安排如同在吴波头上炸响了一个惊雷。吴波本性淡泊，不贪恋权利，但这样做事情，正常的分寸都没有了。这是要把他从支队领导层完全剔除。相信这个安排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出的。吴波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现在会是这样的处境。然而他能做什么，有用吗？于是他平静地接受了华小斌支队长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