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定下谋略,只是想到了以赵国的利益为重,却没有考量到太后个人的问题。想不到她会为齐国之事,急火攻心,使旧病愈重……如果她现在就……不、不,心有韬略的太后能多活一些时日,无论是对我赵国朝局,还我的计划,只有好处,而无半点不坏处……”赵括心中已在埋怨自己。
他眼望宫门内的殿宇,又感叹道:“当时有李斯之类的谋臣在身边多好,又或者当时去找母亲商量,而不是自行其事……罢了,事已至此,兴许这种种变数反而是对我更为有利也说不定。!”
赵括一面安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面再问缪贤:“现在太后如何了?”
“服了些汤药,用了针石,再加上有大公主在身边照料,这阵子是好多了……只是恐怕时日无多了……”说话间,缪贤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声哭泣。
“大公主……”赵括知道缪贤所说的大公主,便是他的琬儿了;他本想问问琬儿可好,可是知道当下不是谈及儿女之情的地方和时候。于是转而安慰缪贤道:“缪大人请安心,太后的病不是一两天的了,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想来这回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是啊,小人也是这样对下面的孩儿们这样说的……可说句不当说的吧。小的心中明白得很,像我这样的前朝老人,等太后一去,就算王上不命我等殉葬,这些年来为了给先王、太后办事分忧而开罪的宗亲们也不会给我的好果子吃。”这缪贤虽然是个阉人宦官,却有自知之明,比赵廷中众多庸碌的旧官老吏们更清楚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
缪贤所说的“先王、太后办事分忧”指得就是向先王赵惠文王举荐门下食客蔺相如为赵国效力之事。而那蔺相如凭借着自家本事,还有赵惠文王的提携,很快成为了赵国平民官员中的领袖人物;而他的这一派人马也成了赵惠文王制衡宗亲势力,平衡朝力力量的重要工具。
如今,要是威太后一死,被压制多年的宗亲高官们当然是动不了羽翼丰满的平民官员集团;而追根溯源,他们自然是要把这些年来的一笔笔帐、一分分的怨气,全都算到缪贤――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老宦官身上。
缪贤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弄臣,他当然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那便是找上了在朝中左右都算吃得开,又以公正而闻名的马服君一门,要赵括救他。
赵括看了看缪贤,心中苦笑:“我自己被种种琐事搞得七窍生烟,现在还在为太后之事犯愁,你还真是会我找事啊。”
可他又一想:缪贤是赵王城中的老人,又多年为宦者令,虽是奴仆,却是地位颇高;其在宫中人脉定是深厚,就处是真被人算计,也定是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必定是没有坏处。
再说缪贤毕竟是个目光如豆的小人,胸中没有什么韬略,那次被蔺相如说退了逃亡燕国而向先王请罪之事,便是明证。而如今,正是这个无谋的缪贤居然找上自己――不用说,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我就算是不给他面子,也要给这高人面子吧。”赵括想了想,拱手而言道:“缪大人虽身为宦官,却能为国举荐蔺相那样的能人,使他为国效力。而当蔺相的地位扶摇直上,拜为上卿之后,缪大人却又能甘居其之下,毫无一丝怨言。这种坦荡胸怀的恢宏气量,与满脑子庸俗的名位观念和可怕的嫉贤妒能的老将军们,不知好到那里去了……
就凭这个,我必当助缪大人脱出困窘!”
“哦咳!”
赵括刚说到此处,就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咳嗽,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口中所骂到的“老将军”廉颇正红着脸,低着头上得宫台。
只见廉颇三步并作两步走,尴尬地连礼节性的招呼也不找一个,就直入宫门。
“马服君,你看这……都是小人不好,怎么又害您开罪了廉老将军啊……”缪贤看到廉颇一脸窘相,知道这回子赵括的轻言是把他拉下水了。
“要是怕得罪人,就不要做事了……我们还是先说缪大人的事吧。”赵括看了看匆匆而行的廉颇的背影,听他大大咧咧的说道:“整日里就和阉货男宠来往,不知他老赵在九泉之下怎么能瞑目啊!”
“你……”缪贤指着廉颇的背,像是在戳他的脊梁骨般:“负荆请罪的主儿,那可是有面子啊!”
“缪大人……老廉就是一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就不要再为他动气了;方才你说负荆请罪……我赵括不才,倒是猛然间想到了个法子,可以包你……不说颐养天年,也是安度晚年!”赵括拉住缪贤,对他说道。
“哦,真不愧是人称为我赵国大公子的人物,马服君这就有计了?嗨,小的也不说什么虚礼了,马服君就请快快说出计谋,就我老缪啊!”缪贤一听有计,立刻收回了先前的哭脸与怒容,似笑非笑问道。
“他老廉知道负荆请罪,你缪大人就不会去自罚为先王守陵啊!”赵括看着缪贤绿头般的小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脑袋,一付恨不得将他脑子掰开了找点子的样子,也学着缪贤似笑非笑的样子,轻声说道。
“原来是以退为进,可求自保啊!”缪贤这样子明白赵括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这王陵不比王城住得舒服――只怕我这馊主意,要让缪大人受委屈,吃点苦头了!”赵括怕缪贤事后怪罪,于是先把后果说出,要他做好思想准备。
“唉,这吃苦受累的事,本来主是我们这些个做奴婢当做的,为先王守陵,就是代王上尽孝,还可以免于被人陷害,你说我会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缪贤瞅了瞅高台之下的宫阙殿宇,眼神中怀着无比眷恋,狠了狠心,叹气说道:“舍得舍得,这有舍,才有得啊。”
赵括看缪贤说哭就能哭,说怒便能怒,,时而忠贞,时而奸佞――也算是这么多年来,在这伴君如伴虎险恶的王宫之中练出了一身本事。
不由得,他又想到了自家恋人现又如何:“这近一年来,秉性纯善的琬儿,又是怎么过的呢?”
赵括看了眼着的太后宫,心中却想着也许就要看到朝思暮想之人,双足竟然不知前迈。
“叔父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朝中大员皆要到齐,您怎么还不快快入殿?”建信君赵穆那不阳不阴的声音,把赵括拉回了现实。
只看那赵穆虽是甲胄在身,却还是身的阴柔之像,谁会想到这样的不男不女之人,会是赵国禁军大将之一。
“叔父,您这回可是为王上立下大功了!”赵穆冲下殿前台阶,一边拉着赵括入殿,一边得得意洋洋地说道。眉宇之间的喜色,和这太后宫中一片愁云惨淡之像,全然不和。
“我,大功?”赵括虽然不解赵穆之意,却预感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