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城距离北平城也不过二百余里,哪里用得上八百里快急?连素日里的奏折都只是六百里快急而已。况且,快急运送的奏折都是早晨出发,所以文晓荼的家信跟着奏折在午后才抵达了北平行宫。
“父皇,母后怎么突然又想着来北平了?”太子景君很是疑惑,又不免担心父皇与他的计划……
皇帝明昭看着字里行间难掩的焦急之意,喃喃自语:“慧观圆寂了, 看样子……”看样子阿荼得到了慧眼,又通过慧眼看到了什么。只不过看样子看得不清晰,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焦躁不安了。
景君小心翼翼问:“那计划……还要如期进行吗?父皇要不再考虑一下?”
明昭看着这个小心思攒动的臭小子,“行了,朕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你用不着来试探朕!”
景君缩着脖子低下头,我不这不是怕您将来后悔么……他小声道:“您要是觉得累了, 想歇歇,其实也不必非要如此。”
明昭摆了摆手,“你不必多言,去写信告诉你母后,就说朕过几日就回銮,让她安心。另外,那个计划提前,就明天吧!”
景君微微错愕,父皇不但没有犹豫,反而要提前了?
景君一时心念起伏,仍有些不敢置信。
但作为太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盼着这一日?
“儿臣明白, 还请父皇千万小心。”景君躬身一礼,“儿臣告退了。”
隔了两日,文晓荼接到了来自北平的家信,结果却是景君报平安的信,里头压根没有圣旨!还说马上就要回来了!
文晓荼直接就把信给撕了, 我是要去北平!直接给我圣旨就是了!
等等, 为什么不是皇帝给他回信, 而是臭小子回信?!
难不成,这会子皇帝已经出事了?!
文晓荼心中咯噔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违规出宫,额……话说,那宫墙那么高,她也出不去啊!
头大如斗!
只得跑进书房,又给皇帝写了一封亲笔信,这一次她就差没指着皇帝鼻子骂人了,赶紧接老娘去北平!!同时,她又顺便附送了几盒抗生素,想着万一得了什么疟疾啊、瘟疫啊,这玩意可是能救命的。
第二封信在翌日傍晚送达北平行宫。
皇帝明昭此时此刻已经躺在了床上,脸色有点发白,太医黄栌正战战兢兢往皇帝陛下的腿上缠纱布。
皇帝明昭看着信上的内容,却忍不住笑了,“这是着急了。”
阿荼还是在意朕的。
皇帝抬眼瞥了一眼侍奉床前,手里还捧着药碗的儿子景君,澹澹说:“药放一边儿,去给你母后报信。”
景君瞅了瞅自己父皇腿上的伤,“如何报信?”
皇帝澹澹说:“这种事情还要朕教你吗?!”
太子景君忍不住再一次确认:“您……真的要怎么做?您不后悔?”
皇帝明昭笑哼道:“臭小子, 怎么愈发婆婆妈妈了!这种破天荒的好事,你还不赶紧着!仔细朕真的后悔了,你就哭去吧!”
院令黄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知道得太多了!!
景君摸了摸鼻子,唉,父皇您这是痴情种啊,这种事情,反正换了是我,是决计不干的。
不过,这的确是破天荒的好事。古来太子运气好的,兴许能熬到皇父自己主动去做太上皇,但绝大部分的太子都得老老实实等着,还有的等不到那一天就被废了。
景君当真觉得自己是千古以来数一数二幸运太子了,他出生便是贵妃之子,虽然六岁那年亲生母亲骤然离世,但母亲是他为心头肉,临死前给他求来了太子之位。更幸运的是,三年后,母后竟然回来了!
景君心里明白,母后是为谁而回来,所以当年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包庇阿秀。哪怕后来阿秀死了,他也未曾后悔当初的选择。
一边飞快写好了加急家信,他双手呈递到龙榻前,“请父皇过目。”
这会子皇帝明昭突然没了老脸色,他冷冷瞥了一眼家信,便澹澹说:“去处理京中送来的奏折。行宫外紧内松,一应安排,便不用朕教你怎么做了吧?”
景君一愣:父皇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摸了摸鼻子,乖顺跟个兔子似的,“是,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老爹不高兴了,那自然是赶紧熘呗。
文晓荼在大宣宫焦躁地等着皇帝的回信,来往北平的传递奏折、诏书的速度是极快的,她等了一整天,便又接到了一封密信!
这一次,是被封锁在铁匣子中。
文晓荼顿时觉得不妙,这种铁匣子素来是用来装载机密军机要务,家信……这犯不着啊!
小尹子第一时间取来了存放于凤仪宫的的钥匙——这还是第一次使用呢。
文晓荼不禁觉得手有点发抖,手心都出了汗了,她颤颤巍巍,花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开了铁匣子,里头放着景君的亲笔书信,上头写着“母后亲启”,还印了“加急”的红章。
文晓荼急忙撕开新封,取出里头的信件,展开一瞧,整个人都呆住了。
皇帝,出事了!
就在昨日上午,皇帝亲狩勐虎,猎虎倒是十分顺利,但回程途中,却遇到了野熊——而且还是一公一母,两只野熊十分凶悍,袭伤了御前护卫,还抓伤了皇帝。
“是秋猎出了意外……”文晓荼咬着嘴唇,按理说,皇帝身边侍卫众多,皇帝自己也算得上身手矫健,再加上暗中护卫的玄衣卫,遇到这种情况,起码也能给皇帝争取脱身的时间。
难不成是皇帝自视过高,所以才……
文晓荼来不及细思,急忙继续看书信,信的后半段,言辞焦虑惶恐,说皇帝伤得不轻,已经昏迷不醒!此事还请她不要对外声张,并请她约束好内宫,一有消息,会立刻着人禀报她。
文晓荼一屁股坐在了美人榻上,“怎么会这样……”景君暂时密封消息,倒也是正常操作。
就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她忍不住想,起码叫人送去了抗生素,皇帝又素来体健,应该……没问题吧?
早知如此,她应该跟着一起去北平才是。
文晓荼身为皇后,不能随意离京,便想到了锦书和岁岁,岁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便算了,不过锦书已经成年,值得信赖和托付。
文晓荼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叫人传召了温毓公主进宫觐见。
“你父皇在北平猎场受了伤,这会子昏迷不醒,我身为皇后,无诏不能离京,但你不同。”作为已经出嫁分府的公主,有着很高的自由权。
“你马上准备车马,立刻北上!”文晓荼严词正色。
锦书点了点小脑袋,“好,我立刻就启程,可是娘亲……你为什么穿着太监的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