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外第一处八角凉亭,盛夏的野花在亭子四周争先恐后地展示美丽;远处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道路在林子旁边分出三条不同方向的枝脉,其中靠左边那一条,就是前往落霞林的道路。
水心来到这个凉亭已经多时了。道路上人并不多,而且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没有人到亭子里落脚。偶尔有人向亭子里望几眼,那眼神中也分明带着探询的味道。或许大家都不明白,一个穿着丫环服装的弱小女子,却有着超凡脱俗的气质、倾国倾城的容颜,这岂不是造化弄人?还有啊,这一大清早的,为什么她会在亭子里徘徊呢?
水心没有心思顾及别人的目光,她的一颗心完全在春树那里。真不知道春树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通过城门那道关呢?她一会儿望望城门的方向,一会儿又望望落霞林那条道路,真是心乱如麻。
有好几次,水心已经走出了凉亭准备返回去找春树;然而最终又都犹豫着回到了亭子里。因为她只怕自己一出现,再次引起那个守城官兵的注意,即使遇到春树,也只会徒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嗯,就这样耐心地等一直时辰吧,如果到时候春树还不出现,立刻返回去找他也不迟……
于 是,水心便强迫自己继续等下去,京城的方向没有春树的身影,她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目光投向那条通往落霞林的道路上;于是,许多关于落霞林的记忆便又再一次拉开,带着苦涩的温馨——
最难忘是两人共乘一骑的情景,路边野花芬芳,天空白云朵朵,耳边鸟儿啼啭……多美的一条路啊!如果说世界上什么路最让人向往,水心肯定会说是落霞林之路。或许那里的风景与其它道路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时的心情那时的感觉,却是真的与其它时候不同。
一种温暖的情愫在回忆里蔓延,水心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就像绽放在盛夏里那朵最娇艳的莲花,清纯而绚丽。是的,水心的思绪已经越过那无边的道路飞到了落霞林,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汪流动的清溪,翩翩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丛间飞舞,叮咚的溪水清澈见底……
水心仿佛又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那真是一个桃花源般的世界,没有纷争没有嫉妒没有勾 心斗角没有胆战心惊,有的只是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犹如春树美丽面容下划过的可爱笑容一样清纯……
于是,想像的翅膀在这充满阴云的天空下飞翔着,水心有那么一瞬间陶醉,她陶醉在那难忘的回忆里,一时之间忘记了牵挂春树的安危。直到身后传过来一阵奔跑喧闹之声,水心才从陶醉中惊醒过来,赶紧回头观看——
只见从京城方向三五成群地跑来了一些人,那些人跌跌撞撞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强烈的惊吓所致。同时还伴着哭喊声和说话声,正向这边跑来……
水心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凭她人记忆,这些人应该都是刚刚自己在出城路上遇到的老百姓啊,那么他们不进城,怎么反而往回跑呢?难道……天啊,水心不敢再想下去,赶紧从亭子里跑出来,横在道路中间等待那些人近前询问一下根由。
“姑娘,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跑啊,能跑多远跑多远,否则就没命了!”这时,跑在最前面的一位年轻小伙子已经来到亭子边,本来想接着往前跑的,大概是因为水心长得太漂亮了,一种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便又不自主地停下来冲水心喊道,“姑娘,快跑吧,再晚了就没命了!”
“这位大哥,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告诉我好吗?”水心一听更急了,显然是城里发生了大事情,那么为什么不见自己的春树呢?难道春树已经……
“姑娘啊,你就别问了,城里出了妖怪,据说见人就咬见兽就吃,城里已经死了很多人,此时正是一片阴气……”那个小伙子说起这些时还心有余悸,脸色煞白,就像他真的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妖怪一样——“多亏我们还没有进城,否则现在早就见阎王爷了。快别再问了,跑吧……”说着,那个小伙子便抛下水心,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妖怪?怎么会有妖怪呢?水心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妖怪,她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尽管现在由唯物主义多少变得有些唯心,但是对于妖魔鬼怪的,还是不太相信。但是看那个小伙子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横行吗?那么春树如今在哪里呢?他是不是也遇到了所谓的妖怪?他能躲过这一劫吗?水心再也不能这样傻等了,当即冲着那群从城门方向跑过来的人跑去,无论如何也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论如何也要把春树解救出来……
“这个小姑娘,你是不是疯了?大家都在往外跑,你怎么往回跑呢?难道你不要命了吗?”终于和那群老百姓碰头了,几个好心人看到水心形单影只的,赶紧拦住她劝说道,“城里出大事了,快跑吧,那个京城恐怕一会儿就要爆炸了……”
水心这是越听越害怕,难道除了妖怪还有*吗?这究竟是现代社会还是古代的大宋朝啊?莫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又不小心穿越到了别的年代?“你们快告诉我,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有妖怪出现吗?”
“哪有什么妖怪,姑娘啊,我告诉你啊……那东西比妖怪还厉害,据说是三把妖气十足的邪刀,如果那刀发起威来……所有的妖魔鬼怪就都会出现,不只是咱们人啊……整个京城就要毁灭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话都结巴了,而且显然他比先前那个小伙子了解得多一些,至少知道所有的恐惧都来自叫做“邪刀”的东西。
水心更糊涂了,这大家说来说去的,不是妖怪就是邪刀,似乎与春树没什么大关系 ,那么看来是发生了别的事情。只是大家都跑掉了,为什么不见春树的人影呢?
看到大家说着又要向前跑,水心赶紧拉住那位书生的手苦苦央求道,“求求你们先别跑啊,快告诉我,城里现在还有活人吗?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少年啊?”
那位书生一听水心这么问,当即很是震惊,脸色也更加难看,就像水心提到的春树是一个灾星一样,“你说什么?姑娘啊,你难道认识那个长发飘飘 的白衣少年吗?我告诉你啊,他可是一个大祸害,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邪刀根本不会出现,都是因为他……”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水心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啦。怎么说春树是一个祸害呢?“你是说你见过那个白衣少年对吗?那你见没见到他去哪里了?他有没有和你们一起跑掉啊……”
水心总算听到了春树的消息,可惜那些人都急于跑命,根本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句。水心无奈,只好继续往回跑,无论城里发生什么事情,恐怕都是与春树有关的。自己再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扛,一定要回去帮他……
“天啊,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还敢往城里跑呢?你一定不知道吧,现在城里正在打仗呢,据说是上古时代的兵器再现了,整个京城里都笼罩在一股妖气之中。”又一批老百姓与水心跑了个照面,又一种说法进入了水心的耳朵——
“……你也不要再问了,这个京城你也别进了,如果那个白衣少年没有什么轩辕剑的话,我们大家早就被那妖刀给吃了……快跑吧,据说那妖刀一共三把,那两把如果来报仇的话,那个白衣少年也不是对手了……”
水心心里略略知道了个大概,嗯,自己出城后,春树确实遇到了麻烦,但是那个什么轩辕剑又是怎么回事儿?自己可是从来没听春树提起过,而且也从来没见过春树用过,即便这次,水心也没见春树带着什么兵器啊?难道说那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少年不是春树?那么又会是谁呢?
只是这些疑问根本没有人愿意为她解答,也没有人能够解答得了,人们都在逃命,谁有时间和水心啰嗦呢?水心也不再浪费时间,赶紧施展轻功向京城疾驰,她的心里在焦急地呼唤着——
“春树,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水心来帮你了,水心来了……”
远远的,京城的大门已经能遥遥可见了,这时,最后一批行人拦住了水心,“小姑娘,如今全城戒严了,只准进不准出,你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进城了,弄不好就再也出不来了……”
全城戒严?水心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就乱了,看来意料中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能下令戒严整个京城的,除了皇上还会有谁呢?至于那些什么妖气什么邪刀的,恐怕都是来对付春树的大恶人!
“求求你们告诉我好吗?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位长发飘飘的白衣少年?长得很是俊美……”水心急得差点儿掉下眼泪,远远的城门口,再也没有什么人影了,也就是说,自己的春树并没有出得了城门——那么他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几个人一听水心的问话,当即脸色变得煞白,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然后相继又摇了摇头,“姑娘啊,莫不是你与那个白衣少年相识?他……唉,你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的春树真的遇难了?水心只觉得心碎欲绝、天崩地裂,头一阵眩晕,便有些站立不稳——春树,春树,春树啊,你不要扔下水心不管啊……
远远的城门近了,可是离城门越近,水心的心里越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那个刚刚经过的城门口如今是不是血流成河?不知道那成河的鲜血里,是不是有春树的血液?
水心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因为全城戒严的目标自然是指向她和春树。而她自己却自私地跑了出来,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如果当时自己也在城里就好了,只要能和春树一起并肩作战,管他什么皇上还是什么宫主,其它的一切都见鬼去吧!即使不能和春树成就一份完美爱情,那也要一起化蝶飞……
“这位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心一直沉浸在极度的自责之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门口,先前那个官兵正捂着腮帮子,看样子牙掉的不止一颗,说话直跑风,“幸亏你出城早,否则现在全城戒严,你的药是不能采了。”
听到问话,水心赶紧收回思绪,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水心,坚强些!
“官兵大哥,你说全城戒严,难道这里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水心一边拿证件,一边伸着脖子往城门里看,可是却什么也没看到,而这官兵的样子倒是引起了水心的注意,“咦,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那个官兵由于先前见过水心,所以这次对那个证件看也没看,便满腹牢骚地嘟囔着,“天大的倒霉事儿让我给遇到了,唉,天奶奶,本来以为我这条咸鱼也要翻身了,谁知道空欢喜一场……”
水心收起自己的证件,同时却被这个官兵的话给弄糊涂了,“官兵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很多人在跑,说城里出现妖怪了……”
“什么妖怪?简直就是魔鬼!”那名官兵嘟囔着,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一脸的无辜和委屈,“你看看,我的牙都被他们给打飞了,可是我还得把牙齿咽到肚子里,不敢吭一声,真真是没天理了,都是他妈魔鬼……”
水心真不想再听这个官兵如此啰嗦和抱怨了,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正点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和谁打起来了?为什么要全城戒严呢?”
“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出去,否则那是要掉脑袋的。”官兵神秘兮兮地四下望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你走后,就来了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少年……你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得那么倾国倾城的?我都看傻眼了,真以为他是妖精变的……”
“到底怎么样了?后来呢?是他打你了?”水心终于听到了长发飘飘的春树,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打断那官兵的啰嗦,“那么他人现在哪里呢?为什么我看不到啊?”
水心使劲儿四下寻找,也没有看到春树的踪影,唉,即使现在自己回城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啊?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个官兵嘴里得到一些消息,至少知道春树的下落,然后再做打算吧。
“我说,你为什么如此关心?看来,这人要是长得漂亮,就是着人待见。”那个官兵有些不满意水心的态度,便又开始嘟囔,“小姑娘我告诉你,人不可貌相的,长得太漂亮就是祸水!你说,如果不是他长得那么漂亮,怎么能招皇上的嫉妒?你可要知道今天来抓他的人是谁?如果说出来,吓死你!”
水心的心着实被吓了一大跳——自古红颜是祸水,自己如果长得丑陋些,那么又怎么会让皇上看中呢?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了。“快告诉我,皇上派什么人来抓他的?抓到了没有?”
“你听稳了,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讲……大内禁军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名官兵打量了一下水心的装扮,似乎不太知道这个小丫头究竟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大内禁军的样子,于是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内禁军就是保护皇上的人,那是吃皇家饭的。而今日来抓那个祸水的,就是大内禁军统领——统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水心的心像有刀子在搅一样,心说完了,如此说来皇上真是下了狠心啊,竟然把禁军统领给派了出来。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统领有什么样的能耐,但是能保护皇上的人,还会弱吗?
“他们动手了?那么谁胜了?还有,那个人究竟被抓走没有?”水心真是急坏了,她最关心的就是结果,最想知道的就是如今春树在哪里?
“那仗打得才叫激烈,惊天动地的……小姑娘我对你说啊,幸亏当时你不在场,否则还不吓死你?”那个官兵讲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心有余悸,“唉,要说谁胜了嘛,本来应该是禁军统领胜的,你可要知道,大内禁军统领那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了的……但是结果,却让那个混蛋少年给赢了,真是没道理的事情……”
听到是春树获胜了,水心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春树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哦,那个统领没打过白衣少年?难道让他跑了不成?”水心换了一种提问方式,现在既然知道春树获胜,那他的去向呢?接下来自己也有目标去找他啊。
“跑?哼,他可是想跑来着,但是也只是想想罢了!”那名官兵嘴角一撇,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要知道这天下是有王法的,他犯了事儿就别想溜……“
“什么?你是说他被抓住了?他到底在哪儿啊?你不是说他赢了吗?”水心的心还没等放下来,这便又立刻吊了起来,“你快说呀。”
“咦,小姑娘,我说你怎么如此关心那个少年呢?难道他是你的什么人不成?”那名官兵再度对水心的反应表示怀疑,“我可是警告你,那家伙如今是朝廷重犯,你若是与他沾上关系,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官兵大哥,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我只是特别好奇,你说那场打斗特别激烈,大结局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吓跑了呢?”水心赶紧掩饰起心中的忧虑,只因为这个官兵是一个知情人,不然何必跟他废话?
“那就好,我看你也不像跟他有什么关系,嗯,我就是心里不平衡,如今对你说说图个痛快罢了,但是你一定要保证,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统领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那名官兵又揉了揉自己发肿的腮帮子,也许真是实在咽不下那口冤枉气吧,终于又讲了起来——
“那个白衣少年武功还真是了得,竟然与统领大人不分高下……而且他还有一把轩辕神剑,那可真是神奇,我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把统领大人的犬神刀给斩碎了……更可气的是,那个轩辕剑的正义之气很厉害,同时伤着了统领大人的胳膊,直冒黑血,真是惨啊……”
水心仔细地听着,看来当时的打斗真的很紧张,至于什么刀啊剑的就先不追究来历了,关键是春树的下落。“那统领大人武功那么高强,是不是也伤着那个白衣少年了?”水心这次学乖了,她听出这个官兵与统领站在一个立场,那么就捧着统领大人说吧,只要知道结果就行。
“可惜就可惜在这儿呢,统领大人白白伤了一条胳膊,那个家伙竟然平安无事!”官兵继续讲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水心暗暗松了一口气,“后来统领大人发怒了,当众悬赏,希望齐心协力捉拿重犯归案……”
——原来是这样,如此一来春树岂能再脱向了身?唉,如果自己在场,凭二人的力量肯定能战胜他们的,为什么当时就没留下来呢?水心一顿自责,悔当初不应该听春树的话,否则也许现在早就远走高飞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那个少年恐怕有危险了吧?”水心问这话的时候,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她多么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啊?
然而那个官兵将水心的幻想打破了,只见他摇头晃脑的一撇嘴,很是得意忘形,“哈哈,这你算猜对了,但是你知道那个勇夫是谁吗?”
望着那个官兵煞有介事的样子,水心眉头一皱——“莫不是你?难道是你对那个少年使了什么手段?”
“咦,小姑娘,这次你怎么如此聪明?现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本大哥的厉害吧。”那名官兵更加得意洋洋,如果他知道春树与水心的关系,那是万万不能说出下面的话的——
“当时那个白衣少年想闯出城,我自然不能放行。要知道,我也是吃皇粮的人,自然要为皇上效命。于是我趁他没注意,抛出了一枚点穴针……”
天啊,点穴针?!
水心一听到这三个字,当时就想煸这个官兵一个耳光子,把他嘴里剩下的那些牙齿都打掉才解恨!因为水心自从习武以来,对一些兵器和暗器多少有些了解。而点穴针就属于卑鄙暗器中的一种,有三个尖,也有带勾的,专击对方穴道要害。
试想啊,一个武功再高强的人,如果穴道被定住了,那又和木头人有什么区别呢?除了束手就擒,便是任人宰割……
“你……你竟然对他施用了暗器?那结果呢?”水心心都要蹦出来了,如果不是想打探出春树的下落,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哈哈,虽然我武功不高,但是使用暗器却很有经验,几乎是百发百中,哈哈,那个倒霉的家伙自然没有幸免。”那个官兵依然夸耀着自己,很显然是因为水心太漂亮了,那么在一个美女面前炫耀本领,大约是某些男子的通病。
“结果呢?”水心心疼得有些咬牙切齿,美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官兵,“那个白衣少年就这样被皇上给抓了?”
“唉,天杀的,本来以为我就此飞黄腾达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那个倒霉的家伙给救走了……”那名官兵说到这里很是沮丧,再次捂着自己红肿的腮帮子抱怨着,“更倒霉的是,那个统领大人不但没有奖励我,竟然还打了我……说我坏了他的大事,因为皇上想要的是活人……好在我的暗器上没有喂毒,不然统领大人还不杀死我?”
——活该打死你!活该杀死你!
水心在心里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晰了,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官兵从中捣乱,春树是就脱身了,真是该死!等自己搞清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收拾这个卑鄙的小人!
“程咬金?那你知道不知道是谁把他救走的?”水心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至少敢肯定,春树还活着,一是皇上还没动杀心,二是这个官兵的暗器没有毒。那么谁会救了春树呢?又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天知道那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皇帝头上动土!”那个官兵说到这里更加义愤填膺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水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官兵自顾自发表着感慨,“当时只见一道人影掠过,像风一样快,反正我是什么也没看见……就是那个禁军统领也没看清救人者是谁……”
“再然后呢?快告诉我,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水心很是奇怪,其实官兵说得没错,能在皇帝头上动土的人,胆子真是不小。
“哪还有什么最后的结果?小姑娘,你怎么比我还关心呢?”那个官兵嘟囔了一句,“最后的结果就是周围的人都吓跑了……然后戒严开始了,你也从城外回来了……”
事情问到了这个地步,最终还是把春树给“问”丢了,那么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应该去哪里找春树呢?更让水心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救人之人——究竟是友是敌呢?他的目的何在?
春树失踪啦!春树失踪啦!
水心一路上跌跌撞撞,反复叨念着这样一句话,真是心碎欲绝。自己的春树失踪了,自己把心爱的春树给弄丢了!京城这么大,天下这么大,自己要去哪里寻找他呢?
只不过是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春树怎么就不见了呢?说好了一起远走高飞的,为什么那些恶人要来捣乱?为什么不能成全自己和春树平平淡淡的生活?
——不!应该说是那个皇上为什么要来捣乱?他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更不能爱他,为什么还要纠缠不清?难道做皇上就可以左右别人的幸福吗?难道他不知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吗?难道他就不怕这样强迫来的爱情会造成灾难性的毁灭吗?
水心此时是悲愤交加,恨也罢,怨也罢,找到春树才是最关键的。可是暂时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若是按照那个官兵的话,救人的第一个被排除的就是皇上。那么会是谁呢?其实仔细算来,与春树虽然心手相牵了,但是水心对春树以前的生活并不了解,包括春树接触过什么人更是一无所知。唉,真是千头万绪啊!
如若是春树的友人也就罢了,可是若是仇人呢?水心不敢想象——可是又确实存在这样一个可能性。水心最先想到的,其实就是春树之前提到的红衣宫主和那些黑衣人!
要知道,虽然那个大内统领当时受伤了,但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受伤,所以说,能在大内禁军统领的眼皮底下把春树“抢”走并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那武功肯定高于那个统领了。这样算来,除了所谓的红衣宫主,那些黑衣人根本做不到如此神速。
如果真的是红衣宫主所为,春树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所谓的救人,不过是要更残酷地迫害春树罢了。而且昨晚听那些黑衣人的话语,似乎红衣人在强迫春树做什么任务。怪只怪时间太仓促,根本没来得及问清红衣宫主住在哪里,更没有打听一下他要让春树做什么任务?想到这些,水心就更自责更难过……
于是水心又想起昨晚与黑衣人打斗时,半路同样杀出一个“程咬金”,把那个可恶的黑衣人给救了下来。只是不知道昨晚那个“程咬金”与今日救春树的“程咬金”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记得昨晚那位大师“程咬金”曾经说过,自己必定会逢凶化吉——那么是不是也包括春树呢?春树今日的“凶”是不是他帮着“化”的呢?
但愿是吧,但愿是吧!
水心在心里这样祈祷着,她潜意识里的那丝唯心论又开始萌动,水心甚至相信,自己穿越就是基于一个佛缘,那么佛祖就一定会保佑自己、也一定会保佑春树平安无事!一定会的……
“大家快去看啊,水府出事了!水府出事儿了!”忽然一阵乱七八糟的喊声打断了水心的胡思乱想,然后看到人们成群结队往水府方向跑,“大家快去看看吧,要杀人了……”
起初水心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让她真的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这时,奔跑的人群涌来涌去的,难免撞到她,于是水心伸手一把拉住一个撞了她的人,呆呆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哪里出事儿了?”
那个人本来被人拉住后心里很是不痛快,可是刚刚想发作,回头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立刻换上一个笑容——
“姑娘啊,难道你还没听说吗?就是大名鼎鼎的水府啊!听说要杀人流血呢,你一个姑娘家的,如果害怕就不要去了……”
水心的心格登一下子像是短路了一一般。此时终于听清楚了,果然是自己住的那个水府!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姑娘快回家吧,杀人的事你还是别看了。”那个人看到水心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害怕了,好心地劝了一句,然后就赶紧随着大家向水府的方向跑去。看来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喜欢凑热闹的,即使是流血牺牲的事情,也一样。
水心木然地跟着大家向水府跑,隐隐约约的她感觉到这件事似乎又与自己有关系,不然怎么偏偏在自己离开水府后发生如此震惊的事情呢?难道是那个皇上发现自己跑掉了,对水府兴师问罪了?天啊,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就成了水府的大罪人了!
水心的愧疚之情又加重了几分,虽然从昨日二夫人和三小姐对她极尽侮辱那一刻起,水心便下定决心不再顾忌水府之事。可是此刻,听到水府发生了大事,她的心却没来由地跟着紧张跟着担忧起来。
这也难怪,其实人都是感情动物,毕竟水心穿越过来后就到了水府;毕竟她此时是代替那个真正的五小姐“水心”在生活;毕竟那里有与她最贴心的丫头小红;毕竟还有关心她的水锋和正义的水老爷……
姑且什么也不在乎吧,如果有人性的话,那么也要考虑一下水府上下那好几百口子的下人啊。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而诛连大家,那该如何是好——水心的心,又隐隐地难过起来。但愿只是虚惊一场吧,但愿那个皇上念在水锋父子是功臣的面子上,不要加罪于水府吧……
“所有人都靠后些,如果再敢靠近,以犯乱之罪处治!”一句严厉而冷酷的声音挤进了水心的耳朵,她赶紧把自己躲进拥挤的人群,然后向水府大门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和水锋很像的武将正站在大门前向围观的人群训话,那样子很是威武。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样的话怎么敢再往前挤呢?大家自动后退着,然后远远地注视着那个武将,既胆怯又好奇。随后便有低低的议论声传过来,似乎在为水府鸣不平——
“……按说水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清官,今日怎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这是一个探询的声音,但是很明显对水府的持同情的态度,对水老爷的人品更是大加赞赏。
“那还用说,一定是被人诬陷的啊……有卖国贼一天,就会有被冤枉的清官好官,这世道,没天理可讲……”又是一声音慨叹,道出了当今朝廷里勾心斗角的事实,自古清官总是会被小人诬陷的,水老爷那么清明,恐怕有一天真的会被奸贼所害啊。
“……唉,都说伴君如伴虎啊,水府的大公子武艺特别高强,还是一位大将军呢。据说与皇上关系很是不一般,你看看如今怎么着?还不是落得个罪名?所以说,当官的日子并不好过哦……”老百姓的眼睛真的是春树亮的,虽然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过水锋打败敌寇的画面,却对水锋的事迹早有耳闻,而且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在老百姓心目中,将水锋放在很高的一个位置上。
水心听着这些议论,心下更是感慨万千。“伴君如伴虎”——她比谁都更能体会这五个字的意义,当皇上说爱你时,你就是在天堂;当皇上把爱变成了恨,你只能下地狱。而且这个地狱,还要连带上与你有关的所有人,直到你永世不得翻身!
难道,自己这辈子真的要注定伴“虎”行吗?她无意为妃,更无意为后,可是看今日皇上的种种动作,分明是铁定了要自己屈服。自己怎么办?是坚守自己的爱情,还是自私到什么也不顾,包括整个水府……
“带第一批犯奴!”看到周围的秩序被小喽啰们管理得很好,那名武将很满意,于是洪亮的嗓音再次响起,宣布了一个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命令——“跪在府门口,听候发落!”
武将话音刚落,水府大门从里面打开来,然后在官兵的押解下陆续推出几个下人。还没等大家看清那些下人的样子,官兵们就从后面狠狠地朝着他们的腿肚子踹了上去,下人们哎哟一声腿一软,“扑通”“扑通”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脸上纷纷呈现痛苦而又胆怯的神色,像一只只受伤的羔羊等待刽子手的宰割……
“老实跪着,不许出声!”几条长长的皮鞭在那几个可怜的下人身上抽过去,单薄的夏衣立刻被抽出了口子,有血液慢慢渗透着,转瞬间就洇透了衣服。
水心的心仿佛被那些皮鞭狠狠地抽着,血无声地淌着,嘀嗒嘀嗒地撞击着她的灵魂——怎么办?我可怜的兄弟们,你们在为我受苦,我应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听清楚:由于水府抗旨不遵,私自放走朝廷重犯,皇上震怒。限三个时辰交出重犯,否则每三个时辰处罚一个人!”那名武将冲着所有人宣布了皇上的旨意,然后大手一挥对其它官兵交待道,“各司其责,如有闪失,人头来见!”
此命令一下,整个水府门前立刻笼罩在一层阴云里。而躲在人群中的水心更是心乱如麻、恨意顿生——皇上啊皇上,你怎么能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要挟我?难道你真的要用水府好几百口人的性命,来换一份没有爱情的“爱情”吗?这样的爱情,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的水心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前面是刀山火海,如果跳进去,很可能会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直至粉身碎骨;而如果不跳,转身过后看到的将是上百条的人命。
怎么办?
水心呆愣愣地望着那第一批跪着等死的家丁们,心如刀割。如果她清晨的时候一走了之也就算了,至少她不会看到这些人在活活地为自己等死;如果水老爷是个坏人也算了,那样便会心安许多。
可偏偏这个水老爷是位好官,水心学过的历史知识告诉她,水老爷是令后人崇敬的爱国人士;偏偏那个水锋,又是一位优 秀的爱国主义将领,而且对她水心又是关怀倍至,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怎么办?
善良的天性告诉她,绝不能连累无辜,那样自己即使走到海角天涯,即使再穿越回到现代社会,良心上也会受到谴责,几辈子也不会安生;人性的道德又提醒她,历史上出现一位好官实在是老百姓的福气,是国家的福气,切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幸福,而置国家置他人的安危于不顾,那样,从大了说,自己就是那群卖国贼的帮凶……
这样的思想斗争中,很明显水心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她悲凉地对自己的心说——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人活着不能自私到只剩下爱情!然后她又心痛地对自己安慰着——没关系的,如果用自己一生的不幸福找来更多人的“活着”,那么即使自己穿越这里一天,也是有意义的!
只是,自己的春树怎么办?答应过要永远陪在他身边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那么春树会理解会接受吗?他现在生死不明,却又遭受了自己感情上的背叛,那么今后的人生,还要让春树怎么去面对?春树还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吗?
水心仿佛又看到了春树孤独无助的眼神,仿佛又看到在那个落霞林里,春树独自坐在小竹屋里的落寞背影。春树的身边除了那款古琴,除了那只白鸟儿,就再也没有能陪伴春树的东西了,那情形,让人想起来就心疼……
——不行!绝不能让春树再过那种孤独的生活!是自己把春树的感情世界唤醒的,自己就要负责到底!这就像救人一样,如果救到一半再把人推进火海,莫不如当初就不救他!
而对于水府这所有人,自己救得了一时,谁又能保证救得了他们一世呢?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即使自己真的做了皇后,又有谁能保证最终不会因为这个“后”位而拖累整个水府呢?唉,其他人的生死并不是自己能操控的,如果那个皇上此次真的如此滥杀无辜,那就让奸臣把国家卖给别人,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啦!
嗯,个人走个人的路吧,自己如今最应该走的的路,就是把春树找回来。想明白这些,水心牙一咬,对那些跪着的下人暗暗说了句“对不起”,但决定转身离去。可是一转身,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正盯着她看呢——
“你?”水心不由得一怔,根本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而且这个熟人不是别人,却是那个清俊如初的兰陵王瀚睿。
兰陵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水心不要再多说话,然后拉起她的手挤出人群,绕了几条巷子后才转到最初他们邂逅的那间酒楼前。兰陵王左右看看,虽然此时已是正午,但由于大多数人都跑去水府看热闹了,那么这个一直红红火火的酒楼里,却安静得很。
兰陵王似乎对这种状况很满意,低声对水心说了声“上楼吧。”这才松口水心的手,带头走上了楼梯。水心也不多说话,踏上那熟悉的楼梯随着兰陵王向上走,到了二楼,看到兰陵王拐了进去,水心略略一怔,便也随着进去了。
二楼此时更是清静得很,一个酒客也没有。水心轻轻摇了摇头,唉,人们为了看热闹可以放弃吃饭,看来这个酒家因为自己的事情也要少赚不少银子了。
“这个二楼我包下了,所以不会再有客人。”兰陵王似乎明白了水心的所想所思,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过来坐。”
说完,兰陵王依然选择最靠窗边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接着又很习惯性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后,取出两只洁白的玉杯,分别放在了桌子的两侧;然后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放在桌子上。那动作很是安详和自然,就像他理所当然应该那么做一样……
那张桌子还是当初的紫檀木红漆方桌,只是如今少了当初那个一身黑衣的侍卫罢了。面对此情此景,水心忽然有些茫然,望着兰陵王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竟然一时有了错觉,仿佛当初的相遇就发生在昨天——
更巧合的是,兰陵王今日穿着的竟然也是当初那一身青衣。或者这根本不是巧合,完全是兰陵王的刻意安排吧?他依然容貌清俊温和,双目如同莹玉般散发着光华,眉宇间似有淡淡的笑意;那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只精致的白玉酒杯,他的神情恬淡而安适,像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只是没有了当初的心不在焉……
“水心,想什么呢?快过来坐。”兰陵王的手指还在把玩着那只精致的酒杯,看到水心站在楼梯口不动了,便温和地招呼道,“瀚睿有要事和水心姑娘商量。”
水心其实已经料到,兰陵王此时出现,肯定是有要事找自己。她之所以随着他来,潜意识里应该也是希望从兰陵王这里得到一些信息,或者得到一些援助。因为现在的情势太危急了,而水心一个人实在势单力薄,真需要有一个人能帮助她度过这一难关——只是啊,不知道这个“一人当关、万夫莫挡”的兰陵王,此次能不能力挽狂澜?
“给我一杯莲落吧。”水心走到兰陵五的对面坐下来,然后开口向兰陵王要酒。
“好。”兰陵王也不多言,缓缓为水心斟了一杯酒,同时也为他自己斟了一杯,“水心还记得这莲落,难得难得。”
水心听出了兰陵王话中似乎有别的味道,但是她不愿意去细想。端起酒杯刚要一饮而尽,却看到了玉杯里的那朵莲花。水心又是一怔,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这只白玉酒杯应该就是当日自己用过的那只,难得兰陵王一直保留至今,而且今日再次拿出来,应该并不是偶然的……
“刚刚水心姑娘实在不应该在那里出现,很危险的。”兰陵王似乎感觉到了水心的叹息声,唇边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话题却是一转,“决定怎么做?”
水心又何尝不知道水府门前最危险呢?那明显就是皇上引自己现身的圈套。可是她又不能不去看个究竟,“水心成了水府的罪人,还能怎么决定?”
兰陵王凝视着水心的眼睛,一缕温暖的光芒从他那温华如玉的眸子里传递出来,带着深深的关切之情,“连大人是位好官,端木将军也是难得的将才,朝廷若失去他们,那是两大损失啊。”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兰陵王很是为水府众生的性命担忧,同时更为朝廷、更为大宋担忧。水心叹了口气,刚刚下定的决心在兰陵王这里又开始动摇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太不讲信用,我们的三日之约还没到,今日只不过刚刚第二日而已,他却开始对水府下手了……”水心没有指出那个“他”是谁,但是兰陵王应该能明白的,自然是指那个皇上了,“这种作法很卑鄙,水心恨他……”
兰陵王听着水心的话微微蹙了蹙眉,毕竟一个“恨”字包含太多的东西,毕竟那个被水心“恨”的人是当今皇上,毕竟那个皇上,是他兰陵王的兄弟。“呃……他确实很震怒,因为水心姑娘先弃他而去……”
“瀚睿,你可否能帮水心两件事?”水心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用,这件事并不存在谁先谁后之争了,反正如果抗旨,错的就是自己。
“水心请讲。”兰陵王很是郑重的样子,他知道此时水心求他办的事,应该是有很大难度的,“只要瀚睿能力所及的,一定在所不辞。”
“第一件事就是,”水心感激地点点头,“毕竟你在他面前说话有一定的力度,可否帮我劝劝他收回成命?不要因为水心一人而伤及无辜?伤害忠良?”
“瀚睿找水心姑娘其实也正为此事。”兰陵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你知道,他很固执也很偏执,在这件事情上,太后也束手无策了。”
“那你分析,到底能不能说服他?水心实在不愿意看到惨剧因水心而生……”水心声音哽咽了,几百条人命怎么想怎么让人放不下。
“瀚睿懂得水心姑娘的心意,并不喜欢宫廷生活,但是还想劝水心姑娘要顾全大局。”兰陵王神色凝重起来,目光中充满了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当今朝廷内部已呈两极分化状态,连大人父子一向与瀚睿关系甚好。也可以说我们都是支持皇上这一派的人;那么另一股势力,想必水心进了一次宫也能了解一些,那就是太后对皇权虎视眈眈……”
又是政治!水心听到这些头就直疼,难道一定要把自己的人生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联系上吗?而且听兰陵王的意思,分明是鼓励自己进宫,从而巩固皇上的地位和势力。那自己的春树怎么办?
“水心,你是一个明事理的姑娘,你仔细想想,如果皇上的龙椅不保,那跪在刽子手刀下的,又何止是水府那几百号人呢?”兰陵王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缕悲愤之情,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改朝换代,皇权争夺,那样的代价,实在太惨重了……”
水心的心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原来她只是担忧水府那些人的生命,如今被兰陵王这么一说,便几乎要牵扯到全天下的苍生大众了,这个责任也实在太大了——“不至于吧?若是皇上听从太后的大婚安排,事情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水心还在幻想另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让太后和皇上统一战线,那样便不关自己、不关朝政、不关天下苍生啦。是啊,那样自己和春树,也可以双宿双飞了……
“水心,你想得太单纯了,你以为太后将皇上作为傀儡就能天下太平吗?皇上的个性并不甘心做傀儡,所以,与其那时天下大乱,莫不如直接让皇上做稳江山来得更有价值!”兰陵王终于阐明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希望水心辅佐皇上,坐稳龙椅。
“看来第一个问题还是没有头绪,那就先解决第二个问题吧。”水心幽幽地叹了口气,“帮我找到春树的下落,帮我解救他,好吗?”
听到这话,兰陵王的眉头不由得拧到了一起,目光深不可测——“为什么?”兰陵*音依旧温和如玉,只是似乎隐隐地带着几许怪怪的味道。
水心的第二个请求一出口,立刻让兰陵王直皱眉头。一股醋意油心底而升,然后通过声音传达出来,便成了一种怪怪的味道。
“为什么?”兰陵王温和如玉的问出三个字,不知道他是想知道为什么水心要解救春树,还是在问水心为什么会求他兰陵王帮忙。反正这一句“为什么”透出很多种含义,耐人寻味。
水心一时琢磨不透兰陵王想知道什么原因,于是一咬牙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春树是水心最关心的朋友,而瀚睿——则是最关心水心的朋友。”
一句话,意思很明确地表达出来。其实如若翻译成现代白化文言,那就是说——春树是水心最爱的人,而兰陵王,是最爱水心的人。那么自己最爱的人出了意外,不找最爱自己的人帮忙,还能找谁呢?
这样说起来对于兰陵王似乎不太公平,但是感情的事就是如此没道理可讲。水心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本来想找我大哥帮忙的,可现如今他已是自身难保了……”说到这里水心鼻子一酸,声音又哽咽起来,她赶紧端起玉杯饮了一口,来掩饰那份脆弱。
兰陵王仔细琢磨着水心的话,心里蔓延着一种淡淡的苦涩。什么都明白了,在水心心里,那个春树是最有位置的人,而自己,充其量是一个后补。当她需要的时候找到自己求到自己,那也只不过是因为给了自己足够的面子罢了!
但是,这种苦涩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妒意,兰陵王真是不明白了,那个春树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和自己相媲美?更不要说与高高在上的皇上抗衡了?难道水心,看中的真的是那张脸蛋吗?
“水心怎么敢确定,瀚睿是那个最关心水心的……朋友呢?”兰陵王晃动着手中那只洁白的玉杯,就像在研究着水心这个人一样。
“感觉。”面对这样的询问,水心尴尬极了,但是为了找到春树的下落,又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朋友吧,因为水心把瀚睿当作最信任的朋友。”
兰陵王嘴角划过一抹无奈的苦笑,“如此说来,便是瀚睿的荣幸啦。嗯,但是水心就不怕瀚睿拒绝吗?要知道,皇上可是瀚睿的亲兄弟呢。”
水心当然明白,朋友间再近也亲不过一个“亲情”,即使兰陵王不帮自己,也是人家的本分。“若是瀚睿有难处,水心便不在强求。水心会自己去寻找的,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水心眼前晃动着春树那双孤独无助的眼睛,心里又是一疼——即使自己把春树找到了,那么又有谁能保证皇上不再为难他呢?看现在的情形,听兰陵王的话语,如若自己再不同意皇上的要求,那么与自己有关的人就都会受到诛连,春树自然是第一个目标。
“救了他以后怎么办?先告诉瀚睿,”兰陵王大概怕水心不明白自己问话的意思,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救也许并不是难题,难的是救了以后怎么办?”
水心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天知道应该怎么办?她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远走高飞,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吗?但是立刻她又自己给自己否决了,怎么远走高飞?因为他们很可能连城门都不能再出去了,往哪儿飞?
“天大地大,水心,如若你一意孤行,恐怕天再大,地再广,也难有他春树安身立命的地方了。”兰陵王自然明白水心愣的是什么,于是一语给她道破,目的就是打消她再次跑掉的念头——
“所以,水心姑娘若是还没考虑成熟,那么救他,只不过是更快地害他罢了。”
说完,兰陵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次他也像水心那样来了个一饮而尽,就像要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喝掉一样,然后便晃动着那只玉杯,不再说话。
水心知道兰陵王的话很有道理,皇上若是不开心,春树就会遭殃;那么让皇上开心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进宫!水心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要在天黑前先找到春树,否则天黑后水府那边就要开斩问刑了,自己怎么能忍心看着那些人送死呢?那么解救那些下人的办法,自然是牺牲自己了……
“天黑前帮水心找到他。”水心思考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自己穿越来前大师说一切随缘,那么自己便也只好顺其自然了,走一步看一步,先把人都解救下来再做打算才好。
“然后呢?”兰陵王没有回答行不行,而是又追问了一句。如果没有然后,这样的无用功兰陵王觉得没必要去做。
“为了更多的人活着,水心别无选择。”水心带着一种悲壮的情愫,泪光在眸子里闪烁,却终于又咽了回去,就像把她与春树的爱情扼杀掉一样。要知道,有时候放弃和选择是不被自己控制的,水心再次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好,瀚睿没有看错人,水心姑娘果然有大胸襟,大宋百姓之福啊!”兰陵王面露喜色,然后轻轻击了两下掌,算做是对水心此决定的奖励,“那么瀚睿也答应水心,全力以赴寻找春树,争取在天黑前给水心消息。”
水心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是正午,离天黑也只不过三个时辰罢了。三个时辰啊,不是自己的命运被改写,就是其他人的命运被改写!都说时间是最公正的东西,水心现在却觉得时间其实是最残酷的,它掌控着人类的生死存亡,然后在人们的痛苦中,它却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依然前行着……
“瀚睿,如映寒心再和他谈谈,会有机会改变一切吗?”水心实在不甘心啊,想到即将与春树天各一方,想到即将进入那高高的重重围墙之内,过牢笼一样勾心斗角的生活,水心就心有不甘,“莫若,让水心再做一次努力?”
兰陵王有些心疼地凝视着水心,如此倾国倾城的一张容颜,本应该是灿烂如花般的笑靥,却因为一个皇上而笼罩上层层忧郁。突然有那么一种冲动,兰陵王好想保护这个可怜的小女子,给予她一份温暖,给予她一份力量。至少,给她一个拥抱也好,让她不要绝望——
让她明白,进了后宫也不等于进了地狱;即使她不爱那个皇上,还会有自己爱着;即使离开了春树,自己同样会给予她幸福快乐……
“水心……水心……”兰陵王忍不住轻轻叨念着水心的名字,其实他好想伸出手去把那双青葱一样的小手给握在怀里,甚至轻轻抚摸那张笼罩着哀愁的脸庞,不让她再忧伤——可是兰陵王终于控制住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此时的水心心里只有春树,因为此时的水心下定决心要嫁的是自己的皇上哥哥,因为此时的自己,还没有到拥有水心的时候!忍耐吧,总有那么一天,这个如莲般的女子是属于自己的,总会的!
“瀚睿,怎么了?”水心久久没有听到兰陵王的下文,感觉很诧异,为什么兰陵王欲言又止呢?难道他还有关于皇上的什么事情不好说出口吗?
“哦,瀚睿觉得,再谈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若是见到水心,他怎么还会放你走?”兰陵王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只是那样一来,即使找到了春树,恐怕水心也没机会与他话别了……”
水心不吭声了,想想那个皇上背信弃义的作法,恐怕真的会如兰陵王分析的那样,进得宫中便再也没机会出来了。可是自己必须要再见春树一面,鼓励他努力生活下去,一定要开朗乐观,甚至还要鼓励他——将来找一个更好的姑娘,陪伴他度过未来漫长的岁月……
想到这里,两行清泪情不自禁地滴了下来,带着苦涩的咸落进酒杯,悄无声息地话说着离愁。水心没有去擦拭,端起酒杯把那些和着泪的莲落酒饮下,也在与自己异域里的恋情做一个告别——春树啊春树,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水心,不要难过,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就尽量向好的方面去想吧,那样你才会重新快乐起来。”兰陵王望着水心脸上的泪痕,其实他的心里更难过。自己爱着的女孩在为别人流泪,叫他怎么能不伤心呢?但是兰陵王依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酸楚之意,嗯,过了这个关口,事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会的!
“嗯,往好的方面去想,哈哈,那就想想,我水心从现在起就要为拯救黎民百姓做贡献了,我应该多么伟大多自豪啊!”水心凄惨地一笑,而且她清晰地看到,那带着小红的玉杯里,同样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这真是莲落玉杯、春树入情殇啊!”杯中那个惨兮兮的笑容让水心的内心在滴血啊——哈哈,亏了自己还是一名语文老师,竟然直到现在才理解“伟大”这个词的含义,呵,原来伟大的另一个意义就是“骄傲的牺牲”!
“水心,瀚睿代表子民感谢你!你确实很伟大!”兰陵王被水心悲壮的情绪感染着,心里也是酸酸的,如若不是为了更高更远的目标,兰陵王又何尝愿意水心如此“伟大”呢?“水心,为了你的伟大,瀚睿敬你一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