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花开花落有时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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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华丽丽的安寿宫,雍容华贵中透着威严。水心的马车进了皇宫后,便有太监引着水心来到安寿宫,据说向太后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水心当即警觉起来,自己刚刚进宫,难道向太后就要对自己来个下马威吗?她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向太后还要为难自己,相信皇上也不会让步的。那就先让他们母子斗吧,自己只能是随机应变啦。

水心边走边琢磨,这时引路的太监请水心稍候,便进去通报去了。稍时,太监出来了,恭恭敬敬地水心行了个礼,然后才带她进得安寿宫内。

此时的安寿宫与水心的心情正好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那真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奢华的摆设尽收眼底,显示着向太后尊贵的地位。向太后此时穿一身金黄绣凤的裙子,端坐在安寿宫正中的主座上;而向太后身边的众多美女则是众星捧月般围着向太后,成了安寿宫中最亮丽的“景色”——

近十位佳丽端庄地坐在两旁的椅子上,或轻声交谈,或轻摇团扇,偶尔传来轻笑,清脆动人宛如弦乐;各人身上似乎都飘出不同味道的香气,这些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众人更显得是争芳斗艳。

心定睛一看,其中有好几位她都认识,最喜欢出风头的自然是秦映寒了,她坐在了向太后的身边,今日又以一袭大红的装束出现,就像是要对所有人炫耀她的尊贵一样,始终高傲地昂着头;一身洁白衣衫的向妙涵还是保持着低调的笑容,陪坐在向太后的身边,根本不屑与秦映寒争风吃醋……

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看到水心着一袭粉红色衣衫走进来,大家的目光便齐刷刷地飞过来,有惊讶、有疑惑、有不屑、更有嫉妒和怨恨。

见此情景水心很是疑惑不解,今日明明是自己进宫的日子,怎么所有的美女们都在呢?是巧合还是向太后故意安排的?另外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就是在场的美女都是京城有名气的才女,偏偏缺少了那个“京城四美”之一的三小姐——嗯,如此说来,便是向太后刻意安排的啦。只是不知道她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安寿宫,有何用意呢?

水心心里这样琢磨着,脚下却不曾停留,只见她缓步走到屋子的正中央,然后跪下给向太后请安,“臣女水心给太后跪安,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坐在上首的向太后看了水心一眼,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就是为了她这个小丫头片子,皇上不惜与自己对抗;也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皇上听不进任何劝阻。如今又兴师动众地把她给接进了宫,明摆着是要与她这个向太后斗争到底——哼!既然你是罪魁祸首,那么也就要承受一下“罪魁祸首”应得的惩罚吧!

“映寒啊,你这个丫头的嘴就是灵巧,除了会说好听的,还会什么啊?”向太后没有理会水心,然后笑呵呵地拉起秦映寒的手,话中似乎有刺指向水心,“哀家此时正有一件恼心的事儿,你个小妮子倒是说来听听,究竟怎么哄哀家开心呢?”

“哎呀我的太后姨娘,你这样说映寒,倒是在夸奖映寒还是在讽刺映寒呢?如此一来,分明是在批评映寒只会耍嘴皮子嘛。”秦映寒与她的这个太后姨娘很是心灵相通,更何况向太后在拉起她的手时,有意地捏了她一把,似乎是告诉她配合一下,共同刺激一下那个跪在地中央的水心。那么她秦映寒又怎么能不配合呢?因为她此时最永远讨厌的人,也是水心!

“好好好,你这丫头若是怪哀家冤枉了你,那就说来看看,能把哀家哄高兴了,哀家就算你是真的牙尖嘴利,哈哈,这总算行了吧?”向太后拿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跪在地中央的水心,心说你水心再会说故事,也别想收买哀家的心。哼,皇上宠你也没用!

“哎呀,我的太后老佛爷,你的皮肤真的好漂亮,就像初生的婴儿,吹弹可破,让映寒眼馋死了!”秦映寒听向太后如此一说,便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太后老佛爷,快教教映寒你的保养之术好不好?”

“你这个鬼丫头,这张嘴怎么像八哥一样,哄人的话都是重复的吗?”向太后被秦映寒的样子给逗笑了,刚刚很是严肃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绚丽的花朵,即使过了四十了,也同样显得风华正茂,“所谓的保养之术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哀家始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最后一句话,即使再笨拙的人也能听出来是有所指的,而且并不单单指向水心,应该还有在座的每个佳丽都有份儿。向太后奉劝所有人都要有自知之明,同时也包括这个秦映寒,因为向太后的心思,放在那个侄女向妙涵身上的分量显然要比秦映寒这个外甥女要多得多……

“臣女水心给太后请安,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水心硬着头皮再次对向太后请安。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能总这样跪着吧?这个向太后很明显要给自己难堪,自顾自地与那个秦映寒说笑,却对自己视若无睹,真真的有些过分了。

向太后终于再次把目光转移到水心身上,良久才像刚刚发现水心出现一般,很是惊讶的样子,“哎哟,哀家眼拙了,倒是没有看到水家的千金什么时候进来的。映寒啊,你有没有看到啊?为什么没有提醒哀家呢?”

秦映寒比这个向太后更会讽刺人,赶紧接着向太后的话茬故作惊讶地说道,“太后老佛爷都没看到,那么映寒岂不是更加眼拙,又怎么能看到呢?所以太后啊,您这次又冤枉映寒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根本没把水心的尊严当回事儿,尤其是向太后,甚至并没有让水心起来的意思。水心心里不由得一阵恼火,再怎么着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呀,是他们皇家求自己来的,怎么像自己想巴结他们一样?真的太过分了!

“水府五千金对吧?刚刚哀家正和映寒聊得兴起,不知道你对于哀家的保养之术有什么看法啊?”向太后目光锁定在水心的脸上,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实在让老太太不舒服,“哀家看五千金貌美如花的,那么你的保养之术又是什么呢?”

向太后这次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水心,其实就是想让水心明白——再怎么着,水心的地位永远也大不过她这个太后!就像如今跪在地上一样,若是向太后不让她起来,水心你便没有资格起来!

水心何其聪明敏感呢,自然听出了向太后话里的意思。所谓保养之术就是“自知之明”,那么这一点她水心早就做到了;只不过有时候人却是“身不由己”的,譬如这次进宫,她明知道自己不适合进宫,可是仍然要悲壮地进宫——这真的与自知之明无关!

“回太后,水心哪儿懂得什么保养之术啊,今日听了太后的教导,倒是进步了许多。”水心努力构思着措辞,然后斟酌再三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个老太太,那样烦恼就更多了。

此情此景,在座的佳丽们都心知肚明的,向太后根本不喜欢水心,才如此地折磨和刁难她。那些有嫉妒之意的,自然是心生快感,幸灾乐祸的笑容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也为水心捏了一把汗!

而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向妙涵始终定定地审视着水心,像要一眼就看到她骨子里似的,带着研究的味道。因为自从上次进宫时皇上亲口提到水心的名字时,向妙涵就很是震惊,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要的女子打动了皇上的心?所以,向妙涵才会想见见水心,于是接到向太后的“邀请”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

此刻,向妙涵终于明白了皇上会喜欢水心的真正原因,因为水心除了美貌之外,骨子里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气质在流淌,让人不由得就喜欢上她,然后就想与她接触下去。譬如现在,看到向太后一直不喊水心起来说话,向妙涵便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映寒,你不要总是拉着太后耍嘴皮子了,害得太后只知道与你说话,竟然忘记了让水心姑娘平身。”向妙涵同样对她的姑妈尊称为“太后”,然后用批评秦映寒的口吻提醒向太后,是不是应该叫人家水心站起来说话了?

向太后眉心里写着不愉快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仁慈善良。向太后其实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这个向妙涵——皇上可以有三宫六院的,但是皇后只能有一个。如若向妙涵能在德才兼备之外再多一份心狠手辣,那么皇后的位置就非她向妙涵莫属啦。

可如今这场皇后之争刚刚拉开内幕,向妙涵便对敌人产生了怜悯之心,那么今后又怎么才能把斗争进行到底呢?唉,真让人有些失望了。老太太在心中暗自做着比较:在这一点上,还是秦映寒要略胜一筹的……

所有人都在谈笑风生,单单只有你一个人跪在地上,那滋味着实不好受。而水心自从进得安寿宫来,就始终这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人理会她,那自尊心被侮辱的感觉,比煽她耳光子还要难受。

但是水心也只能这样默默地忍受着,向太后对她的成见并不是今天才表面出来的,上次进宫时对自己百般刁难不是也挺过来了吗?水心只是心里有些琢磨不透,为什么这么多的美女一起出现在安寿宫里?皇上知道不知道呢?而这个向太后,又要打什么鬼算盘?

“小妙妙啊,怎么一张口就拍映寒的不是呢?映寒其实并没有说错,太后本来皮肤就很好的,难道你认为映寒说错了吗?至于水五小姐,她见到太后跪安一下又有什么不可呢?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一睹太后芳容的!”秦映寒看到向太后脸色有些不悦,便知道向妙涵替那个水心说话肯定惹向太后不开心了。因为,秦映寒便又有些幸灾乐祸,若是能在此时打击一下向妙涵的傲气,真可谓一举三得——

这第一方面嘛,本来自己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的,而且自小她的父亲就对她灌输了一个思想,那就是将来她秦映寒是要做皇后的,为整个秦家光宗耀祖。于是在秦映寒整个成长经历中,便把自己定位于皇后的接班人,无论行事还是坐派,都以她的姨娘为榜样;甚至于暗暗在心里努力,希望超过自己的姨娘,做另一个“武则天”。

事实也正向秦映寒的父亲安排那样进展着,如若没什么意外,秦映寒自然是皇后的第一人选。谁知后来渐渐长大后,才知道向太后还有一个宝贝侄女叫向妙涵,据说不仅出落得楚楚动人,而且多才多艺,是她秦映寒最强势的对手。因此,秦映寒又暗中对这个向妙涵作了调查,把向妙涵会的那些才艺都悄悄地学会了,希望有一天真正“较量”的时候,绝不能输给她……

那么此时,她们一个是向太后的外甥女,一个是向太后的侄女,表面上笑容可掬的,其实骨子里都在暗中较劲儿,谁也不想输给谁。所以,秦映寒直接把话锋对准向妙涵,就是不想在气势上败给她。

而第二方面,自然就是冲着水心。本来有一个向妙涵就很让秦映寒头疼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仅长得倾国倾城,而且似乎还很古怪精灵的,一出现就把皇上的魂给勾引去了,而且还口口声声要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做皇后!哼,这真是让秦映寒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十多年的努力难道都要白费吗?她一个水心,凭什么做皇后?!

所以,向太后让水心这样一直跪着,最开心的就是她秦映寒了。她真恨不能就让水心永远这样跪着,永远抬不起头来!正如向太后所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自己与皇上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是她水心三天两天就能打败的!再者,更要让她水心知道,向太后是自己的姨娘,根本不会灭自家人的威风,长她连家的志气的!

那么第三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讨向太后欢心了。在打击那两个情敌的同时,把向太后捧上天,这便是秦映寒自认为成功的地方。其实自从得知皇上有大婚的愿望后,秦映寒便一直与父亲在暗中商议对策,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夺到皇后的位子,完成数年来的心愿。

本来水心拒绝皇上的求爱并与他人私奔的事情让秦氏父女很是高兴,他们以为皇上震怒后把整个水府都牵扯上,那样不仅除掉了秦映寒夺后路上的劲敌,同时也除掉了秦父长久以来的眼中钉,那才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那个水心又返了回来,偏偏那个不争气的皇上甘愿戴一顶高高的“绿帽子”!从此,连家又坐稳了朝廷重臣的椅子,而水心又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即日入宫陪伴皇上,待择吉日后再议大婚之事……

秦氏父女的心凉了半截,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不行,一定要在大婚之前想一个万全的对策,绝不能让其他人登上皇后的宝座——就在此时,向太后的懿旨到了,宣秦映寒即日入宫!

秦氏父女不知道向太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们觉得这肯定是一个好机会,至少事情还有转机,于是父女二人又密谋了一番,才在水心入宫前把秦映寒送到了向太后的身边……

那么基于这前前后后各种原因,秦映寒认为最能帮助自己为后的,就是这个一手遮天的向太后。所以极力地讨好向太后,是她当前的主要任务;至于皇上嘛,等自己做了皇后,再慢慢收复他的心……

秦映寒正在这里打着“一举三得”的如意算盘,那边的向妙涵听了这番话却觉得格外刺耳,眉头也拧到了一起,“映寒啊,你这分明是在离间妙妙和太后的感情嘛。太后风华绝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并不是映寒一句话就能给下定论的。而妙妙除了羡慕太后有如此好的皮肤,又怎敢像映寒一样口无遮拦、胡乱奉承呢?”

向妙涵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爱搬弄是非的秦映寒,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如若不是障于向太后的情面,向妙涵真的不愿意与秦映寒相处。向妙涵其实经历和秦映寒如出一辙,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关于如何入宫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后的教育。她自己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反正觉得自己的姑姑太后很威风,便在心里也有一种向往,想成为人上人,至少成为后宫的主宰。

但是向妙涵这种向往只是出于一种最简单的向往而已,她完全没有想到过要耍什么手段去夺那个皇位。而且她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时刻提醒她——无论自己如何向往做后宫的主宰,但是如果皇上不喜欢自己,她也不会奢求!因为向妙涵不愿意做向太后这样只有权利、没有爱情的孤独女人……

于是,华丽丽的安寿宫内,除了那几位不敢参与谈话的美人外,很明显地分成了两个帮派,第一就是向太后与秦映寒,第二就是向妙涵与水心。虽然水心此时并不想与任何人拉近关系,却在无形中,与向妙涵站在了同一立场。只是不知道,这种立场的无形转化,对水心是好事还是坏事?谁能断定,在向妙涵表面的关心下,不是隐藏着一颗想利用她水心的心呢?

所以,没有人可以依赖的,在这个皇宫里,只有自己是自己最可信赖的人……

“你这个小妙妙,怎么说话总是如此针锋相对的?映寒怎么敢离间你与太后的感情呢?要知道,你与太后可是同姓一个向氏。这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向字,又岂是映寒能离间得了的?”秦映寒心里的火气有些往上冒,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像个小公主一样被人宠爱着,唯一敢对她如此针锋相对的,就是这个向妙涵了。“况且映寒虽然得到太后的疼爱,映寒也最喜爱太后,但是这胜似母女的情分前面,却总是要加上一个外字的。所以,妙妙千万不要冤枉映寒的意思啊,映寒只是一个外人,妙妙才是太后的一家人呢。”

秦映寒嘴上更是不饶人,既然向妙涵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自己也不能再拐弯抹角了。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如若从向太后的角度出发,她肯定希望做皇后的人要与她同姓一个“向”字的,那无形中是在延续她向太后的威力!所以秦映寒偏偏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提醒向太后一下,单单只有姓氏相同是不够的,还要看这个人会不会听你的话,会不会为你办事!

果然向太后听了秦映寒的话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也充满了赞许之意,分明在说——这个小映寒竟然把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知道自己所想所思,还真是对了自己的心情。唉,若她她不是自己的外甥女就好了,那样的话,让“向”氏家族的荣耀延续下去的接班人就非她莫属了。

向太后这样想着,又望向身边的向妙妙,如若不是联系到皇后的人选,这个小妙妙其实性格最可爱了,尤其是骨子里的傲气,很像当年的自己。但是,自己如若不能磨平她那股傲气,只怕即使做了皇后,这个小妙妙也不甘心听自己的操*纵,那么自己这个“太后”岂不是白废心机了?要知道自己选皇后并不是要把后宫交出去,而是让自己多一个帮手罢了。而这个小妙妙,会完全听自己的吗?似乎不太可能……

几个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味渐渐浓了起来,其他的佳丽都不敢插话,只怕一不小心不成为众矢之的,那样的后果可想而知啦。水心想了想,似乎大家都忽略了自己的存在,那么就只有自己帮自己了,至少“站”起来,是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

“臣女水心三次给太后请安,祝太后青春常在,芳华永驻!”水心这次改了后半部分的祝福语,既然大家围绕着太后的养生之道,那么自己也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事儿吧。虽然不喜欢讨好别人,但是膝盖跪得发疼的感觉也不好受啊。

“哈哈,水心果然会说话,如此美好的祝福,相信太后一定会喜欢的。”还没等向太后决定是否让水心站起来,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门外传过来,然后便听到众宫女太监们请安的声音,“皇上吉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皇上来了?向太后和所有的佳丽都是一愣,大家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装束,然后齐刷刷地对着安寿宫门口行注目礼。水心还是原地跪着不动,皇上,皇上终于来了……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安寿宫门口,然后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磁性的震慑力,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哈哈,儿臣也给母后问安,祝母后青春常在,芳华永驻!”皇上竟然模仿水心的语气和措辞,对向太后送上同样的问候语,这应该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呢。

向太后心里很是不愉快,皇上这样的做法也太明显了吧?难道他怕自己不知道他喜欢的是水心吗?竟然当着所有佳丽的面,去模仿一个小丫头片子,难道他这个做皇上的不知道什么要做威严吗?不争气的东西!

“智惇的祝福母后接受了,母后一定把养生之道研究下去,做到青春常在,芳华永驻。”向太后压抑着胸中的不满,脸上展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智惇你来得正好,大家正在给母后问安呢。智惇快过来坐下,你若是不坐,这些佳丽的膝盖恐怕就都要跪破了。”向太后说完指了指地上刚刚一起跪下的那些佳丽,像是很心疼她们似的样子。

皇上在秦映寒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然而目光却定格在一直低着头的水心身上。其实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其他佳丽只不过是为了迎接自己刚刚跪下罢了,如果膝盖会疼,只有自己的小水心啊!因为方才皇上亲耳听见了水心说的“三次请安”,那么也就是说,水心从进来后,一直跪着请安,而向太后,偏偏不让她起来……

“赶快平身吧,膝盖跪疼了,太后是会心疼的。”皇上一挥手,召唤所有人都起来说话,而且还加了一句“膝盖疼,太后会心疼”的话,分明是在对水心说——膝盖疼,即使太后不心疼,他这个皇上也会心疼的。

“是啊,大家都快起来吧,皇上不心疼你们,哀家也会心疼你们的。”向太后岂能不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心疼那个水心跪得时间久了。哼,自己就是不心疼那个死丫头,要心疼,也心疼自己的外甥女和侄女才对。

众佳丽都有些紧张,虽然大家并不太了解这对母子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她们并不笨,这话里话外的,分明在互相争斗。如此看来,这宫廷生活不好过啊,可能的话,她本人绝不想进宫了……

“母后这里真是热闹啊,智惇原以为只有水心在陪母后呢。”皇上望着面前五颜六色的佳丽们,心里就有些不悦。今日本来是他接水心的吉日,为什么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捣乱呢?难道太后还想弄什么名堂不成?

“皇上,今日哀家把众佳丽邀请进宫,没有事先和皇上商量,皇上不会怪母后吧?”向太后何其聪明,皇上此话分明是在怪自己,但是她偏偏不往那个方面理解,而是故意装出高兴的样子说道,“因为皇上定下今日是水心进宫的日子,哀家觉得是一个大喜事,便把大家都邀请来,同喜同乐!”

同喜同乐?怎么可能同喜同乐呢?

“哦,谢谢母后想得如此周全,智惇替水心谢过母后啦。”皇上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表面却又不能太表现出来,只好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么相信母后都介绍她们互相认识了吧?嗯,若是水心多了这么多好朋友,也不错。”

向太后有些讪讪的,自从水心进来后就一直给大家跪着,哪有机会与众女认识呢?再说了,向太后本意是让大家刁难水心,哪里还会让她们相识成为朋友呢?向太后不会天真到给水心任何拉帮结伙的机会的!

“这个自然,后宫应该是一个团结的地方,母后希望将来她们能团结一心,辅佐皇上成就一番伟业。”向太后当着众佳丽的面撒了个谎,怎么着也不能说出一直让水心跪着的事吧?然后顺理成章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那样,也不枉了母后的一片苦心。”

向太后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到皇上智惇的耳里无异于是晴天霹雳——“母后,什么团结一心?今日智惇只不过是接水心姑娘进宫,并非……”

“皇上,今日这么多佳丽都进宫来了,自然是要她们团结一心才对。”向太后打断了皇上下面的话,如今人都来了,就由不得皇上一厢情愿了,“来来来,现在就让妙妙给皇上逐一作个介绍吧。”

向太后之所以这么强加给皇上如此多的美女,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这还要从那日水心与皇上见面的事说起——

话说那日兰陵王果然不负重托,在天黑前终于找到了春树,又安排水心与春树做了最后的诀别。至于水心与春树都说了些什么,暂时不表。且说为了救水府那些可怜的家丁,水心又咬紧牙关忍着欲碎的心,在兰陵王的安排下与皇上进行了最后的交涉,于是便有了水府上下所有人的安全,也有了今日的水心进宫……

只是,皇上与水心的私下协议并没有得到向太后的认同,当皇上再次把决定封水心为皇后的事情对向太后说明的时候,向太后真的气疯了。也因此,母子二人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吵,较之先前更为严重……

中间的争吵细节暂不细表,只是到最后,母子二人同时退了一步——

向太后说册封皇后的事属于国家大事,必须提到朝政议程上商讨一下,如若群臣都通过,再择吉日举行大婚;

皇上为了顾全大局,既然还没到与向太后彻底翻脸的时候,便也退了一步,那就是在大婚之前,要把水心先行接入宫中,享受贵妃级的待遇,直到大婚。

可是今日,水心如期而至,却谁知与水心同时到达的,还有这么多佳丽?而且更让人费解的是,向太后竟然还说让这些佳丽团结一心,共同辅佐皇上。这根本不是当日母子二人商量的结果啊?横空多出这么多的女子,皇上真是头疼……

“皇上哥哥,这几位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妙妙来给你介绍一下吧。”向妙涵接到了向太后的任务,赶紧起身向皇上福了福身,然后逐个介绍起来,“这位穿翠青色衣裙的,名叫欧阳楚梦;这位穿橙色衣服的,名叫郭妍竹;绿衣飘飘的这位姑娘名唤慕容芳菲;最喜欢蓝色衣裙的这位美人儿,叫南宫千兰,还有最配紫色的这位姑娘,叫尉迟紫恋。”

向妙涵因为在前次的安寿宫这行中与大家碰过面,而且对每个人的背景都作了仔细调查,那么此时让她给皇上介绍,自己轻松得很了。说完,向妙涵又调皮冲皇上一笑,然后指了指一袭红衣的秦映寒戏谑的一笑——

“皇上哥哥,这位红妆大美女妙妙倒是要详细介绍一下,她的名字叫做秦映寒,父亲是当朝第一重臣秦桧大人,而秦大小姐本人则是京城四大美之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名副其实的才女佳人哦。如果皇上哥哥愿意,就随大家一起叫她的乳名映寒吧。”

这样的介绍其实无疑于是一种戏弄,因为皇上与这两位小表妹那可是青梅竹马的,又何需互相介绍呢?而且向妙涵故意提到了秦映寒父亲的名字,应该另有一番深意的。向妙涵非常看不惯秦映寒仰仗父亲而居高临下的态度,所以在皇上面前捉弄她一下子,也算出出气。

皇上先是一愣,然后看到向妙涵边说边向自己挤眉弄眼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其实皇上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秦映寒,一方面是因为秦映寒的个性太高傲自大,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不喜欢她的父亲。

于是皇上也冲着向妙涵挤了挤眼睛,心领神会地哈哈一笑,“哈哈,如今这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到齐了,还真是争芳斗艳呢。嗯,不过,妙妙啊,你这白衣飘飘的小丫头却不属于这争艳的行列,那么,可不可以也自我介绍一番呢?”

还没等向妙涵回答,那边的秦映寒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有些恨恨地说道,“皇上哥哥,既然妙妙把映寒夸得那么好,映寒也不能不识抬举,算作礼尚往来吧,映寒帮妙妙作个介绍,让各位佳丽认识认识我们的小才女是何许人也……”

“不必了,朕只是跟妙妙开个玩笑而已,对于妙妙朕自然是了解的,相信大家对这个一袭白衣的小丫头,也很喜欢了。”皇上脸色一沉打断了秦映寒的话,他并不想听这些无谓的争风吃醋,无论大家怎么讨好自己,自己的心里也只有那一抹粉红色的美丽,“朕倒是想隆重向大家介绍一下水心姑娘,因为水心姑娘是今日的主角。”

这样断然地拒绝立刻让秦映寒感觉脸上被抽了个大巴掌一样难堪,皇上根本就没给她留一丝面子,这让秦映寒一颗骄傲的心再次受到严重打击——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对方是皇上,自己再怎么难堪,也不敢有半点儿的不敬啊!

秦映寒的泪水在眼圈里直打转,她恨恨地望了一眼向妙涵,怪她把自己推到了一个难堪的境地;又恨恨地望了一眼水心,如果不是她出现了,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怎么会如此一败涂地?

“皇上哥哥,好啊,妙妙很喜欢水心姑娘呢,皇上哥哥快给大家介绍吧。”向妙涵看到秦映寒羞愧难当的样子,真是开心极了,然后幸灾乐祸地对皇上催促到,“水心姑娘这一袭粉衣,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超凡脱俗。”

向太后狠狠地瞪了向妙涵一眼,怪她多事。可是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她又不能拦着皇上不让他说。也好,倒要听听皇上是怎么介绍这个小丫头片子的,她是今日的主角,那就让大家看看这个主角称不称职吧。

“哈哈,小妙妙啊,你的话正合朕意。嗯,朕已经决定把坤宁宫更名为菡萏宫,赐为水心姑娘的居所,宫中所有装饰都以粉红色为主调,那些宫女们的服侍,都要以翠绿的荷叶色为主调……”皇上被向妙涵的话逗得很开心,于是眼神变得很是灿烂,充满了热切的向往——

“即日起在菡萏宫里开辟一片荷池,由专职人员管理,效仿春秋末期的吴国那样,男仆称为菡士,女婢称萏使,合称菡萏使。嗯,妙妙啊,皇上哥哥这个主意,怎么样?”

皇上此番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一直沉默不语的水心。她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大手笔地迎接自己入宫;而且,是当着向太后和众佳丽的面,把对自己的宠爱之情完全表达得淋漓尽致。这让她怪皇上太霸道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动着这一片深情……

“菡萏,荷花的别称,含苞未开的荷花为菡萏,已发为芙蓉。而菡即是花苞,萏即是花蕊。皇上哥哥真是大才子啊,这个主意与水心姑娘太相配了,简直就是天作之合。”这时,向妙涵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然后开始从文学的角度对皇上的这个决定进行点评——

“嗯,九龙吐水浴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希奇瑞相头中现,菡萏莲花足下开。水心姑娘真是好让人羡慕啊,从此后你就是菡萏宫的宫女,莲花池的仙子了,妙妙恭喜水心姑娘!”

对于向妙涵这样的注解,皇上显然很是高兴,不由得暗暗点头。虽然皇上已经注意到了向太后脸上的不悦神情,但是他还是假装没有看到,然后面带微笑地继续向其他佳丽询问道,“妙妙果然是才华横溢,那么在座的佳丽也都是才女,可否也谈谈你们的高见呢?”

那几位被询问的美人儿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接皇上的话。如果回答了,那么向太后便会不高兴;如果一直这样不吭声,皇上又会不开心。唉,大家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向妙涵望了望一袭绿衣的慕容芳菲,然后婉然一笑,“慕容芳菲姑娘此时着一身翠荷衣衫,那么应该最有发言权了。慕容芳菲才女,说说看吧。”

“慕容芳菲不才,只好借前辈李商隐的《赠荷花》来献给水心姑娘了。”慕容芳菲被向妙涵点名了,自然不好再沉默,更何况她本来就喜欢水心,于是略加思索,便想到了相关的诗句——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

水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慕容芳菲投去了感谢的目光。要知道水心 是语文老师,自然是知道这首诗的,这是一篇有深刻思想内容的诗。我国民间长期流传着这样的谚语:“荷花虽好,也要绿叶扶持。”李商隐的这首七言古诗,形象地表现了和这谚语相似的可贵思想。作者说——

一般人总是重视花,不重视叶。花栽在金盆里,叶子却让它落地成为尘土。但荷花的红花绿叶,却配合得很好,它们长期互相照映,一直到绿叶减少,红花谢落,使人觉得很愁怅的时候。这样就写出了荷花荷叶的共同命运,而且写得很有感情……

“哈哈,慕容芳菲果然是才女,让人佩服。那么映寒就借用一首《山花子》献丑一下,请皇上哥哥不要见笑才好!”一直坐在那边生闷气的秦映寒听了这首诗,突然哈哈一声冷笑,然后也不顾向太后制止她的目光,便自顾自地朗诵起来——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水心听到这首词时,不由得眉头紧锁,她明白秦映寒选这首词同样是刻意的。因为整首词写的是荷花落尽,香气消散,荷叶凋零,深秋的西风从绿波中起来,使人发愁;一个有无穷幽怨含泪倚栏的主人公形象跃然纸上。秋雨绵绵、梦境缈远、玉笙呜咽,构成悲凉凄清的意境,使全词惆怅伤感的气氛愈发浓烈……

那么秦映寒其实就是借这首词警告水心,如果她没有“自知之明”,下场就会如词中莲花那样悲惨而萧条。水心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诗词也是可以用来当作武器的。看来秦映寒对自己的敌视再也无法改变了。

“映寒啊,你这首词太悲凉了,不合适皇上哥哥的心境,嗯,其实想来想去,还是这句诗最适合了。”向妙涵瞪了秦映寒一眼,然后大声朗诵道,“菡萏花开鸳并立,梧桐树上凤双栖!皇上哥哥,妙妙这句诗用得好不好呢?”

“哈哈,妙妙这句诗不是用得好,而是用得妙!妙!”皇上乐得合不拢嘴,然后深情地望着水心说道,“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其实,皇上哥哥最喜欢的是这句诗呢。”

水心自然明白皇上话里的深意,“卷舒天合任天真”,那是希望自己今后的生活能够自由幸福啊!但是能遂人愿吗?因为她分明看到向太后正狠狠地盯着自己,眼神中流露着仇恨的目光……

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为水心重新打造一座菡萏宫,而且此宫完全采用粉红色系,所有的宫女奴婢们的衣着都要选择翠荷绿为主调,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在皇上智惇的心目中,水心就是那最娇艳的莲花,而那些宫女们,只适合做最称职的绿叶。而且一定要与莲花相辅相承,同呼吸、共命运……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皇上对水心的宠爱已经到了什么程度,那么无论是向妙涵还是秦映寒,都只配做水心的绿叶罢了,更不用说其他的佳丽啦。

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应该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耀了,试问啊,在座的美女们,谁不渴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菡萏宫”,谁不渴望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菡萏池”?即使现在以国母自居的向太后,又何尝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呢?

只是向太后不曾实现过,因为当年先皇在位的时候,她向太后并不是最受宠爱的,甚至是最不起眼的、最被忽略的一个小小的贵人罢了……所以直到后来,先皇被金人当成俘虏抓走的时候,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人才因为“被忽略”而再次被金兵给忽略了……向太后从此因祸得福,在仅存的那些小贵人小才人里,她脱颖而出,一跃成了太后……

想起这段往事,向太后也难免酸楚,尤其是面对皇上对水心的宠爱,她既羡慕又嫉妒。没有人不渴望爱情的,即使不能两情相悦,也同样会渴望被人疼被人宠。向太后没有那个命,年轻时自己的男人有权利,可是他不宠自己;年老了,自己掌权了,可是她却不敢找男人宠她,因为那是犯律法的,她若是想过这种荣华富贵的生活,便只能安分守己……

但是在向太后的骨子里,她却不些不甘心!她总认为自己并不比那些男人们差,她总觉得自己满可以创造一番伟业。且不说什么武则天吧,因为历史上敢于称帝的女人,也只有那么一个。向太后常常拿自己与武则天暗暗相比较,终于发现自己确实不如武则天。

于是向太后就告诫自己千万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奢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否则一定没有好下场!但是,做不了武则天不等于不能统治天下,她同样是堂堂的太后,那为什么不能像大辽的肖太后那样,做一个英明勇敢的“太后”呢?

——行的!自己一定行的!这是向太后对自己的鼓励!

于是向太后常常为自己这样的爱国之心和男子一样的胸襟感到自豪,她甚至想:如当初先皇封自己为皇后,如若先皇那时常常听自己讲一些治理国家之道,那么就很可能会改变国家的命运,又何来两个败国之君?

但是历史就这样被进行着,向太后没有得到过先皇爱,那是她一生的遗憾。而如今,作为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智惇皇上,却屡次三番地为了另一个女子与她抗衡,那么可想而知,向太后的心情一定愤慨极了——她把所有的嫉妒和怨恨都施加在水心身上,其实仔细想来,也不为过吧?那是一个怨妇的嫉妒,那一个自私后母的愤怒,如果爆发起来,可怜的小水心啊,应该怎么样承受?

“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向太后强压怒火,然后重复了一遍刚刚秦映寒朗诵的那首词,语气很是沉重——

“皇上,哀家觉得映寒的词配得更有道理。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那首词应该是南唐中主李燝的所作。大家都知道,李燝是唐后主李煜的父亲,他作这首词时应该是一种悲秋的情怀,或许当时他就隐隐地感觉到,他的唐朝时日不多了,就像那莲开莲落,再豪华的绽放最后也只能归于泥土罢了……”

向太后这样的解说,让刚刚向妙涵给活跃起来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起来,大家谁也不敢再出声。尤其是那个有些胆小的南宫千兰,一直甚至努力地低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与向太后对上目光后,向太后就让她再谈想法。其实南宫千兰哪里敢谈自己的想法呢?不论是站在谁的立场,都会得罪人,所以,还不如没有想法的好。现在南宫千兰只求这次所谓有“邀请”快点儿结束,然后再也不要进到宫里来了……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紧张,越是回避,事情反而越是往你头上撞,想躲躲也躲不开的。这不,向太后刚刚把自己的观点阐述完毕,还不等皇上提出什么反驳的话,便立刻召唤南宫千兰回话——

“千兰姑娘啊,你为什么总低头不语呢?是不是对她们的看法都不赞同?嗯,其实哀家觉得慧雅姑娘是一个很成熟稳重的女孩子,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聪慧、优雅得如空谷的幽兰,不与他人争风吃醋,好,哀家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向太后真是厉害,她表面是在夸奖南宫千兰的聪慧优雅,实际上是先给南宫千兰灌输了一种做人要贤德的思想,然后又来了个下马威,分明是在说:如若南宫千兰也像水心那样与他人争风吃醋的,向太后就不喜欢你了——那么你南宫千兰,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南宫千兰觉得手心里都是汗,头也嗡嗡地叫,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浑身紧张得直哆嗦。她不知道向太后为什么要问她?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回答?向太后说自己如若不与他人争风吃醋,就喜欢自己——那意思,就是提醒自己不要与水心同流合污啊!唉,水心其实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皇上爱她又有什么错呢?只是,太后不喜欢,没办法,自己帮不了她了……

“千兰,在想什么呢?太后在问你话呢,快回答吧。”秦映寒虽然不明白向太后为什么要提问这个南宫千兰,该不会是想封她为皇后吧?但是转念一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向太后或许想利用这个南宫千兰说事罢了。于是微微一笑,对南宫千兰说道,“千兰是最温柔贤惠的姑娘了,映寒若是能学到千兰这份优雅恬淡就好了。”

南宫千兰暗暗责备秦映寒太多事了,若是她不催促,或许向太后也就不会再追问了,没准儿就躲过这一关了。现在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吧——“千兰多谢太后的厚爱,千兰受之有愧……嗯,皇上为水心姑娘建菡萏宫,那一定很美……而太后说的更有道理,花开花落总有尽时,怎样的繁华最终也会是一场空…..若是带着无穷幽怨独自凭栏,倒莫若最初就保持一份空谷幽兰的恬淡……”

南宫千兰终于吞吞吐吐地按照向太后的意思把自己的所谓观点表达出来了,然后,她感觉自己后背的衣衫都被汗珠给渗透了,带着紧张的热度在这盛夏的宫殿里蔓延……

对于这样的回答,向太后显然很满意,她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嗯,这个南宫千兰应该是众多佳丽中最温柔贤惠、也是最能听自己话的人了,而且在向太后的心中,也是那个“淑妃”的最佳人选。如今皇上很固执,自己一时说服不了他,又不能太撕破脸。所以,得想一个相对完美的办法,让皇上不能太张狂,让那个水心不能太得意……

“千兰啊,你真是个贤德的好姑娘,妙妙佩服你的温柔善良。”那边一直静静听向太后讲道理的向妙涵再次说话了,“千兰啊,妙妙也有一个问题问问你呢,你可是要如实回答,不许说谎哦。”

南宫千兰被向妙涵说得有些尴尬,自己对向太后的“趋炎附势”,想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真不知道这个向妙涵要问什么难堪的问题给自己呢?可是又不能说不让人家问啊,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妙妙问吧,千兰如实回答便是。”

向妙涵眼珠一转,调皮地望了向太后一眼,然后问南宫千兰,“千兰,妙妙只是想知道,如果给你一座宫殿,你希望布置成什么样子呢?如果为你建造一座花园,你最希望种上什么植物呢?”

南宫千兰微微怔了怔,原以为向妙涵会刁难自己呢,譬如直截了当地问自己是支持秦映寒的观点还是支持她向妙涵?还好只是问自己的理想,嗯,那自己实话实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想到这里,南宫千兰少女的天真本性又显露无遗,同时脸上也洋溢着害羞的向往——

“如果给我一座宫殿,我最希望把它布置成天空的颜色,所有的装饰都以淡蓝色为主调,然后配上飘逸的白纱幔,就像蓝蓝的天空白云在飘……然后,我还要建造一座属于我的花园,花园里自己主要种植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兰花,我要把所有的兰花都般到我的花园里,然后给花园取个可爱的名字,嗯,就叫兰若轩……”

南宫千兰越说越开心、越说越投入,一时间忘记了不能得罪向太后,更没有注意到向太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就像滴着一层葡萄水,只要再轻轻碰触一下,就会有灾难降临到她的头上。

水心见到此情此景心说不好,向太后为什么会提问南宫千兰,很明显是希望南宫千兰否定皇上为自己建造菡萏宫和菡萏池的事情。却谁知南宫千兰说着说着就被向妙涵引到了“雷区”,马上就要爆炸了,可怜的南宫千兰竟然还陶醉在她的梦想里,全然没有发觉向太后那张“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庞……

“呵呵,千兰的梦想原来也如此浪漫,那一园美丽的兰花肯定漂亮极了,现在妙妙就好想去看看呢。”向妙涵依然是那一脸的调皮,然后冲着秦映寒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映寒啊,现在问题轮到你了,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设计你的宫殿和花园?”

秦映寒没想到向妙涵突然就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更猜不透她这样左问一个右问一个的,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单单是为了探听别人的理想吗?但是看太后的脸色,显然是对于刚刚南宫千兰的回答很是不悦,那么自己就不能说实话了——

“妙妙啊,其实映寒和你们都不一样,映寒从来不奢望有自己的宫殿和花园,要知道那样是很奢侈和浪费的。如果,有那么一个人想赐予映寒这些东西,映寒会劝说那个人,把银两用在江山社稷上,用在黎民百姓身上,映寒只想做一个忧国忧民的人……”

秦映寒说得很是慷慨激昂,虽然这些话都是违心的,都是按照向太后的意思去提醒那个水 心——虽然皇上要赐予你宫殿和花园,但是你水心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享受那么奢侈的生活你根本不配!而且,一个不懂忧国忧民的人,更不配做皇后,所以,不要再做白日梦才好!

“ 哈哈,映寒,妙妙没想到映寒有如此高的境界,真让妙妙刮目相看。”向妙涵听着秦映寒口不对心的话,一阵冷笑,然后故意逗她说,“妙妙以前真是看错映寒了,因为映寒一向喜欢这大红的衣衫,所以妙妙还以为映寒一定会把自己的宫殿弄成大红的颜色,就像太后的安寿宫一样富丽堂皇;至于花园嘛,自然也只有牡丹花才能配得起映寒的雍容华贵了……”

秦映寒被向妙涵这样一顿讽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向妙涵说得没错,她真的向往有一座自己的宫殿,然后把宫殿装潢成和安寿宫一样的富丽堂皇;她也同样向往有一座自己的花园,然后花园里种上大红的牡丹花,就像武则天那样,秦映寒认为只有牡丹花的富贵才配得起自己的雍容华贵……

但 是秦映寒怎么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呢?她必须严格遵循向太后的意图,必须跟在向太后的思想去走。水心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让人感觉她连沉默都对自己构成了威胁。所以,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向太后,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争夺皇后的机会。所以违心就违心吧,自己要做给太后看,又不是做给这些无知的人看,那么还在乎她们的想法做什么呢?

皇上对于大家这样吵来吵去很是反感,他其实比谁都明白向太后的心意,但是他这次并不想再顺着向太后后——难道给自己心爱的女子一座粉红色的宫殿也要请示她向太后吗?自己又不是想为她建什么劳民伤财的阿房宫,犯得着向太后如此大做文章吗?

于是皇上对仍然在你一言我针锋相对的向妙涵和秦映寒挥了挥手,然后望着向太后说道,“母后若没什么意见,改造菡萏宫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即日开始动工。现在智惇就带水心姑娘去坤宁宫看看,商量一下改建计划……”

这算作是对向太后的交待了,皇上说完起身便要带水心离开。

“不行!哀家不同意!”向太后被逼无奈,看来拐弯抹角的规劝没有用了,自己只好动真格的了……

自始至终水心都保持着沉默,皇上想给自己什么、又想向自己要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同时水心更清楚自己的心,皇上给予的,她不想要,皇上想要的,她也给不了。

但是向太后可不管这么多,她只知道自从水心出现后,她一手扶持的皇上就不再听她的安排,而且呈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尤其是这次,本来母子二经过一番争执后,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那就是只允许暂时把水心接进宫中,至于能否最后册封为皇后,那要再作全方位考虑才能最后决定……

谁知皇上表面答应得挺好,却对向太后来了个突然袭击——要赐予水心一座宫殿,还要专门为水心修一座莲花池。这样的作法表面虽然没有违背与向太后的口头协议,但是实质上是变相的背叛。试想啊,自从皇上登基后,因为有着想重振大宋、春树靖康之耻的决心,真的大有振作之气;而对于女色,简直就呈强烈的回避状态。

向太后还清楚记得,最初的时候她也有意安排秦映寒和向妙涵与皇上多接触的,俗话说日久生情,更何况皇上与那两个女孩子青梅竹马呢?若是皇上主动喜欢上其中哪一个人,都是成理想的事情;那么再提出把那个人立为皇后,便也顺理成章了。

然而向太后总是没能如愿,皇上一听到这些话就立刻反对,并且以国事为重作借口,说不想用女色来影响江山社稷。这样屡次三番的,向太后一方面着急无奈,另一方面却也感到有些许的安慰,那就是自己选中的皇上,果然是一位有上进心的君主。那么至于女人的事,也只好等皇上自己需要的时候,再商量了……

如今,皇上终于打了一场胜仗,在讨伐金人的战斗中重振雄风,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种极度的振奋状态。于是,向太后便趁热打铁,想给皇上来个锦上添花。这次皇上也知道自己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但是他又确确实实对秦映寒和向妙涵爱不起来,所以便提出要选一些才女入宫,先把冷清的后宫丰富起来再说……

就这样,有了尚府的那次“考试”,也就这样,水心阴差阳错与皇上邂逅在花园里,从而搅乱了向太后长久以来精心策划的一步好棋。但是向太后是绝对不会甘心的,她最初真的想一举把水心给除掉算了,所谓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水心就像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似的,总是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又被她化险为夷……向太后真恨手下那些人无能,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如果不是皇上怀疑到她向太后的头上,向太后绝不会罢手,那么水心或许早就遇难了……

既然除不掉水心,向太后只好暂时向皇上妥协,但是向太后暗中坚持着自己的底线——那就是皇后的人选,必须在秦映寒和向妙涵中出,其他人谁也不行!至于皇妃嘛,反正哪个皇上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多她一个水心也不算多……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然而看今日皇上的态度,向太后心中的气又不打一处来,首先就是皇上赐给水心的住处,让向太后心里很是不平衡——

历朝历代,每个皇宫里都有很多小宫殿、小房子的,多一个人住进来也根本不影响任何事情。若是水心进宫就是皇上的人了,自然应该给她一个住处的,说起来也无可厚非。但是皇上偏偏选择坤宁宫作为水心的居所,这实在让向太后心里无法接受。

要知道那个坤宁宫可是后宫中最大的宫殿了,较之向太后的这个安寿宫还要大得多;而且那里离皇上的寝宫也是最近,按理说,那应该是正宫皇后住的地方,她向太后都没资格进入,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坤宁宫就成了她水心的居所呢?这不是明摆着,将来还是要把水心扶正吗?真是岂有此理!

尤其是皇上这样轻描淡写地交待了一句,就算把事情给定下来了,根本没把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啊!看到皇上起身要离开,向太后再也忍无可忍,厉声喊道——“不行!哀家不同意!”

皇上听到向太后这样严厉的声音,知道向太后一定很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自己同意把立水心为皇后的事暂时延迟,那么已经算妥协了;难道其它的事也要都听向太后的吗?自己是皇上,如果连给自己心爱的女人选一处居所的权利都没有,那岂不是傀儡一样吗?

“母后,智惇已经决定了,请母后成全。”皇上不想问为什么。

其实不问也知道,因为向太后想立秦映寒和向妙涵为后,只这一个原因,就足以让向太后把水心视为眼中钉了。所以,干脆不问,只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就好。

“哀家说不同意,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如此草率行事?”向太后看到皇上站住了脚步,声音也缓和了一些,但是态度还是很生硬,“皇上请坐下再商量商量。”

水心望了一眼皇上,正好皇上也在看她,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几分心疼。水心不由得有些感动,过去的恩怨暂时不必说了,单单从眼前这件事,皇上毕竟是为了自己。于是水心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定格在刚刚皇上坐过的椅子上,那意思是不要太冲动,先坐下再说吧……

皇上终于从水心的眼神里看到了感*彩,虽然那感*彩只是淡淡的一抹,稍纵即逝,但是让皇上的心里立刻一阵激动。无论如何,有变化总是好的,那么自己即使与向太后再闹翻,也是值得了——

“母后,智惇不明白,母后为什么不同意智惇的决定呢?刚刚妙妙和大家都很赞同的,觉得建造一座菡萏宫,真的与水心的名字很配的。而且水心最喜欢莲花,修一座莲花池岂不是更好?”皇上心情舒畅了很多,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温柔,因为水心在关心自己,至少不希望自己与太后发生更严重的分歧,这种发现怎么能不让皇上感到振奋呢?

“嗯,妙妙的解释倒是没错,你起的那个菡萏宫的名字也非常贴切,至于修莲花池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向太后看到皇上莫名其妙地变得温柔起来,还以为是怕自己生气,而在讨好自己。当下态度也好了起来,然后尽量心平气和地劝皇上改变主意——

“远的不说,即使是尚府,不是也有一座莲花池吗?那么水心姑娘若是喜欢,为她修一座也是可以的,哀家并不是心疼那些修建的银两。”

“哦?那智惇就有些不明白了,母后既然觉得智惇给水心一座宫殿,修一座花园没什么不对,为什么还要反对呢?”皇上眉头微微蹙到了一起,那么肯定是因为坤宁宫的缘故了,嗯,看来这个向太后还是怕自己立水心为后啊!那么几天前她对自己说什么商量商量,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既然太后跟自己玩花样,自己也就不必再谦虚了,看看到最后谁说了算!

“智惇啊,你难道不知道坤宁宫在整个皇宫中的位置有多重要吗?那是给正宫娘娘居住的寝宫,就边哀家都要住在安寿宫里,那么皇上怎么能随便就将坤宁宫送给水心姑娘呢?”为今之计,向太后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这个皇上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对,竟然还装糊涂,真是狡猾——

“而且,那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规矩,宫名也是老祖宗们定下的,坤,是指乾坤,也就是天下;宁,自然是指安宁太平。这样一个祈祷天下太平的宫殿,难道皇上就如此不重视吗?怎么能说改就改呢?难道皇上不希望这大宋朝的江山——天下太平吗?!”

向太后语气虽然很是平和,但说到最后,却把一个大大的罪名抛给了皇上——若是私自改了坤宁宫的名字,那无疑是要破坏祖宗们定下的规矩,从此天下若是不能太平,就都是皇上的错,都是水心的错!

面对这样一个冠冕堂皇却又义正言辞的理由,莫说其他人都不住的点头,即使水心也觉得不能私自“改名换姓”的,那样肯定会招来天下人的责难——只是皇上会听进这样的规劝吗?若是听了,无疑是再次对向太后低头;若是不听,这个罪名可真是不小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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