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似乎很愤怒，连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沉沉的怒意。

无道一听见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内心深处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击打了一下。倒不是说有多痛，只是那种滋味比较难受，让他感到一股压抑的窒息，不由得停下了手中动作。

然而云山却好像并没有打算要就此收手的意思，口中咒语更急，堕仙剑幻化的擎天剑光，登时大亮。

无道眼神一凝，刚刚才消退的怒意，不禁再次狂涨。

他能够理解云山的坚持，毕竟好不容易才催动了堕仙剑，且还付出了损伤自身的代价，换做任何人，估计都不会轻易罢手。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如何对待则是另外一回事了，无论云山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无道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始终不变的信条，那就是欲杀他的人，他必先杀之。

“住手！”

只听还是那个女声，断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立刻住手！”

无道一怔，心里头犹豫再三，双手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法诀，终是暂时停下。但他可不敢轻易相信云山，于是脚下一动，身形立即斜飞了出去。

“哼！”

一声冷哼响起，虽然声音略显轻柔，但是怒意丝毫不弱。

云山眼看无道飞走，知道自己这一剑就算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收效，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收了神通。

而云山随后抬头循声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无道看着远方正极速飞来的两道身影，尤其是看着那道白衣身影时，他面有动容之色，不知为何，竟把黑袍上面的帽子戴到头上，遮住了脑袋，以及整张脸庞。

一白一红两道遁光先后飞至，来者二人都是女子。

只见前者飘然若仙，气质出尘，娟好的面容，仿佛不曾被岁月磨洗，一袭白衣裁剪得当，穿在她身上，便将她性感迷人的身姿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

她，正是凌云阁的云妙长老。

而紧随云妙长老身后到来的红光，赫然是那名叫云蓉的红衣女子。

“大师兄！”

云蓉急唤一声，满脸紧张兮兮，都没顾得上观察眼下的情势，就迫不及待向云山冲去，作势更要直扑入怀。

“蓉儿师妹！”云山轻唤道。

说着他抬手往身前一横，阻挡云蓉入怀。

云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如今在场之人不仅有她的姑姑，还有数十名同门弟子，如果她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冲进云山怀里，恐怕一些个流言蜚语，天一亮就会传遍整个凌云阁。

而虽然说她与云山之间的情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终究没有在正式场合公开过，也没有得到长辈们的点头许可。

所以不管是出于女儿家自身的名节考虑，还是涉及到凌云阁前任阁主之女这层特殊身份，在男女之事上，她都不能任性胡来。

念及此处，云蓉立刻不再上前，只看着云山，一脸关切，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云山干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没事！”

说话间，云山撇头看了眼自己握剑的右手，只见堕仙剑的剑身一刻不停地在颤动，并发出阵阵轻吟，仿佛剑身内藏有一头凶猛的野兽，挣扎着想要离剑而出。

云山一脸苦涩，抬起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云妙长老，而云妙长老恰好也在看着他。

但见云妙长老昔日里温婉娴静的脸色，这会儿满是愤慨，另外在她两道清秀的眉宇间，似有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

云山深深呼吸，心想接下来，应该是打不成了，随即召回了天勾剑，并与堕仙剑一起收了起来。

云妙长老见此，脸上的怒气顿时消了一些，但未全消。她转头环视四周，冷冷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全都立刻回城，各司其职。”

话音落下，分明已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但是所有的凌云阁弟子，竟然无一听命，他们全部都还是站在远处，不曾挪动分毫。

云妙长老一见此幕，秀眉蹙成一团，张嘴欲言，却欲言又止。

云山心中“咯噔”一下，眼角直抽搐，霍然转身，对凌云阁弟子大吼道：“耳朵都聋了吗？云妙师叔的吩咐都敢不听？”

凌云阁弟子闻言，不少人都浑身一震，他们中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可就是不见有谁离开。

“大师兄！”

有人喊了一声，是此前挡在云山身前的五人之一。

只见这人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我们是真的回城？还是守在附近，等到云妙长老离开，再杀这魔头一个回马枪？”

云山闻听此言，便不光只是眼角在抽搐了，他的整张脸都在抽，乃至身子，竟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云妙长老眉头皱得更深，若有所思。

凌云阁中，其实早就有关于云辛长老和云山这对师徒的传闻，说他们二人居心叵测，趁云岚阁主极少露面的这些年，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企图掌控整个凌云阁。

云妙长老以前一直不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一来是她的心性使然，不愿过问阁中事物。二来是她清楚只要有云霄在，凌云阁就一定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可是眼下的情形，忽然让她心生一股不详的预感。

兴许凌云阁可以不惧任何外敌，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坚固的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

如今看来，传言很大程度上都是真的。

凌云阁，兴许也真的已经开始从内部腐朽了。

“滚……”

云山大声嘶吼，怒不可遏，双目圆睁，道：“立马给我全部消失，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此言一出，在场凌云阁弟子登时如鸟兽散，而那名上前询问的弟子，更是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坠空。但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哪里还敢多待片刻，忙不迭转身御剑飞走。

……

白树林中，此时只有无道、云妙、云蓉和云山。

四人分成三个小团体，各执一方，其中云蓉不顾自己姑姑云妙的眼神制止，坚持站到了云山的身旁。

无道头微低，而本就有黑袍遮住脑袋，因此这会儿，旁人更是无法看清他的脸了。

云妙长老望了眼黑袍无道，张嘴似是准备要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云蓉突然开口道：“妖孽，你深夜潜入我白树城，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老实交代，不然杀了你！”

无道头也不抬，喃喃说道：“果然还是那般性格。”

“你说什么？”云蓉喝问道。

无道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都说是不可告人的阴谋，那我还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你……”云蓉气急败坏，勃然大怒，道：“那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杀了你？”

无道摇了摇脑袋，不假思索，回答道：“不信！”

云蓉怔了一下，想必是无道的干脆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便又怒气冲冲道：“好你个臭石头，竟然还是十年前那般不知死活。不过如此正好，恰巧本姑奶奶最近刚出关，还没找到机会与人练练，今日就拿你来检验一下这段时日的修行成果。”

说罢，云蓉娇躯一扭，手中多出一柄造型精美，散发红芒的狭长仙剑，作势就要冲出。

“不自量力。”无道冷哼一声。

云蓉听见这般蔑视她的言语，瞬间气炸，娇喝一声，便不再迟疑，手持仙剑，径直冲向了无道。

“砰！”

一声脆响，天空中惊现一道红色光芒，划过一个大大的弧度，飞了好远。

与此同时，只听云蓉惊呼出声，道：“红袖！”

这“红袖”二字，正是她的仙剑名字，与她妹妹云柔手里的“绿影剑”，是一套“姊妹剑”。

虽然红袖剑和绿影剑都算不得无上至宝，但由于它们性质特殊，倒也难得一见。

而眼看着自己的仙剑法宝被打飞，云蓉着急得不行，也气得不轻。她狠狠一跺脚，抬手怒指无道，咬牙切齿，却只发出“你你你……”的声音，气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无道头微抬，但始终没把帽子摘下，沉声说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劝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否则的话，下一次飞出去的，一定不会再是你的剑了。”

“石头！”云蓉横眉怒目，岂会不明白这话中的威胁之意，立即大吼道：“你若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呵！”

无道嗤嗤一笑，冷冷道：“十年前的石头或许不敢动你，因为那时的他，有很多顾忌，可今天的无道，哪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你们太清……”

云蓉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她怎会不知眼前这人如今的身份，天魔门的副门主，正道中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只不过她刚刚一激动，就把这些给忘记了，此刻猛然想起，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无……”

云蓉话音一顿，继而说道：“无道，你别以为自己道行深了，就没人能对付得了你，要知道在我们凌云阁里面，一只手便能把你打死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二十个。”

无道哑然失笑：“二十个？真的有这么多？”

云蓉信誓旦旦道：“当然，就这还是我怕吓死了你，因而故意少说了呢！”

无道耸了耸肩，懒得搭理云蓉。

便在这时，云妙长老忽然开口，轻唤一声道：“石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