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大学堂,工匠院。
一众官吏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五年时间,数万金,你们就给我研究制造了这些东西?”秦帆一脚踢翻地上的桌凳,咆哮着怒吼道,“我要的兵器、盔甲、战船这些,一样没有?”
“谁是这里的管事?”秦帆怒道。
“主公,小人是此间院正。”一个中年男子向前连爬两步,小声禀报道。
“你作何解释。”
“小人——小人——”中年男子吓得说不完整话了。
秦帆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扭头问众人,道:“这里谁的手艺最好,我指的是兵器军械方面。”
众人心有默契般齐齐望向末尾的一名青年。
青年见避无可避,只得上前行礼,道:“小人蒲元,见过主公。”
蒲元?铸刀大家!
前世时空中,相传蒲元掌握了精湛的钢刀淬火技术,他能够辨别不同水质对淬火质量的影响,并且选择冷却速度大的蜀江水,把钢刀淬到合适的硬度。他造的刀,能劈开装满铁珠的竹筒,被誉为神刀。
可是为什么到自己这里就毫无建树呢?秦帆不免疑问。
“你到工匠院多久了?”
蒲元答:“方七个月。”
原来是时间不足。秦帆试探着问道:“若是我全力支持,你几时能有所成就?”
“两年。两年必有小成,五年可得大成。每年可为主公锻造数千上好战刀。”
秦帆大喜,下令道:“好。即日起,以蒲元为院正,执掌工匠院。”
“谢主公。”蒲元感激不已,连忙叩拜。
“你——”秦帆正欲交待蒲元一些事情。自己突然间想起后世的马镫、马鞍,想让他试着能否锻造这些骑兵利器,却被急急赶到的典韦打断了。
典韦附耳小声说道:“主公——贾(诩)先生请您赶紧回去——”
“何事?”秦帆话一出口,就觉得多余。以贾诩的个性,若非重大紧急,决不会主动出头。
“董卓称帝了——还杀了刘协——”
“什么——走,立刻赶回将军府。”
镇南将军府。秦帆新近任命的六部尚书、侍郎、各军主将早已云集于此。
“到底什么情况?蜀中现在才收到情报,我们的细作干什么去了——”秦帆一进将军府,边往主座走,边朝一众文武吼道。
“主公息怒,事发突然,长安与汉中也有段距离,所以——”细作之事自戏志才阵亡后,便一直由郭嘉负责,所以他赶紧出列解释,并将个中细节一一将来。
原来,早在挟制天子迁居长安时,董卓便动了称帝之心,传国玉玺不过是更加坚定了他的这种想法罢了。
董卓最开始的想法还是“禅让”,由刘协“自愿”将帝位“禅让”给他,也封刘协一个山阳公养老,实现帝位的平稳过渡。
而这一任皇帝,刘协却真的有“衣带诏”的想法,并付诸了的行动。
十二月初六,董卓心情大好,正在后殿穿试龙袍,就在这时,忽闻内侍禀报:“李儒、吕布在殿外求见。”
董卓一怔,连忙道:“命他二人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儒、吕布步进后殿。
两人向董卓行礼之后,李儒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太师,奉先刚才在东门外,抓到一个可疑之人。从那人身上,搜出一条衣带,里面竟然藏有传与蜀中秦帆的密诏。”
“秦帆,与刘协?”
虽说在明面上,董卓还尊刘协为主,可私下里,早已是直呼其名。他连忙让李儒把书信接过来,转交给自己。
为何董卓不自己去接过来?如今董卓,还没有称王,可这心里,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帝王。
事实上,除了一个名号之外,他住的,用的,全都是依照帝王之礼。这皇城里的嫔妃婢女,更随他享用,全然不在意汉室的脸面。
这个范儿,得要有,而且还要拿捏起来。
从李儒手里接过书信,他打开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片刻后,董卓阴沉着脸道:“秦帆,是如何与刘协勾连在一起?”
“太师,那送信的人,曾是乐平公主的家臣。”
吕布上前一步,沉声道:“孩儿已审问过那贼奴,据那贼奴交代,刘协正是想通过乐平公主,动员秦帆起兵勤王。他还说,这皇城里,他还有同党,专门负责为刘协牵线搭桥。”
“是哪一个?”
“太医令,吉平!”
“哦?”
董卓眉头一蹙,颇有些吃惊。
吉平,他知道!
这家伙有一手好医术,董卓对他,也颇为赏识。
“可曾确定?”
“倒还没有……那贼奴说,吉平最近常登门探视刘协,和刘协见面后不久,吉平又与他联系,想借机由他将密诏传往蜀中。孩儿以为,吉平甚有嫌疑。”
董卓顿时面露喜色。
“奉先我儿,那就由你,秘密捉拿吉平。……还有,立刻命李傕、郭汜调集人马,连夜进入长安,接管各门。”
“太师,吉平难成气候,今日既然被发现,他那些党羽,定然难以成太师障碍。只是……”李儒见董卓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于是上前提醒。
董卓道:“你有话就说,莫吞吞吐吐。”
李儒也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到了这地步,他似乎也无其他退路。在踌躇片刻之后,李儒咬牙下定决心。
“吉平之所以如此作为,实因为这长安城里,尚有太师的心腹大患。”
“哦?”董卓心里一咯噔,“是谁?”
“此人若不除掉,太师就无法心想事成……试想,今日有吉平,他日就难保会有张平,李平,赵平之流。只要这个人在,就会有无数吉平,不断跟随……”
董卓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
李儒点了点头,凝视董卓道:“还请太师,早做决断。”
显阳苑,在萧瑟秋风中,更显几分孤寂。
汉初营建的宫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已呈现出斑驳之色。宫城外,不断有军卒巡逻警戒;宫城内,却是灯光昏暗。宫门楼,灯笼黑乎乎的,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不晓得有多久没有更换。
而在显阳苑里面,死气沉沉,偶尔传来叹息声,旋即又消失无踪。
刘协端坐显阳苑,眼神木讷。
显阳苑外,几个老宫人佝偻着身子,缩着脖子,静静站立。
也就剩下这几个老宫人了!
刘协睁开眼,向苑外看了一下,旋即又闭上眼睛。
年仅十二岁的刘协,此时如同过花甲之年的老人一样,仍有些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不同寻常的死寂之气。被关在这显阳苑里,如同笼中之鸟。随着董卓日益跋扈,对刘协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尊重。
不许刘协过问朝政,不许刘协与外人接触。
甚至刘协想要去祭拜一下先帝,都变得非常困难。
十次请求,也就能有个一两次成功。可董卓还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忠心,那虚伪的面孔,不断重复的言语,动辄指天发誓的行为,让刘协无比厌恶。但他即便是厌恶,又能怎么样?
十二岁的刘协,似乎看开了一切,整日只知发呆枯坐。
显阳苑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内侍神色慌张的走进来。
“陛下,不好了!”
刘协睁开眼,那空洞的目光中,却又似乎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他神色淡然,轻声道:“怎么了?”
“太医令他……被董卓拿下。董贼已经发现了咱们的事情,意图对陛下毒手……估计很快就要对您下手。请陛下速速离去,奴婢手下还有十几个忠贞卫士,可拼死护佑陛下离开。陛下,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刘协,却一动不动。
“李德,朕能去哪儿?”
“这……去蜀中,有乐平公主在,秦镇南(秦帆官拜镇南将军)一定会护卫陛下周全。”
“李德啊,去蜀中容易,出这皇宫,却不容易。朕早就想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老贼会这么快动手。”
“陛下!”李德伏地,泪流满面。
“李德啊,答应朕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
“如果朕死了,请把这封信送给乐平。就说,多谢皇姐这么多年照顾之恩……也请秦帆,为朕报仇。”一片衣襟,递给了李德。
衣襟上写着一行血字: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李宫监,城外有军卒叫门。”
一个小太监在外面轻声呼唤,带着几分惶恐和忧急。
“李德,去吧……”
“老奴,拜别陛下。”
李德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大步离去。
“你们都准备好了?”显阳苑外,传来一个老太监的声音,“陛下,奴婢们都准备好了……奴婢们走了,在黄泉路上,为陛下开路。”说着,只听显阳苑外传来叩头声音,紧跟着一连串噗通声响传来,刘协闭上了眼睛。
“老奴才们,你们要为朕去开路,可朕却不愿意,再当这劳什子皇帝。”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刘协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拿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放入口中。又小心从暗格中拿出新作的汉室列祖列宗灵位,端端正正放到桌案上。
刘协跪在灵位前,缓缓叩首。
“这三拜,请列祖列宗保佑父皇、娘亲,来世能享荣华富贵。”
邦邦邦,他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直起身子,双手胸前合十,“这三拜,请列祖列宗保佑,莫让刘协来世,再生于帝王家中。”
又是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