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以韩健御驾亲征的主力中军摧毁鲜卑右部汗王的粮草作为转折点,战事开始往对中原王朝有利的方向发展。初时鲜卑右部汗王人马试图与苏廷夏兵马展开决战,但在将苏廷夏所部围困之后,却低估了苏廷夏所部的韧性,苏廷夏借助山川地势,几次派兵绕后袭扰右部汗王背后粮草和驻军,使鲜卑右部汗王人马前后失剧。便在此时,韩健亲率三万兵马赶往支援,鲜卑右部汗王兵马仓皇撤退,使得鲜卑二十万兵马南攻出现了最大的缺口。
胜利的天平终于倾斜。
七月二十九,苏廷夏所部从北关沿线出发,长驱直入草原,将北关以北数百里的鲜卑小部族洗劫一空,苏廷夏所部以战养战的战术第一次令鲜卑人苦不堪言。许多小部族更是被苏廷夏连锅端,鲜卑右部汗王兵马所凭仗的部族人马在这次战事中损失严重。右部汗王为了避免自己部族更大面积的损失,干脆选择了避战,使得苏廷夏在草原上横行无忌。
随之而来的是北关沿线的大面积反扑,在龟缩防守了半年之后,魏朝的将士早已经憋足了一股劲,林詹亲率一万骑兵进入草原,与左部汗王主力人马交锋,不落下风。左部汗王在战事紧要关头跟右部汗王人马同样选择了避退,之后林詹兵马继续北上,三战三捷,俘获鲜卑近十万人口,牛羊牲畜不计其数。
鲜卑人原本想突破魏朝北关防线将黄河以北的领土尽归其掌握,但毕竟鲜卑内部利益纠缠,几方并未形成合力。在得胜之时尚且能互相配合调度有方,但在一处发生溃败之后,容易形成连锁反应,随着鲜卑两大主力部族人马左部汗王和右部汗王两方人马相继败退,鲜卑不得不从北关撤兵。原本以为中原王朝见好就收,但韩健显然不满足于双方相安无事。鲜卑人一旦休养过来,几年内便可再发动大规模的南侵,若不能一战功成,他还是没有精力放在如何一统天下,而是要不断跟鲜卑人纠缠。
此战得胜后,三军原本最亟待解决的粮草问题已经解决,韩健趁势发起更大规模的反扑。以林詹和苏廷夏各自率所部人马北上草原,不求将鲜卑人一锅端,但求将鲜卑兵马的元气大伤,令其无力再与中原王朝一战。到九月初,林詹所部人马先行凯旋,林詹北上不但俘获了数十万人口,更是令鲜卑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投降。至于苏廷夏所部的北上则选择了残酷的杀戮和抢掠,就连鲜卑普通的部族人口也遭遇了灭顶之灾,到九月中旬时,苏廷夏所部已经深入草原两千余里,完全是不顾后路的大清洗。就算韩健传令收兵,苏廷夏所部的锋头也没有隐去,仍旧在草原上肆虐无止。
北方在一片浪潮中进入到首尾,鲜卑人全面撤兵到草原腹地,利用对草原的熟悉来与魏朝兵马做最后的周旋。与此同时,关中韩崔氏和韩昭氏也领兵出关,轻而易举收复了失陷长达半年之久的西凉旧地,同时打通了与西域的交通要道。鲜卑经营了多年的中西部部族,也相继举部投降。
韩健的主力中军则留守在草原一线,几十天并未有寸进,但却稳守了北关的边防。在林詹所部撤回之后,韩健也感觉到大势已定,看似汹涌的鲜卑人在这一战中损失惨重,非要经过数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恢复才能再有能力与中原王朝一战。这段时间也足够韩健经营中原,完成基本的休养生息和他的宏图帝业。
大军凯旋,韩健出征也有半年多时间,心中记挂太多人。林小夙和顾欣儿相继诞子,韩健却在北方无暇回去陪在身边。至于韩松氏在京城闹的一番风雨,也在法亦归去洛阳后基本平息。韩健选择了在九月底班师回朝,之前几日,除了要商定在草原建城设置都护府的问题,就是关于所投降魏朝的草原部族安置问题。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歌功颂德,韩健就算身在北方军营之中,每天也能收到地方上表的奏章,无不对他极尽歌颂之能事。之前韩健举国一战的举措令地方多有怨言,很多地方官干脆是阳奉阴违,但在此战结束后,强悍如斯的鲜卑人也被一举击退,这使得韩健刚坐上的皇位已经非常稳固,没人再敢对韩健篡位之事有所议论。
……
……
远在南方的金陵城内,司马藉在经历了九死一生的旅途之后终于回到金陵。但他身边的危险实在太多,齐朝女皇萧旃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对他回朝之事只字不提,司马藉仍旧为南朝右相,只是在他正式上任之前不会公之于众。
司马藉是在七月底回到金陵,此时北方的战事才刚发生转机。但司马藉从与李山野的交谈中得知此次鲜卑人已经大势已去,在康州一战鲜卑人以为烧毁了魏朝兵马的粮草觉得大势已定时,错过了最佳与魏朝兵马决战的机会,从那之后就进入到相持,再到鲜卑右部汗王兵马撤兵,鲜卑人已经无能力再与魏朝兵马一战。
按照李山野的说法,但凡魏朝从鲜卑人的泥潭中抽身,下一步就是举兵南下平江南齐朝之地,完成天下一统。而此时南齐浮华百年,无力与北方魏朝兵马一战,到时就只会是齐朝灭亡,魏朝完成天下一统。
而有能力改变这结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登基的女皇,另一个则是对北方知根知底的司马藉。
司马藉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能力可以左右天下的局势,在经历了回金陵途中数次的刺杀事件之后,他的心态变得更加成熟。现在南朝中不止一路人想让他死,朱同敬要杀他,惠王一党的人要杀他,连萧旃刚培养起来的新兴势力也不容他。在他远在徐定而被萧旃委命为南朝右相之后,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若再长久留在南朝,他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若只是于眼前孑然一身,恐怕不用多久他便会遭遇横祸。
但他此时只有李方唯作为榜后,李方唯又算有些人马,也仅是局限于徐定一地,在金陵城司马藉作为新崛起之人根本无从建立自己的势力。李山野却表示能对他有所助益。
在司马藉回到金陵城后,便秘密居住在萧旃为他准备的居所之内,他接连半个月除了见到李方唯和李山野外,没有会见任何南朝的朝臣,甚至是北方的来使。以至于连韩健都不知他的生死,就在此时,北方战事的更多消息传到南方来,司马藉得知魏朝兵马主动出击,鲜卑人已经无力回天,而他也很清楚现在南朝的兵马基本都在朱同敬和惠王萧翎手上,在北伐失败之后,魏朝的兵马只能作为抢夺金陵稳固权力的工具,而没有能作为抵御外敌之用。但司马藉却预感到韩健不会马上挥兵南下,在与鲜卑人一战后,北方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八月十六,齐朝女皇萧旃在朝堂会见朝臣,结束朝会后,萧旃秘密来到司马藉的居所内。此时司马藉一手拿着棋谱,而另只手则拿着棋子在棋盘上与自己对弈,女皇的亲自到来令他诧异。虽然司马藉回金陵后被秘密安置是萧旃的意思,但萧旃却并未亲自来看过他,眼见女皇都要亲自屈尊,就只能说明现如今萧旃有困难无法解决,不得不来求助于他。
“先生不用多礼。”见到司马藉起身相迎,萧旃显得很随和,她是不请自来,等她到了司马藉居所的厅堂内才为司马藉所知,其实她也不想暴露身份。
司马藉只是稍微施礼便坐下来,萧旃也不多言直接就坐,她往司马藉所摆的棋盘上看了一眼,随即望着司马藉道:“此番朕来打搅,是有事相求。”
司马藉先反应了一下,他现在只是一人而已,没有自己的势力,萧旃缺少人马不会找他要,既然是有事相求那就是来问计。司马藉道:“不知陛下可是为北方之事?”
萧旃微微点头,道:“之前北方的消息朕如数都告知了先生,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司马藉想了想,才道:“陛下应该是担忧北朝人马南下,非我朝兵马所能力敌。陛下登基以来虽励精图治,但兵马皆都不在陛下所掌控之中,此为陛下所困。”
萧旃点头,她登基之初不过是惠王萧翎所扶植的傀儡,别说是兵权,连治国之权都不在她手上。经过大半年的筹措,加上惠王萧翎沉迷逸乐不去理会权力之事,才令萧旃逐渐获得了国政之事的主动,但萧翎还是掌握着金陵乃至齐朝的兵马大权,就算有一定的兵马并不在萧翎手上,那些兵马也是朱同敬所掌控,在朱同敬派人北上刺杀萧旃之后,萧旃也完全当朱同敬为仇敌,只是表面上要作出君臣融洽,以获得对惠王势力的主动。
司马藉又道:“但陛下也无须过虑,以下臣对北朝的了解,这几年北方因为内乱以及与鲜卑人之战所耗费国力甚巨,北朝帝王所图原本不过抵御鲜卑能令北方休养。当此时陛下更应及早派人马北上合合议,以便陛下能早些收拢兵权。”
萧旃道:‘朕也正有此意。可不知先生有何人选北上作为合议之人?朝中上下官吏盘根错节,皆都非真心与朕,此时派其北上,或有能力不及,或心存歹心,朕并无良选。朕本属意于先生作为国使,然朕当下缺不得先生出谋献策,况且先生还为北朝之人,朕也怕先生一去不回……”
司马藉点头,他请出来,萧旃有强留他在南朝不肯放他回去的意思。有他在,不但能问计,若北朝真的杀过来甚至可以将他作为人质,虽然萧旃没明说,司马藉心中也有数。司马藉在回到南朝后并非没有回北朝,也同样作为南齐的国使,要做的却是去迎接萧旃回朝为帝,当时韩健同意司马藉南下曾与萧旃有沟通,在萧旃答应善待司马藉并且要尊重司马藉的意愿来去自由后才放行,其实也是司马藉执意要南下而不肯留在北方。
司马藉道:“朝廷人选,本非下臣应该参议。若陛下真无良臣可选,下臣倒是有一人提议。”
“哦?”萧旃愣了愣,以她所知,其实司马藉身边也没什么人作为帮手,若说能提议的人选,无非是从朝中来选择,可她自己也斟酌过,要能完成北上合议任务的人近乎没有。更别说还要出色完成任务的。
司马藉抬头看着门口,此时李方唯已经出去联络过在朝所曾巴结过的朝臣回来,这几天他所要做的就是当司马藉的眼线出去探听消息。李方唯到了院子里才知道有客人来,往里面瞄了一眼发觉情况不太对,还没等他转身离开,便见到司马藉和萧旃并列走出厅堂。
“这……”李方唯心头一紧,见到女皇本该上前行礼,可他毕竟是外放之臣,在没有得到天子传令的情况下来到金陵,而且他还算是惠王的家臣,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种场合与萧旃相见。他正想要不要避开时,司马藉已经开口道:“李太守过来见过南先生。”
李方唯愣了愣,关于“南先生”的称呼他很不适应。虽然明知眼前便是女皇,但他也学会司马藉那套装糊涂的窍门,走上前只是很客套的行礼道:“在下徐定太守,见过南先生。”
萧旃本就是一身男装,英姿飒爽,走上前打量李方唯,令李方唯上下都觉得很不舒服。萧旃笑道:“阁下便是李太守?倒经常听司马先生提及。”
李方唯又是微微一愣,但心中却也很高兴,这说明司马藉还是很给他面子,居然在女皇面前提及他,这是对他日后官场晋升有很大帮助。萧旃道:“在下家中有急事要回,却有一件事要交托李太守帮忙,不妨由司马先生告知,在下先行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