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温热的碰触让林向晚清醒,徐云起不知何时,已经翻下拳台,摘下拳套的手指尖,有一抹鲜红,他用手指捻了捻,确定是血迹之后,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的血,是艾瑞克的。”林向晚解释道,转过身手里加快的动作。
徐云起最开始只是看着她为艾瑞克清洁着伤口,但后来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大步的来到角落里的小沙发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叶楠的视线。
精神高度紧张的林向晚,并没注意到徐云起的动作。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艾瑞克身上,为了防止他在手术中突然转醒,在给艾瑞克打下麻药之后,林向晚又用银针封住了艾瑞克身上的几个大穴,相传在三国时期,华佗就曾经通过针炙麻醉来给受伤的士兵进行截肢手术,虽然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些传说的可靠性,可只要有一分可能,她就不会放弃。
因为艾瑞克不是别人,他是艾瑞克,有名有姓有血有肉占据了自己生活一部分的伙伴,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身边人来人往,嘈杂喧闹,根本不适宜做这种精密的工作,但林向晚仍是支撑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针灸的神功,艾瑞克在手术过程中并没有醒过来,缝合完最后一针,林向晚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给人进行这么复杂的手术了,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血腥味,以及拳场中特有的复杂味道让她几欲呕吐。
等人把艾瑞克抬到后面休息室里后,林向晚再也忍不住,一路小跑地跑到拳场入口处。
从外面吹来的冷风让她打了几个哆嗦,但清洌地夹杂着雪气的新鲜空气,却使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你为什么要上去?”徐云起如影随行,跟在林向晚身后。他十分弄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她勇敢,她其实是个最怕事的人,可你说她懦弱,她又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举动。
在她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此消彼长。让人无法摸清她的心思。
“怕债主死掉,拿不着钱了,行不行?”林向晚疲惫的开口,她现在只想休息,没什么心思和徐云起聊天。
和打拳一样,做手术也是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打拳的话,只是身体累,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而做手术,则是身心俱疲。她的心脏不好,就算保持充足的休息,指不定哪天都会置工,更不要说昨天晚上救了这小子一命,又敲了郭谵诚一笔竹杆,钱虽然没少赚,但她的身体早已经吃不消。
心脏在胸膛里慌乱地跳动着,像是一只抓了狂的兔子,她的手指也在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她必须马上躺体休息,否则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可徐云起并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对于她的答案,他十分不满意。“只是因为钱嘛?为了钱你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可以做?你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想法?叶楠,你为什么要带叶楠来这种地方,这种充满了血腥打斗的地方对他的成长一点好处也没有,你今天还在问我,为什么他不让碰他,这么明显的答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嘛?你根本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这么冲动到为了钱财而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
“徐云起!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林向晚一声怒吼,“刚刚帮了我一下,你就可以对我说三道四了?你别忘了,我昨天晚上也救了你!!”
她可以忍受所有不公平的指责,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说她爱财也好,说她冷血也好,但她无法接受别人评论她对待叶楠的方式。
她无法听别人说,她对叶楠不好,说什么都可以,但唯独这个不行。
因为没人知道,她为了叶楠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能活到今天,是她拿命换来的。她用尽所有可能给叶楠一个家,并帮他计划好未来若干年的生活,没有人,像她一样,爱着她的孩子。
没有人。
要不是因为林向晚现在太虚弱,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扇不了徐云起,不代表骂不了他,她手指指向徐云起,恶狠狠的说道,
“你知道个屁,别以为在我们家睡了一晚上,你就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了,你算老几!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暴尸街头了!我怎么养儿子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听见没有?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以后就算你死在我面前……”
心脏倏地一痛,就像是根紧绷着的弦突然断裂了。
林向晚骂了一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捂着胸口,蜷缩着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
“林……你……你怎么了?”
徐云起上前一步,接住了快要瘫倒在地的林向晚,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手指因为痉挛而弯曲,汗水透湿了她的衣裳,黏黏地粘在他的手指上。
“药……在……口袋……”她艰难的说出几个字,脸上血色尽失。无法呼吸,明明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是胸膛里却是无比憋闷,窒息的感觉使心脏失去了跳跃的活动,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胸前开了个大口子,她甚至可以感觉以冰冷的风从她胸膛间穿梭而过的凛冽。
徐云起慌乱地摸遍了林向晚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没有找到她所说的药,他急得额头上也冒了汗,“林,药在哪个口袋?我没找到!!你不要睡!你告诉我!”
没有回应他的话,她的双眼闭眨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苍白的嘴唇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青紫色,正是死亡降临的颜色。
“她喜欢在衣服里面缝暗兜,把要紧的东西贴身放着。”一贯冷静无情的男声,此刻也夹杂了丝丝慌乱,在徐云起一楞神的时间里,怀里的女子早被人接手过去。
楚狄将手掌伸入林向晚的衣襟之内仔细地摸索着,稚嫩柔软的皮肤,触手如玉石般的滑腻,勾起了他心底隐藏最深的绮念,但此时情悦危急,楚狄将所有绯靡的心思都压了下去,只是认真的寻找着她藏起来的救命药。
果然,在她胸前的衬衫内层暗兜里,他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
打开药盒,对着盒盖上叶衷的遗相,楚狄兀地一楞,心里有一抹极苦涩的感觉如流光般浮起。他强迫着自己不再去回想过去那些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在药盒里的东西中。
药盒里只有两栏,其中一栏放着某种呈乳白色的药片,而另一栏的药片则是血红色。
看样子这两种药片应该是针对不同的病症,照她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吃哪一种?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随身带药以防不备?她病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仅仅是抱着她,就可以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从他的指尖流逝。
该死的,到底该吃哪一颗!?
楚狄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在甄别药片上,他采取了一个最大胆,或许也是最保险的办法,将两类药片各取了一片一起放入自己口中,然后他喝了一口水,口对口地,把混着药片的水,哺到林向晚嘴中。
身体肌肉因痉挛而紧绷,就算是在昏迷的状态她仍是抵挡着他的入侵。
用指头抹开她的朱唇,起先只是温柔地用舌尖在她的嘴唇上摩擦着,舔弄着,直到她冰冷的唇变得温暖,不再抗拒他的进入,而后,他才用舌头小心地挑起她的牙关,让水流顺着他们交缠的舌,流入她的口中。
一直到她将水艰难咽下之后,楚狄依然没有放过她,而是用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游走扫荡了一圈之后,确定她把药片都咽下了,才缓缓地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
这是他想念已久的味道,只属于她的味道,如玫瑰花露般的甘泽,让他迷失了心魄。
因为他的吮吸,她的唇终于露出如粉色珍珠般的光泽,楚狄用手指指腹温柔地揉搓着她的长发,记忆之中,她就是个单薄如花瓣般的女子,而经过四年的磨砺,她依然这么瘦。
岁月似乎对她特别的慷慨,即为她增添了如贵妇般妩媚甜蜜的气质,同时,仍保留了她如少女般纤细的身躯。
他有多想念她。
想念她甜美的微笑,想念她恶毒的语言,想念她身体柔软的温暖,更想念她哭着求饶时的楚楚动人,这些想念汇集成思念的狂潮,让他一夜一夜回忆着关于她的一切,不能睡。
可是他知道,就算他想她入骨,恨不得掘地三尺将她挖出来,然后再揉进自己的身体,让她从此变成生在自己骨骼之上的一抹相思畸,可她,却绝不会想念他。
就算是想他,恐怕也是想着怎么弄死他。
如果不能爱,那就恨吧,至少不要忘记我。
终于,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她绝不会忘记他,他相信,就算有一天她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他。
在药物的作用上,林向晚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紧张冰冷的身体也在逐渐软化松动,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就快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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