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是被一阵灯光亮醒来的,她这个人睡觉的时候可以有声音,但是不可以有太过于明亮的光线。如果是在一个稳定的光线下面睡着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她突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光线就会立马被吵醒。
于是池屿就这么在宋衍的沙发上面睁开了演技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屋内开了明亮的白炽灯,往旁边看见整座城市光怪陆离的夜景,池屿环顾了一圈,看见窗户前面宽大的办公桌,然后看见身下柔软的真皮沙发,然后脚下的地毯,说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池屿捶捶头,正抬起头呢,就看见对面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池屿就这么和换了一身休闲装的宋衍对上了视线,到了现在,池屿才猛得想起来,她今天来了宋衍的公司。
于是她又环顾了一遍,脑海里面浮现出来今天下午的记忆,于是她就推算了出来——她这是在宋衍的办公室睡了一觉!
她连忙捞起来桌面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19:12。也就是说池屿在宋衍的办公室起码睡了一个多将近两个小时!
天啊!池屿你真的是猪啊!闭上眼睛之前都说好了只睡十分钟!
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模样!
宋衍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又拿了一个杯子给池屿添了水放在她的面前。宋衍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水,握在手中,看着池屿。
池屿也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的眼睛,宋衍看着她睡得乱糟糟的刘海。心里有些想笑,忍住了。
“我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啊……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本来叫了你但是池编辑可能太累了,一直没有醒。”
宋衍这么一说,池屿心里更不好意思了,火辣辣地想是在责备池屿一样。
“真是不好意思啊,这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
“没事。我今晚也没有事情。”
“要不这样吧,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今晚请你吃饭吧。”池屿抬起头看着宋衍。
宋衍轻轻挑眉,交叠双腿弯起嘴角:“好啊。”
池屿一愣,瞬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怎么这个宋衍就这么简单答应了?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池屿已经坐在了一家日料店里面。
服务员问池屿想要什么茶类,问了两遍,池屿才回过神来:“啊……噢噢,我要大麦茶就可以了。”
服务员看向宋衍,他微微抬下鄂:“和她一样就可以了。”
沦落到现在,池屿还是被宋衍带进了餐厅,本来说池屿请客吃饭,第一家韩料店来得太晚,人已经快排到别家的店面了,池屿不想让宋衍等那么久于是拒绝,再紧接着是一家东南亚菜,到了大门口之后发现今天店面装修歇业。后来,池屿随手点了点路边随便的一家大排档,想要点一份炒米粉发现米粉没有了,要一份菜心又说已经卖完了。
池屿站在前面有点垂头丧气,时间都已经将近八点。
现在没有几家店还有全部菜都有的了。结果是宋衍抬了抬腕表看了看,说:“今天我来请你吃饭吧?吃日料吗?”
池屿转过头,点点头。
宋衍忍住想要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开动了车子然后就池屿带来了这家店。宋衍说:“这次就当你欠我一次饭。”
池屿只好点点头。
这家日料店,池屿早就听闻了,在本市一直以环境好服务周到为卖点,一直都是G市的招牌号,但是正因为名声大,每天都只放几个号,来吃一次要自己排号来。虽说来吃一次很不容易,但是口味却非常好,与此同时,对标的也是它背后昂贵的价格。
这家店每个包间都安置在半开放的包间里面。是典型的日式风格,前假山池塘,后有日式屏风和隔间,池屿和宋衍跟着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走,服务员半跪着将包间门合上,池屿往旁边看,院子里面种了一株樱花树,此时冬季,树上已没有树叶,只光秃秃的树丫舒展着,在假山前面站出一种别样的姿态。
整个院子是个圆型,中间种着一株樱花树,旁边是假山和一池塘的锦鲤,被鹅卵石包围起来,几个房间被木制走廊连接起来。树上仍还有雪,池塘旁边也堆着一团小雪,池屿看过去觉得别有一番冬日煮茶的风趣。
于是便随口开了句玩笑:“钥匙现在下雪就好了。”
宋衍给她斟茶,闻言问道:“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句古话是这样说的,”池屿转过头来,眼睛像是淬了光的湖水。
宋衍看着她,她接着说:“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宋衍看着她兴致勃勃地说完,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以往他也会来这边吃饭和商谈,但是脑子里面想得从来都是利益交错,怎么谨慎地走好这一步的棋。窗外的景色他也看过,但是从来没有过池屿这样的心境。
“你看,我们现在就像是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池屿说,“搞不好,还是什么绝代的医学大师,外面千万人都磕头在山外只为了见我一面,让我来个妙手回春。然后我就在闭关出来的某一天,遇见个身有奇骨的少年,然后机缘巧合地救了他,然后江湖的传说就被我间接地改写了。”
“我,实乃江湖的大能人也。”
说完池屿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
池屿天马行空地想,宋衍就在旁边煮茶,池屿正好说完宋衍正好泡好,是池屿要的大麦茶,荞麦的清香刚刚好,萦绕在鼻尖,很解腻。
宋衍微微抬首,声音里面带了笑:“池大师,请喝。”
池屿的思绪被宋衍这句话打断,这才慢慢地开始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接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菜上得很快,但是菜品很精致,小小的一碟,又漂亮又可口,不愧是本市出了名的餐厅。陆叔叔和邱月容并不重口欲,向来喜欢在家里吃饭,一家人在外吃饭的时间很少。再加上池屿本来就懒,又嫌这家店价格太贵,又经常等不到座位,所以池屿种草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没机会来吃饭。
不过,为什么宋衍可以一进来就有位置啊?
“话说,你是怎么约到位置的?”池屿问道。
宋衍夹起来一块玉子烧放在池屿的碟子里面,说得很自然:“这家店是我开的。”
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家啊!
吃完饭之后,宋衍开车宋池屿回家,池屿坐在副驾驶上面都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几天前还是今天。两人重逢的画面并没有池屿想象得那么惨烈,氛围却是池屿没有想到的和谐。一时间心里也有点感慨,这个饭店坐落得狄梵有些偏,正好离G大一个新校区的位置不远,宋衍开车经过的时候,池屿看见牌匾,那些过去的日子纷纷涌上了心头。
车内温度适宜,夜很静,宋衍的脸隐在黑暗里面,棱角分明。池屿在这种隐秘的丈量里面才发现宋衍其实变了模样,他瘦了,线条变得更加清晰,眼神也变得很锐利,虽然嘴角总浅浅带着笑,但是这个笑容却像是一种警告。
他还是喜欢带腕表,这些年手表的价格变得越来越高,池屿认出来是一个著名奢侈品牌的定制款。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几年里,两人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呢?
池屿一时之间有些伤感,这条林荫道宋衍好像带她走过,在她也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骑电动车摔伤之后,宋衍将自己送到医院,再沿着这条路带她去吃饭。
回忆像是汹涌的潮水,不经意之间就能将池屿吞噬殆尽。因为池屿这才发现两人共同拥有着那么多的回忆。
可是说出分手的是她,怀念往昔的也是她,她凭什么还有这个资格运筹帷幄地下这盘棋。
但是池屿就是还想问问。想问问他还好不好。
池屿开了口,声音是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涩:“宋衍……”
宋衍看着前面路面,但是分神瞥了她一眼。
池屿低垂眼睛,交缠着自己的手指:“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宋衍的视线从前方的路落在池屿的耳尖上,看着她低垂的头,又轻飘飘地转回去,车猛得一停。
宋衍启唇:“到了。”
意思是下车。
池屿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她垂目,明白了宋衍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啊,她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呢?
池屿说了一句:“谢谢。”说完之后沉默地关了门,沉默地转身,沉默地准备离开。
可是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宋衍摇下车窗,喊了一声:“池屿。”
池屿转过身来,宋衍的车停在一盏路灯下面,车窗切割了一些光线,明暗之间,衬得宋衍更加的眉清目秀,硬朗帅气。这一刻,池屿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宋衍顿了顿说:“爷爷的书还在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