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过宋衍之后,第二天的正式拍摄池屿当然没有去。本想着和宋衍的交际就停留在这里了,没想到带自己的许编辑提出自己退休之前要做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而取材的地方就是宋家大宅,那个曾经在别人嘴里听说过的严厉老先生。
池屿心里有点怵,还怕在家里碰见宋衍。许老师看出来池屿的紧张和害怕,拍拍她的肩膀说:“不要怕,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了,你只要微笑问好就可以了。”
那真是大好不过!许老师真是当代社恐的救星。
结果约好时间的第二天,许老师突然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但是又已经和宋家那边约好了时间,再换时间又怕老先生有额外的安排,于是池屿只好硬着头皮单枪匹马地进了这个她曾经来过几次的院子。
大院里面的环境没变,还是当初那个铁门栅栏,圆圆的房顶,小阳台和低调的外墙颜色。只是落了雪,枝头疏阔,落了几只啁啾的雀儿,从这边落在那边,歪着脑袋看着池屿这个陌生的脸孔。
宋老先生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可能是想开了,也可能是不在意了。现在整天就是和院子里面其他的老人家散步遛鸟打麻将,时而去听听戏。
池屿到的时候只有张阿姨和宋老先生,家里没有其他人。池屿在心里暗暗地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宋老先生很健谈,拉着池屿说了很多当初的故事,池屿擅长做个倾听者,时不时接几句话,两人都聊得很投机。
于是宋老先生就把池屿留下来吃晚饭了,池屿实在推脱不了,于是答应了下来,想着吃个饭也就那么一会时间,宋衍不会刚好就这个时候回来吧。主要是还听见了张阿姨给宋衍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那边是周助理在说今晚有会议安排,不回来吃饭了。
池屿在心里耶了一声,可算是能够吃个饭了。出门上厕所的时候系鞋带,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窗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池屿还没有意识过来,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连忙又蹲下来假装系鞋带,
于是,池屿就这么和宋衍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面吃饭。
张阿姨边盛饭边说:“你怎么又突然回来了?不报备一声?刚刚又说不回家吃饭了。”
宋衍帮着张阿姨端饭,池屿也跟在宋衍身后想要帮张阿姨端饭,刚一伸出手来,身前的宋衍就将自己手中的饭碗放在了池屿的手上,然后自己端起来了剩下两碗饭。池屿一愣,抬起眼睛看向宋衍,却没想到这人察觉到视线之后垂头看向池屿,眼神在说:“有问题吗?”
池屿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在他家,忍,得忍。
于是转身将饭碗放下来,身前的宋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张阿姨也端着汤坐了下来,这是个六人桌。宋老爷爷坐在主位上面,右手是宋衍,宋衍旁边是张阿姨,于是池屿只好坐在宋老先生的左手边,正好就是宋衍的对面。
池屿低头吃饭,在心里一直默念: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结果宋老先生偏偏要提起两人:“我刚刚听小池说你也是今年刚回国是吗?我孙子他也是今年刚回国。”
池屿看向宋老先生,笑着回:“真的啊?那很巧啊。”
池屿想起来小七说的宋衍是出国开拓海外市场的,都是出国,两人还是有着本质差别的。
隔了没多久,池屿看了看摆在宋衍前面的红烧排骨,都没有人动筷子,池屿了然,之前宋衍说喜欢吃红烧排骨,现在也不喜欢吃了,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池屿想要吃,但是又不好意思去夹,在心里衡量了半天,终于想要动筷子的时候,就看见对面宋衍像是感应一般抬起眼睛,拿起旁边的公筷施施然地夹起来一块,池屿有些吃惊,眼生生看宋衍看着她的渴望眼睛然后把排骨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好啊!宋衍你是在报复我!报复本小爷是吧!
宋老先生拿拐杖点点地板,咳了咳,宋衍本来坐得挺拔,捧着碗放下来问:“怎么了爷爷,不舒服?”
张阿姨躲在后面边吃饭边笑。
宋老先生说道:“你真的是个木头,你和小池聊聊天啊,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宋衍神色淡淡,微微敛着,抬眼看了看池屿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这可是爷爷你教我的。”
好吧,没话说了。
没过多久宋老先生接着又问:“怎么瑶瑶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宋衍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她最近减肥,不吃晚饭了,叫大家别操心她。”
张阿姨在旁边叫唤起来:“那怎么行!现在正是长身体呢!怎么能不吃晚饭!”
宋老先生在旁边说:“停止发育都过了几百年了,你还操心着她长身体。现在年轻姑娘爱漂亮,不比过去了,随着她去。”
张阿姨悻悻。
转头看见池屿已经吃完了大半碗饭,连忙夸:“那我看小池就不一样啊,都是年轻女孩子,她就是胃口好,像个小猪崽似的,我就喜欢她这样的。看着人胃口都好了。”
池屿正吃着最后一口饭,听见张阿姨这么夸她,一口饭差点没下去,在宋家来一出噎死现场。噎死倒也没有,被呛住了,嘴里还有饭,不敢大声咳,又咽不下去,憋得脸都红了。宋衍本来坐在对面,一直神色淡淡地听着,刚刚一听见张阿姨这么一说,他也不为人知地弯了弯唇。
池屿正左右为难,张阿姨着急忙慌地绕过来地给池屿拍背,池屿其实只想要一杯水,宋老爷爷也焦急地站了起来。倒是对面的宋衍还是一脸平静,淡淡看着池屿在饭海里面挣扎,他还施施然地拿起手边的纸巾淡定地擦了擦,然后才把手边干净的水递给池屿。
池屿像是拿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接过来喝了下去。张阿姨再这么拍下去,她就算没有噎死,也迟早要吐死了。
但是等池屿慢慢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漫上了红晕。她越想越尴尬,越想头越大。
实!在!是!太!丢!脸!了!
敢问还有谁会在自己的前男友家里因为吃饭差点被噎死啊!
池屿坐在沙发上面,奄奄地像是个霜打的白菜。宋衍手捧一杯茶,淡淡地侧目看她,心里有些发笑。张阿姨也给池屿泡了一杯茶,池屿乖巧地接过:“谢谢阿姨。”
宋衍观察着她,看着她像只小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杯子里面水的温度,尝了一口发现可以忍受之后又大尝了一口,结果底下的比较烫。又被烫得吐了吐舌头。宋衍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宋衍瞬间就感觉回到了大学时代,明明回国之前,也在初遇池屿之后好好警告了自己,可是,习惯真是个强大的对手。宋衍快要一败涂地了。
天渐渐黑了,宋老先生问宋衍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宋衍说:“没有了。”
“那正好,你等会就把小池送回去,她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
“姚叔叔在家。”是家里的专属司机。
“我叫你送你就去送好吧?送一下小池会让你少一块肉似吧?”
“爷爷!没事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没关系!你们可千万不要担心我!”池屿连忙摇手,她可不想喝宋衍单独坐一辆车。
可是宋老先生说什么也不让池屿自己一个人回去。逼着宋衍开车,逼着池屿上了副驾驶,宋老先生生怕池屿溜走了,督促她好好把安全带系好。池屿扒着窗户上,乖乖地像个大型犬类一般和宋老先生道别。
张阿姨做饭真的好好吃,池屿实在舍不得。
于是张阿姨和宋老爷爷说:“小池啊,你下次再来我们家玩啊!”
池屿在半开的窗户后点点头,说:“好呀好呀,下次我提东西来看你们噢,你们要等我噢。”
张阿姨笑着也点点头:“你常来啊!阿姨继续给你做排骨吃。下次直接放在你面前,你别不好意思。”
池屿愣了愣,心里有些惊讶。敢情阿姨你能看出来我想吃排骨,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当时想喝一口水!
宋衍看着旁边的大型犬类瞬间石化了,听见张阿姨说的话,弯了嘴角。
宋衍也有些无奈,这个池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像当年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张阿姨继续嘱咐:“宋衍,你路上小心一点,要看着小池顺利到家噢。”
宋衍点点头:“爷爷,张姨我先走了。”
她们点点头,目送着两人走远了。走远之后池屿还扒拉着窗户在和爷爷张姨挥手再见。
等驶出了一段距离,池屿才将手收回来,窗户大开着。等池屿一回来,就被宋衍抬手关掉了。
池屿一愣,才瞬间明白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境界。
时隔多年,两人又在同一辆车上独处了。池屿都数不清是多少次坐宋衍的车了,早些年还些过往都模糊不清了,唯剩下宋衍鼻子的弧度和微微抿起的嘴角。他变了,他好像也没有变,车行驶得很稳也很快,宋衍的车上淡淡地萦绕着女士香水的味道。池屿想起来刚刚在饭桌上大家亲昵又自然地提起来文新瑶的名字,宋衍的车前摆件上面放了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企鹅,随着车子的前进微微摆动,看上去呆头呆脑了,和宋衍的低调豪车一定都不搭调。
气氛陷入尴尬,像是凝固一般。自从池屿告诉了宋衍自己家住在哪里之后,两人就没有了言语了。池屿天南地北地想,宋衍和文新瑶进行到了哪一步了呢?几年前她就说两人已经订婚了,那现在呢?估计也快结婚了吧。
不知道宋衍结婚会是什么样子呢?估计也是平时那个神情淡淡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