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个时候才想要削谢清允的权,实在是晚了。
他这个皇帝在位期间有没有建树,是所有大臣有目共睹的,他这几十年在位期间,从没自己做过一件事。
谢清允的腿没废的时候,他的状态和太上皇差不了多少,上朝是太子监政,哪里出了事也是太子和内阁大臣商议决策,最后才呈到皇帝的手里,皇帝只管朱批,盖上玉玺就好。
以前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那个时候皇帝只想安心享乐,毕竟皇位这东西,死了也带不走。
可现在皇帝知道,自己说不定能活几百年,而且只要他在世一天,他就能做一天生杀掠夺都随心所欲的帝王。
那这皇位就不能轻易交给下一个了,做了退居后位的太上皇,谁知道下头的逆子哪一日不会生反心,到时他如何规避。
所以朝臣们也猜错了皇帝的心思。
他现在是既不想传位给谢清允,也不想按照他们说的,再生一个皇子。
他想要长命百岁,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
有了野心,那谢清允的存在就让皇帝觉得碍眼了。
上朝时,官员们看似是向他上奏,实则事事都要问一问宸亲王,好像他这个皇帝只是摆设似的。
这日早朝,皇帝的表情阴晴不定,文武百官们捉摸不清他的意思,一个早朝都小心翼翼的。
等下了朝,皇帝将谢清允叫进了养心殿。
他并未展现出对谢清允不满,反而一脸慈父相的询问:“允儿的腿伤如何了?朕这几日忙于朝政,都不曾问过你。”
“不错。”谢清允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皇帝哽了一下,慈父脸僵硬了一下。
他想要装好父子,谢清允却不和他装好父子,皇帝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恢复了正常。
“允儿避朝也有半年多了,这半年朝中更迭也不小,上下可都还合得来吗?可有什么不妥的?”
“清肃了贪官污吏,自然气象一新,父皇不必为此担忧挂心。”
“那——”
“父皇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谢清允直截了当的打断了皇帝的喋喋不休,眉头微皱,神情不耐。
皇帝一噎,看着沉着脸的大儿子,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
差点就脱口而出:朕没什么事儿就是关心一下你你快走吧。
可好在他嘴巴还算牢,脑子先想到的嘴巴没说出口。
他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窝囊,然后挺直背脊,做出君王的威严来。
“允儿啊,这几日朕收到好几封弹劾你的奏疏。说你结党营私把控朝政,监视内阁和百官,所做之事已经超出一个亲王范围,百官们都上谏要朕严惩于你。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谢清允一脸平静的抬头看向皇帝,低哦了一声,道:“父皇,兹事体大,不妨召集百官,当殿对峙可好?”
皇帝表情僵硬了一瞬,干巴巴的笑了笑,“不必了吧?已经下朝了,况且——”
“父皇,结党营私、把控朝政,可都不是小罪,父皇质问儿臣有没有要辩驳的,若儿臣说是遭人陷害,父皇你可相信吗?”
皇帝紧张的捻了捻指腹。
谢清允继续道:“父皇不相信儿臣,也不许儿臣和这些人当殿对峙,不会是想直接定儿臣的罪吧?”
在谢清允深邃微妙的注视下,皇帝生了退缩之心,连连道:“没有没有!朕怎会不相信允儿呢!”
“既然如此,便召集百官当殿对峙吧。”
谢清允唤了一声霜降,吩咐道:“叫京畿卫,去将所有离朝的大臣全部请回来。”
“是。”霜降抱拳应下,转身消失在了御书房内。
皇帝脸色有些难看,淡淡的恐惧和心虚在心里蔓延开来。
谢清允则是一脸的漫不经心,敲着轮椅的扶手,轻微的哒哒声在安静的御书房内响起,像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