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一张圆形石桌前，石头和古千帆相对而坐，两人姿势如出一辙，都用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杵在桌面上。

“哎……”

石头轻轻摆动着脑袋，唉声叹气，尾音被拉得很长很长。

古千帆心中暗笑，但面上始终极力保持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样子，目光时不时望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子，若有所思。

石头实在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古千帆被吓得一个踉跄，身形后仰，从石凳上一屁股落到地上，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不过他可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疼痛，鱼跃而起，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石头，提醒道：“石师弟，你真要现在进去？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悔青肠子啊！”

石头一愣，紧接着满脸忧色道：“可她们在里面都待了一个时辰了，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古千帆呵呵一笑，道：“别瞎操心，这一点动静都还没有呢！哪里会出什么事？”

石头脱口道：“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才更令人担心啊！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真要是吵起来或者打起来，我反倒不像现在这么担心了。”

古千帆闻言，心中腹诽不已，暗道这就是矫情，但他嘴上可不会这么说，出言安慰道：“来来来，坐下来等等，一个白雪，一个雨菲，都是善良、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哪会像别人家的泼妇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掐架？再者说了，里面不还有一个人小鬼大的朝天辫嘛！你既然都已经叮嘱过了，她还能坐视白雪和雨菲打起来不管，只顾着自己吃糖葫芦？”

石头被按回到石凳上坐下，不过心中担忧不减，喃喃道：“也不晓得萱萱这小屁孩到底可不可靠，万一真敢坐视不理，回头我就把她的糖葫芦全都没收。”

古千帆好气又好笑，实在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石头脸色一沉，略显不满。

古千帆赶紧收住笑声，忽而想到什么，不禁问道：“哎！石师弟，你和这个萱萱什么关系，怎么就叫她临阵倒戈，反过来帮你对付东方夫人了呢？如果我没记错，东方夫人说要给她买光全城的糖葫芦，你不过才给买了二十二串罢了，这两者相差，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她不识数。”石头直言道，并将他事先找过小女孩萱萱，且两人达成共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古千帆闻言，恍然大悟，敢情在风雅阁茶室里的那场“戏”中，他才是唯一一个多余的，可有可无的角色啊！

原来坐在他面前的这位百草峰师弟，早在上楼会见东方夫人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后面的一幕幕无论如何上演，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臭小子。”古千帆笑骂道，抬手便是一拳，“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为了一个青楼女人的肚皮，最后连师门都不要了。”

石头揉了揉生疼的肩膀，语带不忿道：“她是青楼出身不假，但她是干净的，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种。”

古千帆眉头一皱，沉吟良久后话锋一转，沉声问道：“石师弟，你打算要如何处置雨菲？”

“嗯？”石头轻疑一声。

古千帆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有歧义，赶紧纠正道：“我是说如何处置你们俩之间的关系。”

“哦！”石头哦了一声，没有立即回答，双手托腮趴到桌子上，眉宇都快拧成麻花状了。

古千帆见状，心中猫抓一样难受，忙说道：“你哦一声就完事了？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弟子所言，你也都听到了，现如今人家一个女孩子抛下所有，只身跑过来找你，你总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吧？再说了，你都把她……”

话音戛然而止，是古千帆主动没往下说的，反正意思已经表达的够清楚了。

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试探性问道：“古师兄，你说我能把她一起带回太清门吗？”

“不行！”古千帆斩钉截铁道，语气异常坚决。

石头虽然本就没报太大希望，但被如此直接，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心情难免有些沮丧，再次陷入沉思的他，两条眉毛算是彻底拧成“麻花”了。

古千帆见此，似乎心有不忍，微微沉吟，道：“石师弟，带雨菲回太清门肯定是不行的，有哪些人会反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但眼下倒是不用着急那些事情，只要你能说服白雪师妹，就暂时把雨菲带在身边好了，等走一步看一步，未来兴许会出现转机呢！”

“什么转机？”石头闻言大喜，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忽然又想到什么，忙问道：“古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古千帆神色凝重，伸手压了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所以你先坐下，容我跟你细细道来。”

石头依言坐下，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古千帆这一细说，便是小半个时辰。

石头听完，面色变得阴晴不定，一席话虽然长，但是内容很好理解，大概意思是说太清门里现在针对他有几种不同的声音，反对、支持，以及保持中立。

当然了，这里所说能够发出“声音”的，皆是各脉首座、长老，和一些地位比较高的特殊存在，对于数以千计的普通弟子，他们还都没有资格在这件事情上表明态度，甚至全都不知情。

而有资格表态的人中，反对者占了绝大多数，他们都无法接受一个极有可能是“魔人”的石头重回百草峰，更有甚者，认为应该杀之以绝后患，而即便不杀，起码也要永久镇压在太清门，方能让人心安。

另外中立者也只有个别，例如向来与世无争的清潭峰首座紫阳大师，以及其它几脉零星几位不问世事的长老，总共还不出五人，于大局势来说，可有可无。

最后支持者当然只有百草峰的人，外加一个无情长老了，虽然这里有一位首座和两位长老，但相比较众多的反对者而言，只给人一种螳臂当车，蜉蝣撼大树的感觉，实在太过势单力薄了。

不过好在无情长老和西风道人在门内的话语权较重，加上紫灵这个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三人一味袒护之下，再有百草峰的特殊地位做后盾，终于为石头赢得了一丝转机。

否则的话，石头都不可能有这一个月的安闲时光，那么他也就不可能有机会把雨菲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拱翻在大床上了。

但是由于反对他的声音终究占了大多数，所以即便有强有力的支持声音，他想要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按照青阳真人的意思，石头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一直留在东方世家。

而此时恰逢西南魔地动荡不安，凌云阁已经在半月前派人到太清门寻求支援，面对中原之安危，青阳真人理所当然不会推辞，当场便承诺将不遗余力援助凌云阁，共同抵御魔道，并在第二日就派遣了三名长老和近百名弟子西行。

石头能够理解青阳真人的这种做法，毕竟正魔不两立，凌云阁处在魔道前沿的防御如果被破了，偌大中原也必将陷入危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世人皆知。

与此同时，不光是太清门，正道三大派之一的金光寺，也在同一天派出了大批弟子南下，目的是一样的，共同抵御魔道入侵。

只是石头始终有一点不理解，这种关乎中原安危的大事，跟他有什么必然关系，竟劳烦掌门弟子古千帆亲自来带他前往凌云阁？

至于给出的理由，说是什么“戴罪立功，将功赎罪”，一听就知道是个幌子，当下需要正道三大派联合出击的任务，哪里会是他一个小角色能够左右得了局势的，万一不小心，还有可能变成“炮灰”，一去不复还。

“石师弟！”古千帆轻唤一声，把石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然后说道：“这可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一来能暂时解决雨菲的去留问题，二来还可以为以后正大光明回到门中做铺垫，此等两全其美之策，还需犹豫什么吗？”

“可是……”石头欲言又止。

古千帆面色一沉，语重心长道：“石师弟，我们且不说你要如何向西风师叔和无情师叔交代，也暂时不提白雪师妹的感受，但雨菲呢？”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天下间，一个男人最大的仇恨，有人说是杀父之仇，有人说是夺妻之仇，也有人说是丧子之仇，我觉得这三者差不多，任何一件事情发生了，就都是生死之仇，可最大的债只有一个，便是这情债了，试问一个男人当如何做，才能偿还一个女子为他所付出的真心呢？”

石头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是啊！敢问他拿什么，才能补偿雨菲呢？那个把身体和整颗心，都给了他的女子。

便在这时，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小女孩萱萱第一个蹦跳而出，毫不意外，她的手里拿有一串糖葫芦。

紧接着白雪和雨菲相继走出房间，二女从外表上看，都没有什么不妥，相信是没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

石头霍然起身，不知所措的他，只好求助于古千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