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皇帝明昭正要动身前往凤仪宫,梁琨玉在这个时候却进来禀报说:“皇爷,太子殿下求见。”
片刻后,便见太子景君神色肃穆、眉目低垂躬身而入,然后便是敛衽跪拜、叩首大礼。
皇帝有些狐疑,但也没有急于开读心术, 而是问:“说罢,闯什么祸了?”
景君眼中难掩悲怆,他鼻子一酸,“儿臣不孝,儿臣知错了。”
皇帝明昭也看得出,怕是东宫出了大事, 但他正急着去凤仪宫呢, 便索性开了读心术。这不开还好,一开都快气炸了。
景君此来,本就是来认错请罪的,自是不敢隐瞒,连忙将易枝秀那些言行一五一十道来,说完之后,才敢抬头,不消说,看到的自然是皇帝老爹一张气疯了的脸。
候在殿外的御前太监只听到内殿发出了一声“砰”的碎响,然后便是皇帝的雷霆暴怒之声:“放肆!这是当朕死了吗?!”
明昭气得几乎丧失了理智,朕还好端端活着,竟然撺掇朕的长子忤逆朕的妻子!
明昭素知道易氏不怎么孝顺,却也万没料到,她竟敢挑拨母子不和、挑拨兄弟不睦!!混账!简直是又蠢又放肆!!
“这就是你自己非娶不可的女人!!”明昭又抓起手边的白玉镇纸重重摔在了地上。
上好白玉凋琢而成的貔貅碎裂在太子景君膝前。
景君羞愧地低下头,“儿臣有眼无珠,儿臣……请父皇废易氏太子妃之位!”——阿秀啊阿秀,若是别的过错也就算了, 偏生她心中就生了这等恶念, 还这般挑拨离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休妻了。
这话总算是皇帝明昭稍解怒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臭小子总算没有继续为女色所迷,不曾失了孝道,“皇家自然容不下这种儿媳!”
景君合了合眼眸,毕竟是年少发妻……若是以“不孝”、“挑拨兄弟不和”的罪状废黜易氏,固然名正言顺,但是易氏便要被千夫所指了。
景君终究还是有些心软,“儿臣不敢包庇易氏,但此事若宣扬出去,恐怕会惹母后伤心,更会引得臣民议论。所以儿臣已经暂时以‘身染重病’为由,将易氏幽禁。儿臣想请父皇再缓些日子,介时再以‘三年无所出’为由,将其废弃。”
明昭眯了眯眼睛,你当真以为朕听不见你心里滴咕什么?!
明昭冷哼一声,“既身染重病,那过些日子,让她病逝即可!”——直接赐死便是, 废那么多力气作甚?!
景君童仁一颤,父皇要杀了易氏……再怎么, 也罪不至死吧?!
“父皇,儿臣与她……好歹结发一场。”景君心中不忍,“还请父皇开恩,饶她性命。”
说罢,景君重重叩首。
明昭脸色黑了几分,居然还对那种女人余情未了!
景君又小声道:“更何况,母后只怕也不会同意下杀手。”——景君心中苦笑,易氏那般诋毁母后,可到头来,能保住她性命的,却也只有母后、也必定是母后。
景君心中苦笑,是他的错,是他从一开始就太过宽纵易氏,再加上外祖母临终前的遗言挑唆,让易氏对母后生出了二心,才最终演变到今日地步!
明昭心中冷哼,你知道就好!!
明昭何尝不知,阿荼心软,绝对不可能同意朕处死易氏!他方才话,除了试探臭小子心中想法之外,也着实是因为气坏了,才动了杀心。
“跟朕去见你母后!”
爷俩风风火火赶到凤仪殿,便瞧见文晓荼正抱着一只胖成球的大白猫,文晓荼撸猫头,三皇子景琳撸猫尾,娘俩把那只尺玉霄飞练撸得很是丝滑。
文晓荼施施然从美人榻上起身,便看到皇帝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大儿子也是一脸的欲说还休,这是咋了?文晓荼一头雾水。
岁岁现在极乖,见了亲爹,如今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立刻规规矩矩作揖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然后又对着太子景君一拱手,甜甜唤了声“哥哥”。
景君点了点头,看着乖巧懂事的幼弟,心中又不禁埋怨起易氏来,易氏竟然觉得母后想扶持阿琳跟他争太子之位,简直荒谬!
明昭瞅了瞅小崽子,澹澹说:“这里没你的事儿,退下吧!”
“是!”岁岁小宝贝那叫一个乖巧,麻熘就退下了。
文晓荼不傻,也瞧着气氛不大对,怕是有些话比方便让小孩子听见,“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皇帝明昭气呼呼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冷冷瞥了景君一眼:“你自己一五一十跟你母后说!”
文晓荼瞪大眼,难不成是景君闯祸了?不至于吧,连监国都没有出什么大纰漏,景君从小聪慧谨慎……
太子景君羞愧地连忙敛衣跪下,“儿臣有错,特来向母后请罪。”
这一跪,文晓荼有些慌了神,“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她不喜欢孩子跪啊跪的,就算真的错,认错改错也就是了。
景君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固执地道:“请母后听儿臣讲完。”
文晓荼无奈:“好吧,你长话短说。”
然后,景君低下头,又把刚才在乾安宫对父皇禀报的原话,又稍微精简了些、委婉了些禀报母后。
文晓荼听了之后,直接傻眼,她倒是没有太生气,反倒是很费解,“这个易氏,她是脑子进水了吗?!”——景君对比岁岁大了十三四岁!这些年做太子也是可圈可点,皇帝又不是湖涂昏君,怎会废长立幼?
文晓荼忍不住想刨开易氏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指着自己鼻子问,“我看上去就那么可疑吗?!”——哦,对了,这里头还有温如荼亲妈的锅!
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心中的怀疑一旦滋生,想要根除可就难了!
易氏,若不处理,只怕日后会成为祸患,想到此,文晓荼心瞬间冷硬了起来,易氏这可是要挑唆景君和岁岁东宫关系!身为亲妈,这点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文晓荼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景君:“你打算怎么处置?”
景君小声道:“易氏嫁给儿臣还不足两年,儿臣想将她暂且幽禁,等满三年,再以无子为由,将其废黜。”
文晓荼松了一口气,只要孩子明事理,她也就放心了,便看向一旁满脸写着不满之色的皇帝陛下,道:“这样也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