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宛千年。
林向晚醒来时,已是深夜,她缓缓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微凉的空气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楚狄?”林向晚下了床,赤着脚在精美的波斯地毯上走着,贵宾套房里静悄悄的,唯有外面大风呼啸而过时,会传来微弱的声音。
头昏昏沉沉的,林向晚明明记得自己并没喝太多酒,怎么就醉成这样呢?她四下望动,在一盏台灯下,看到一张被压住一半的便签纸。
纸上写着一行字,“我有事先回去了,你再休息几天。”
他的字写得很潦草,一看就是着急走着才会写出来的,字都快从纸上飞出来。
这个家伙……就算有再着急的事情,也没必要连她都不通知一下就走吧?她一个人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休息的。
林向晚心里有点不痛快,觉得自己被楚狄甩掉了。她口干的发苦,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一瓶水转眼就被喝完,嘴里难受的干涩劲总算被缓解了一些。
林向晚拔通了楚狄的电话,手机关机。
算时间,他应该还在飞机上。
林向晚真有心好好骂这个男人一顿,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楚狄已经走了,她也不可能大半夜的追出去,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又重躺回到床上。
第二天一早,房门传来沉重激烈的敲击声,林向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昏头昏脑地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子鲜冷的空气随着叶弥生的闯入一起涌入房间,林向晚抓紧了衣角,警惕地问道,“你要干嘛?”
“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么?”叶弥生脸色阴沉。他手上抓着一沓厚厚的报纸,林向晚伸手去抓,叶弥生却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林向晚不知所以的问他。
叶弥生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然后把手里的报纸递了出去。
林向晚只看了眼标题,就觉得脑袋里轰的一下炸开了。
报纸从她指间滑落,印着楚狄与胡莎莎相携走在红毯上的照片缓缓地落在地上,
“这不可能!”林向晚抓着衣襟,口中喃喃的说。“他昨天才走的,怎么可能今天就和胡莎莎结婚,飞机都没降落……”
“你确定他是昨天走的?”叶弥生沉声问她。
林向晚向下看去,报纸上的日期更让她心惊肉跳,“这不对!今天怎么可能是17号?!我14号才和楚狄一起吃过饭,我们喝了点酒,然后……”
然后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林向晚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
他把她灌醉,或许用骗醉来形容更确切,他让她沉睡不醒,这样,她就不能去妨碍他娶别的女人。怪不得昨天晚上她醒来的时候,会觉得那么渴。他倒是放心她,也不怕她会一直睡下去……睡到醒不来。
林向晚嘴里噙着一抹苦笑,听叶弥生继续在耳边说,“H市的主流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他们的婚礼是昨天上午举行的,下午这两个狗男女就飞到马尔代夫度蜜月了。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她要是知道这件事,又怎么可能会放楚狄走?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方设法地留住她。
可是就算她只是个外人,也一定会对他的做法有所埋怨,更别提,她还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妈!
他怎么能这么对她?!他怎么能!!
叶弥生不住地打探着林向晚神情,他发现此刻的林向晚就像是伫立在酒店外的大理石雕像,所有的喜怒,所有的表情,感知,都像是被人在一瞬间夺走。
她平静得让人心中发悸,如果她现在发脾气,扔东西,骂人,叶弥生也许还会觉得正常一些。
但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睫毛微微垂下,将眼底的伤心全部遮住。
“我要回去。今天就回去。”过了一会儿,林向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道。
“可是就算你回去,这件事情也改不了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了……”
“我回去是因为H市是我的家,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林向晚奇怪的看了叶弥生一眼,“我的孩子在H市,房子也在H市,难道就因为他们结婚了,我就得远走他乡?就算我要走,也不是今天,也不是这里。”
林向晚说完,转身去收拾行李。
叶弥生拉住了她,“你……”
她的表现太不寻常,即不发怒也不悲伤,冷静得近乎于残酷,这让叶弥生很不放心。
林向晚像是猜出了他未说出口的疑问,忽而一笑,“我没事,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他去寻死觅活,只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他不要我……不要就不要罢。”
我要他就好了。
楚狄既然自己做了决定,连问她都没问一声,那么好,以后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也不会和他商量了。
夫妻本是一体的,现在他跟别人合体去了,还想让她为他流泪难过么?他想得美!
她林向晚从来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人,楚狄这么对她,犯了她的大忌讳,她要是不报回来,林字倒过来写!
天一亮,林向晚就上了早晨最早的一班飞机,和她一起登机的,还有叶弥生。
上飞机之前,林向晚给凯恩斯发了条信息,凯恩斯很快就给了回复,看着屏幕上的回信,林向晚微微的一笑。
叶弥生凑过来也想看,林向晚已经把手机关上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虽然林向晚表现得很平静,但叶弥生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走。
“凑这么近干什么,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么?”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座位十分宽大,可叶弥生却把整个身子都挤过来,不顾空姐们诧异惊艳的目光,腆着脸逗林向晚说话,“我怎么敢忘。不过朋友都是从不熟到熟的嘛,你既然不认我这么朋友了,我却不能不认你,要不然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俩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姓叶,也姓顾,我叫弥生,你想叫我Eric也行……”
一个沙发垫丢过来,林向晚没好气的说,“谁要和你认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看那个空姐没有,她向你抛媚眼抛到眼皮都快抽筋了,你还是和她认识一下吧,也许明年就能结婚了。”
林向晚说完,也不给叶弥生反击的机会,她扭过头,把椅子放平,“我现在要睡觉了,不许打扰我。”
“你都睡好几天了,还能睡?”叶弥生不动声色的反将了一军。
“要你管!”林向晚没好气的答。
她也觉得自己睡不着,但又不想和叶弥生说话,可没想到过了没十分钟,居然真的睡着了。
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叶弥生缓缓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他伸出手,指尖在林向晚落在座椅扶手上的影子上缓缓地摩挲着。
他和她,只能这样靠近了。
飞了一会儿,空姐来送饭,叶弥生对她摆了摆手,空姐会意一笑,“您对您太太真体贴。”
叶弥生也回以一笑,“是的,做丈夫的不就该这样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请帮她热一份鱼柳饭,还有一杯牛奶。谢谢。”
飞机平缓地在大西洋上空飞行,林向晚睡了两个小时,渐渐地清醒过来。
身前的小桌板上有一杯牛奶,杯壁微微发热,牛奶刚好可以入口。
“醒了?做梦了?”叶弥生含着笑问她。
林向晚懵懵地摇了摇头,“飞了多久了?”
“还早着呢,先吃点东西吧。”叶弥生叫来空姐。
林向晚有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就算飞机套餐也能吃得很香,她吃饭的样子很认真,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脸颊旁,像个大学女生似的。
叶弥生看着她将一份饭吃得干干净净,把剥好的桔子递过去,“还要么?”
“不要了,一下子吃太多,胃受不了。”林向晚接过桔子,桔子特有的清香立刻浸入她的鼻息,她舒服的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打算怎么办?”叶弥生看她将桔子仔细地掰成一瓣一瓣,先把上面白色的桔络剥下,然后再放入口中。
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不喜欢吃苦苦的桔络,所以每次都要把桔子剥得一丝不挂,才肯屈尊吃它。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的习惯仍是没变。
“不知道,还没想好。不过我找算去趟南非。”
“你疯了!那些人会弄死你的!”听到她的话,叶弥生立刻炸了毛,如果不是在飞机上,他只怕立刻就要跳起来。
林向晚轻扫了他一眼,“我死我的,干卿底事?”
“林向晚!你也太狠心了!”叶弥生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刺得红了眼。
她死她的,关他什么屁事?这种话,也只有像她这样没良心的,才能说出口了。
林向晚见他真的伤心了,立刻拍了拍他手背,“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不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只是说去南非,又没说去送死,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你不是去送死,世界这么大,去哪儿不行?你以为凭你就能让那些反判军回心转意么?人家弄不好正想着怎么收拾你们呢,你这么去了,不是狼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