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本身派永丹公主萧旃前来出使,在韩健看来就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魏朝的太子杨曦还被南朝所扣押,南朝竟然如此“礼尚往来”送一个长公主来出使,难道是南朝的萧太后觉得这个女儿生的外向,故意派过来让北朝也扣押下来?
不过再一想,萧旃毕竟是女子,而且只是个长公主,将来怎么都是要嫁人的,这跟杨曦的身份和地位有所不同。谁都知道北朝女皇杨瑞并无子嗣,要传位也只能传给两个弟弟,杨余背叛在先,嗣位资格已经被剥夺,而今也只生下杨曦一个人可能会继承正统皇位。
或许正因如此,南朝也更有话语权。韩健便也大概得知,这次南朝派使节过来,手上最大的筹码便是杨曦。
韩健让林小夙过去传话,让永丹公主萧旃到东王府来过府饮宴,本来韩健以为萧旃会推辞,却没想到萧旃竟然会一口答应。这令韩健反倒摸不着头脑。
萧旃虽是女子,但在南朝还是有一定人脉和地位的,主要是朱同敬跟萧旃走的很近,这次萧旃来,可谓是只身入虎穴,萧旃就没一点自保的概念?
本来韩健是不屑于扣押一个女人为求做政治交换的,但在政治面前,有时候也要改变一下原则。韩健细想一下,觉得扣押一下萧旃,跟南朝提出与杨曦做交换,也未尝不可。虽然到头来,可能是萧旃会被南朝所牺牲,而且两国绑架恶化,最差的结果就是两国交兵。
现在这场仗不愿打的是北朝魏朝,而并非南齐。
在得到永丹公主的准确答复之后,韩健没有去将这消息告知于尚书台那些朝廷的大臣,而只是在东王府内部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与会的人也不多,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韩崔氏和林小夙二人。
韩松氏不在洛阳,韩崔氏便统筹洛阳东王府的一切,在得知韩健邀请了南朝使节过府的消息后,韩崔氏神色还是有些紧促,毕竟这次的邀请事关到外交的事,反倒被韩健轻描淡写说成是私下的宴请,令她怀疑这是否会引起杨瑞或者是朝廷的不满。
“健儿,此事你可有跟陛下打过招呼?”韩崔氏先是问道。
韩健诚然摇摇头道:“陛下在太庙中不见人,如何打招呼?”
“这事情不好说。”韩崔氏面带忧色,“最好是先跟陛下说过,若然不说,回头闹出事来,怕是会影响你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韩健心想,是杨瑞自己把整个朝廷的事丢给他,反倒是自己跑去做什么大事了。现在整个朝廷都是他当家作主,以朝廷名义来宴请使节,跟以他个人名义还有太大区别?
“没事。”韩健道,“陛下在进太庙之前对此事有大致的交待,然我便宜行事。此事又并非失大体,就算是陛下知道又能如何怪责?”
韩崔氏这才放心,道:“那就让府上安排一下今晚的宴席,健儿,你可有想好请哪些人过来?”
韩健沉默了一下。
之前他在南朝被谢汝默以私下的名义邀请,虽然不是很正式,但与宴的还是有不少官员,而且基本都是谢党成员。这次他私下邀请,要按照礼尚往来的角度说,也不得不请一些东王府的幕僚和亲信过来,这样宴会才像是宴会。
“请的人不宜过多。”韩健看了林小夙一眼道,“反正是林将军和林管家兄妹刚回洛阳,还没来得及正式接风洗尘,这次便请林将军一起过来,当是一次简单的家宴便可。”
“家宴?”韩崔氏即便是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那……三娘还有欣儿她们,不是也要出席?”
把南朝使节请来吃“家宴”,在她想来有些荒唐。
韩健笑了笑道:“四娘她们就不必了,欣儿和雯儿本是内眷,出来也不合适,反倒是三娘和苁儿,倒可以出来与这永丹公主会会,毕竟永丹公主也是女眷,既然她来,我们也不能太失礼。”
韩崔氏一想也是,要是其他的使节来,请到家里来吃家宴那是非常不像话的,不用说是身为东王妃的杨苁儿和顾欣儿,便是她和那些韩健的姨娘们,本身也是寡居,怎能轻易出来随便见别的男人?
“健儿,你可有想过,这次永丹公主可是独身前来?要是她带了什么人来……怕是有些不合适……”
永丹公主这次毕竟不是孤身前来北朝出使,身边还有不少的男性朝官,永丹公主要是把这些人一起带来,那到时候如何招待便成了问题。
韩健笑着摇摇头道:“三娘放心,我一会会发宴请的请柬,言明只请永丹公主一人,要是她不来,也省事了,要是她来再带着别人,我们也有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韩崔氏点了点头,却也还是有些忧虑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两国互派使节,你非要弄什么家宴。不过既然是你决定,三娘也不说什么。要是你二娘在,看看她能让你胡闹!”
这么一说,韩健知道韩崔氏也是同意了。
在他这些姨娘中,虽然韩崔氏经常唱黑脸,却也是由着他来,反倒是一直谦和的韩松氏有时候会制止他做一些事。
把事情说定,韩崔氏下去吩咐东王府准备晚上的家宴,而韩健则是借口与林小夙还有事商量,与林小夙留在正厅说话。同时韩健也派了人去驿馆送请柬,派人请林詹过来。
查不多到日落黄昏,林詹忙完了公事已经到东王府,而同样需要与宴的杨苁儿则不着急,杨苁儿毕竟是韩健的内眷,就算不出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杨苁儿出席的话也会比较晚一些。
韩健正跟林詹说着话,便得到外面的传报,说是南朝使节到来。
与林詹对视一眼,韩健起身道:“走,林兄,既然客到门口,我们还是要出去迎接一下。”
“那我?”林小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
韩健一笑道:“小夙你便留下,我与林兄出去便可。”
林小夙点点头,留在正厅里。林詹则随韩健一起出门迎接。
到门口,却见一顶很大的轿子停在府门口,这轿子周围除了几名轿夫,并不见什么随从。韩健心说这永丹公主也识相,说是一个人来,就是一个人来。
韩健和林詹刚走出来,轿子的通风窗的帘子略微掀开一下,随后从轿子里下来两名婢女,韩健这才知道为何这轿子这么大,原来里面不止一人。韩健再看周围四个轿夫,心中有些奇怪,本来这么大的轿子,应该是八抬大轿才是,只有四个轿夫,却是抬着三个人来,虽然这三个人都是女子,加上轿子的重量也够沉的。
婢女下来,先是摆好了凳子,这才掀开帘子,请里面的人下轿。
本来韩健和林詹是出来迎人的,没想到光是一个轿子便弄出些花样出来,韩健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候轿子里的人以及各迈步走下来,入眼的是一条穿着马靴的腿,长身的儒袍,似乎是男装装扮。
果然,人走下来,是一身男装装扮,手上拿着折扇,连头发都是束起而非盘起,加上胸前平平,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公子哥。
但在见到此人容貌之后,韩健眉头不由皱起来。他隐约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的,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当日在皇宫赐宴上舞剑的那名随从?此人在当日皇宫赐宴上舞剑冒失,险些被当时身为北王世子的杨科所伤,但之后她身边的一名小太监,还是被剑刺伤,这也闹出了不大不小的两国纠纷。
韩健心中有些怀疑,到底当日的舞剑随从便是永丹公主萧旃,还是今日的萧旃是当日随从所假冒,韩健不能确定。不过韩健心中也能猜出个大概,当日在皇宫赐宴上那随从的反应便不似常人,而身边小太监舍身挡剑的模样,也并非是对一般的同僚之请,分明是在为主子挡剑。再加上眼前这女子身上的气质不是随便能伪装出,韩健心中也断定,这便是永丹公主无疑。
但想到当初冒失的随从,实在难以跟传闻中大方得体的永丹公主相联系。韩健心想,难道那时候的永丹公主还是“少不更事”?
这时候萧旃已经从轿子上下来,却并不靠近,而是很傲慢地立在轿子前,好像等韩健和林詹主动上前迎接一样。
按照爵位来说,永丹公主是亲王级别的公主,而韩健只是郡王,自然要以礼相迎,而林詹即将被封为关内侯,却也只是东王府随从,自然也要恭敬迎接。但两边本身就非一个国家,南朝和北朝之间,官品并非共通,所以这些也都是表面上的文章,遵从与不遵从都说的过去。
不过韩健也不想太落礼节,便与林詹上前,拱手微微行礼道:“见过公主。”
萧旃闻言,淡淡一笑,露出两排贝齿,笑容中也好似阳光一般明媚。
“东王,久别重逢,身体可好?”萧旃笑着问道。
韩健听出这话中意思,萧旃已经分明承认,当初在皇宫赐宴那个就是她。
苦笑一下,韩健行礼道:“年少仗着腰板硬,死不了而已。”
萧旃闻言,笑道:“东王说的好生有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