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和萧盈跪下后,萧老夫人才疲惫地支着额头,"真是家门不幸,阮儿和盈儿,从今日起,你二人都不得随意外出。"
萧盈一双红红的眼睛还瞪着萧阮,反倒是萧阮眉目平静。
"阮儿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等人都散了,萧老夫人才看向萧阮,"阮儿,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也禁足?"
"是孙女今日没有把事情处理好,让大家看了笑话。"萧阮声音冷静。
但是萧老夫人就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冷淡,"哎,阮儿,你要明白你流着萧家的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孙儿明白的。"
"你不明白。说到底,今日之事,你不是没有办法让它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偏偏要将事情闹大了再去处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萧老夫人气怒。
萧阮却只感到心寒,"莫不是祖母是打算让我承认萧盈没有想要害我?"
"有什么是私下里都好解决,但是闹到外人面前,丢的不光是萧盈的脸面,你的脸面同样也被丢尽了。"萧老夫人语重心长。
哈,前世她忍辱负重,处处忍让,可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萧阮这一刻才明白,祖母真正关心的只有萧家,她尽管疼爱自己,却永远不会越过萧家在她心中的地位。
一瞬间,她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萧阮也不再争辩,低下头惨然一笑,"祖母的意思,阮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也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萧老夫人这才满意的道。
时近黄昏,太阳散发出昏黄的光,透过院子里梧桐树的缝隙洒在房间里。
萧阮侧脸在半明半灭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小姐?"连翘小心翼翼地唤道。
"给我把发髻散下来吧。"今天后脑勺磕在地上,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连翘看着小姐苍白的脸色,心中为小姐一阵委屈。她咬了咬牙,才小心地为小姐三下发髻,看到发间隐隐的大包,她差点没有哭出来。
萧阮却满不在乎,只是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出神。
半晌,"小姐,好了。"
"嗯。"萧阮又换了一身舒适的素色衣裙,这才缓步跨出,站在长廊外面看外面那只前不久才挂上去的金丝雀,心中的悲凉一点一点涌了上来。
前世今生,她就是这笼中的金丝雀,被命运主宰,拼死挣扎,却依然被困其中。
手指搭上鸟笼上的竹栓,"小姐,这鸟儿可野了,开了栓可就要跑了。"不远处一个三等丫鬟眼见萧阮作势要开鸟笼,忙开口提醒。
"是吗?那便让它走吧。"说罢,萧阮反倒笑了一下,眼中仿佛催了光,"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吧。"
小丫头被萧阮那一笑怔住,下一刻,那本来还在鸟笼中叽叽喳喳的金丝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呀。"小丫头满面不解的看着萧阮。
萧阮的视线追随着金丝雀,直到金丝雀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个点再不见踪影,仿佛她心中的什么也被破开展翅高飞。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萧阮收敛了情绪转头看过去。
裴月眉一身鹅黄色长裙踱步而来,鬓间的步摇摇曳生辉。她肤光胜雪,一双美目如一泓清水,端的是温柔雅静。
不管看过裴月眉多少次,萧阮都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美人。然而美人一开口,萧阮就又会不忍直视。
裴月眉微皱着眉头,神态柔美,口中的话直戳萧阮的心窝,"阮儿,你怎么又和盈儿闹起来了?你都多大了,真是不让你哥哥省心。"
"你怎么来了?"萧阮认识她久了,知道对付她只有直击重点。
"我还不能来吗,难怪父亲会对你不喜,你就是这般目无长辈的吗?"裴月眉脸上带了厌弃,然而这种表情处在她那一张脸上却偏偏不让人心生怒火,反而会觉得是不是自身做错了什么。
幸好萧阮对她太过熟悉,不会再被她蒙骗,"我的事与你何干!"
"你,我是你长嫂,长嫂如母,我还管不得你了?"裴月眉,一手叉腰,彻底破坏了她的形象。
"长嫂如母,你也配?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是这么个蠢东西,拎不清还喜欢自作聪明。占了她嫂子的位置,倒帮着顾氏,硬生生拖累了她哥哥。这样的裴月眉,怎么让她喜欢的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你哥哥房里又被放了两个丫鬟,你这个拖油瓶,总是给你哥哥找麻烦,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运了。"
相似的话语在耳畔响起,"都是因为你,你这个丑八怪,让你哥哥在仕途上受尽坎坷!"
前世,相似的话语让她备受打击。然而如今,萧阮看向一副气怒,柳眉倒竖的裴月眉,只觉得好笑。
"嗤,哥哥房里的事情,你都拿捏不住,还怨到我头上了?"
"你还想推诿不成,如果不是你不听话,父亲会借着由头让顾姨娘给你哥哥塞人!"她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么不省心的小姑子。
萧阮都被气笑了,她也真的笑了,"自己蠢怨得了别人,顾氏塞人你就接?你这样的脑子,即便没有我的事情,顾氏一样会把人塞进来,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萧阮,你还有没有一点礼仪了,这么多年大家闺秀学的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裴月眉哪能听了萧阮的话,竟然敢骂她蠢。
好!好!她一定会告诉萧仲恒的。
跟她说礼仪,这裴月眉该不会还没睡醒吧。裴月眉一个小门小户,张口闭口就是狗啊猪的,竟然还敢跟她提礼仪。
萧阮这一刻万分期望自己重生能早几年,那样哥哥就不会娶这么个女人了。
她冷笑,"你回去就将那两个丫鬟打发了,若是打发不了,你就等着你相公红袖添香吧。"
"就算打发了有什么用,有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妹妹,你哥哥房里的丫鬟就断不了。"当她裴月眉想要自己丈夫房里有别的女人吗?
"那你也可以不打发,你就等着我哥哥慢慢不务正业,考不上功名,最后萧府所有的财产都被顾氏拿在手中吧。"
这话重点其实在前半句,萧阮本不想再添上后半句,然而裴月眉眼皮子浅,她可不会考虑哥哥考不考得上功名的问题,倒是一句财产才会触动她。
果然,裴月眉半信半疑,话一出口更是气得萧阮鼻子都要歪了,"你就胡扯吧。顾姨娘怎么可能继承萧府的财产,要我说那劳什子功名考不考都无所谓,早点让父亲捐个官才是重点。"
"你!你!"萧阮气得直指裴月眉,"你就等着哥哥捐了官就休了你吧。"
裴月眉顿时瞪大了眼睛,"萧阮,你说什么?好,你给我等着,看我不跟你哥说。"说罢,气鼓鼓地甩袖而去,什么狗屁美人的形象也荡然无存。
萧阮扶额,只觉得天光暗淡。
"连翘,去把哥哥请过来。"这个家里,以往她和哥哥都挺信任顾氏,而裴月眉因为是顾氏选的,对顾氏天然就形成了半同盟状态。
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应该从她哥哥入手。
片刻后,萧仲恒打着灯笼进来,看到立在走廊的萧阮,含笑道,"妹妹回家,用过晚膳了吗?"
萧阮的思绪被打断,哥哥的关心却让她勾起了嘴角,仿佛一天中所有的郁气都消散了。
唯有哥哥,唯有哥哥才会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时好时坏,永远关心的是她这个人。
她拉住萧仲恒摸她头顶的手,微嘟着嘴道,"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我们阮儿不是小孩子了。看你的样子是还没有用膳?还是那么不听话。"萧仲恒刮了萧阮挺翘的鼻梁一下。
萧阮皱皱小鼻子,"那哥哥陪我用一点?"
"好。"
连翘机灵地下去吩咐上菜。
"今日春日宴玩的可开心?"萧仲恒也有段日子没有见过萧阮了,在他心中妹妹永远都是那么小小的,跟着他身后叫哥哥的小不点。
如果不是前几日裴月眉跟他说起萧阮今天要参加春日宴,他也不会发现原来妹妹都已经长大了,他长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啊。"
萧阮疑惑看他,对于春日宴的事情她其实不想跟哥哥说,就怕哥哥担心,她索性另起了话头,"哥哥这几日功课上可还好?"
萧仲恒摇头,"小孩子家家关心这个做什么。你也不小了,还是多跟顾姨娘学学女工以及宗妇应操持的事物。"
萧阮眸光一闪,嘟起小嘴假做生气,"哥哥真是的,刚还说我是小孩子家家的,现在又说我不小了,就会忽悠我。"
萧仲恒苦笑不得,"是哥哥的不是。"恰好丫鬟们端了饭菜进屋,萧仲恒赶忙道,"妹妹饿了吧?不如先用膳吧。"
萧阮故作放你一马,和萧仲恒一起坐下用膳,她接过萧仲恒夹过来的芦笋,笑着道谢,心中想着,该怎样才能让哥哥对顾姨娘起疑,升起戒备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