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是……”李同虽是赵括的公侯心腹,可终究是个赳赳武夫,他怎么能一下子理解赵括的意思呢。
不得以,李同只得像缭子这头看去。
缭子这回子也睚眦必报了一番,装作没有看到李同那张可求的脸一般,夸张地把头脸一扭,就是不给李同好脸色看。
“缭,还是说说你的想法吧!”赵括“援助”李同,带他向缭子问道。
当然,这也是赵括为了听听缭子的想法,看看他这半年来是否真的有了长劲,已经成为可独立支撑一方局势的军师,或者还是像过去一样,只是个凭着灵光一显的小聪明而得势的三流谋士。
“大公子这一来,可算是军发三路了――这一路是由秦开秦将军率在正面,还有两路是由我与李同各领一支人马从敌方两翼攻击!”缭子自信地伸出三支指头,慢条斯理地一一数道。
显然,他深悟赵括这次排兵布阵之法,知道下面赵括要他做什么了。
“然后秦开在正面把敌兵拖住,我们两支人马从敌营两侧攻入,来个两胁插刀,我看他死还是不死!”李同伸出又手,作出手刀的样子,然后把双臂一震,“双刀”齐下,就好像把面前的空气拦腰截断一般。
“如此甚好,杀得痛快!”自知如此小战,赵括是不会要自己出手了,可秦开还是乐在一边大使嘴劲,反正杀的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胡人。
“这么一来,乞不是‘杀’不干净了?”缭子阴阳怪气地来上了这么一口,摆明了不同意李同只图个杀得痛快的莽夫勇策。
“那是说怎么办吧!”李同不乐意了,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说你小了,就别在那里装神弄鬼,故作高明了――你小子能有我家大公子高明吗?有什么高招就快给爷使出来,在那里藏着揶着的,算个什么劲儿啊!
“好了,缭说吧,说说你的计划,我也想听听!”赵括再一次地站在了李同一边儿,毕竟现在就治治缭子那不看时辰表显自己的性子,总是对他的成长大有裨益的。
“其实这也是大公子师兄提点我的……”缭子口头上谦虚了这么一下,接着便将他所推测的赵括的作战方略一一说说。
“大公子师兄您是想把那支乞颜小部当成练兵演习武的对手――那不过千人的小部落,还有不着我们真心对付。”缭试探性地连答带问道。
他这一句话,换来得是赵括的点头一笑――缭子这下子心中有地,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思所想了。
“依您先前的布置看来……您是要以正面之兵吸引那些乞颜人的注意,同以骑兵快速推进到敌兵两翼,骑兵尽量不与敌方侧翼交手,而是继续前前,直倒冲过敌阵,再回过头来与正面之兵形成对敌兵的两面夹击之势――当然如果兵力足够,我们还大可以增加用于侧翼快速机动的骑兵兵力,直接对敌方形成合围之态!”同样子把两手做成手刀的样子,可是缭子把长臂一伸,他这两把“大刀”却是绕开前路,然后双臂一曲,使双“刀”刀尖相对,做成双臂合抱的围困手示。
“以小而知大――说小了去,这便只是用在一场如今日这一场小战的小计。
要是说大了去……
如果是上万人的大军作战,那便是要以骑兵绕到敌后――不光是做断断粮道之类的小把戏,而是要像正面作战的步兵一般成为击溃敌兵的主力!”秦开似乎明白了过来,赵括是要用这场轻松的战斗,来印证先前多次讨论的配合新式骑兵的新战法。
“万人之役可用不上这招术……除非对方主将是个草包将军……大凡将尉,都不会坐视敌手把兵力迂回到自己侧后方。
大公子师兄,你说的是把这一手战法用在上十万人的大军作战之上吧――双方军力用到这种程度上,各军、师之间就连传递军令都成问题,就不要说灵活调度,以应付敌方骑兵突然发地从两翼发起的攻击了――当然能把骑兵如此使用,也多亏了咱们军中所配备的马鞍马蹬了。”缭子做出了一人更大的推测,推测赵括是要以小战来检验大役之时的用兵之道。
当然此时缭子少不了在心中恶意地想想赵括实在太损,居然欺负那倒霉的乞颜部落到了这种程度――只把对方当成守猎时用来练习弓马之术的兔子、野鸡一般,连个豺狼都算不上。
“看来你是深知我心了,缭……”赵括对缭子会心一笑,然后再令道:“那么,待会儿合围成功之后,汇合为一支的骑兵们的指挥,我也就在这里交给你了!”
“多谢大公子师兄!”缭子又有一份得意了,想不到这份头功就要这么轻易入手了,只是有点对不起那些乞颜部众,只怕是要把他们惊吓得魂不附体,少说也会吓出场病来了。
看着缭子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赵括已经知道不用自己再多说什么,缭子定能漂亮地完成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军事任务了。
按事先布置,原本已经停顿下来的三军从行军队阵改成了用以观摩演兵,炫耀武力而不实用的军队。
军阵一列,立刻又引起了那些一直注视着赵军行动的东胡游骑的扰动。
远远看出,可见他们的胯下座骑时而前近两步,时而后推半蹄,明显就是不知如何面对赵军突然的变阵之举,不知是立刻回去向那些在部落中真正掌权的匈奴监军禀报性情况,还是留下来继续观察赵军动象。
又是片刻犹豫,他们再从原三就不多的数骑人马之中单分出一骑,回去禀明前状――其实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输了,还是输得很是澈底。
如果他们在第一时间里发现赵军之后,那些匈奴监军便下令部中男子皆上马结阵,做出迎击赵军的姿态,那么,赵括还有可能选择放过他们――赵括现在也就带了这近三千兵马,还是大胆的孤兵深入,兵力上耗不起。
可是那些监军们一面想着要给自家单于交差,不敢擅离职守,一面又怕真把赵军招来一点――战,他们定是打不过的,反而是白白丢了自家性命――于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赵军从他们的辖地安然而过,如他们相安无事,然后再找个什么由头,说赵军是绕道而过了事……
因为害怕招来赵军攻击,所以犹豫示弱,只是派出游骑时刻监视赵军动向,这反而把自己的底气不住,不敢于一战的老底全部暴露在了赵括面前――这只怕是那些聪明有余,却勇气不足的匈奴监军们所没有想到的吧。
这么一来,赵括更没有理由放弃这一回检验军队训练成果,与自己设定的新战法的机会了――这么好的实战机会,赵括怎么可以能就让它白白溜走呢?
从赵军阵中闪出数骑东胡轻骑,他们的身后也不跟了十骑赵国骑兵。
眼见赵阵又现异状,留下来监视赵军行动的那些乞颜游骑兵们,又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好了。
要边撤边放回马箭,打败这十来骑敌方骑兵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乞颜人实力贫弱不济,他们还没有掉转马头,从马臀上拉弓射箭的胆子。
当然,不是说他们是胆小无能的懦夫,他们的身后,就在那座浅浅的土埂之后,便是他们的营地,那里有他们的父老乡亲――谁也没有想到赵国军队会来得那么突然,连部中大部分青壮人马都无法撤走,就更不说老弱妇孺了,
他们不敢意气用事,凭着比天还高的心气,昂头挺胸与赵军死战,惹怒这支实力明显大大强于自己的赵军,让赵军迁怒于他拉的妻儿老小。
“如果赵人真的打来,我们把那几个匈奴人献给他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吧――不等匈奴人报复我们,我们连又带着人马,迁到更无人烟的地方。”几个乞颜游骑兵已经开始在心中做着这样的盘算,只是心照不宣,没有出口罢了。
去年,楼烦战败而降赵,受到赵人礼待的故事,他们这些草原雄鹰还是多少耳闻过些的――只是被强大的匈奴人欺负惯了的他们,对那些从中原而反的草原游商们的话存有疑虑,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受过伤的老鹰总是更爱惜自己的羽翼的。
再说眼下赵军还算是客气,没有立刻攻杀过来――这都是他们看在眼里的。
就在他们仔细辨识出来者十数骑,有多半是东胡同族,甚至为首领头的是位衣着鲜亮的俏丽东胡女子时,他们的眼还真被迷惑住了,以为赵人是来讲和求好的。
他们对乞颜部能安然无痒的过了这一难关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点幻想。
这时,因为这种幻想让他们把主意力都放在了直冲向他们的数骑,却没有发现那些东胡同族的蹶尘之后,赵军阵列的身后,有那么隐隐约约的升起淡淡的烟尘――缭子与李同隐蔽突袭开始了。
依赵括的交代,加上她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雅儿率数众骑驻马于乞颜游骑十数步前,什么也不多做,只是淡淡地向对方报以善意的微笑。
有时英雄剑还真的敌不过美人笑,雅儿这盈盈一笑可比不久之前吕不韦对她出生有独孤部众那磨破嘴皮的游说,献上价值千金的见面礼要有用得多。只是一瞬间,那些面被紧绷着的蚴黑草原儿郎的脸放松了,他们虽然是剑不离手,弓不去弦,可是他们心中的武装却早就在那朱色的唇角微微翘起之时被卸去了大半。
“我们是赵国的边军……我是兵士们的向导,来自于独孤部落,他是拓拔部的,他……”虽然雅儿口中吐息的是东胡语话,却还是让众人,不论是随行的赵兵护卫,还是那些乞颜人感到悦耳,原本已经如满弓在弦的心也放松了不少。
“什么……那么多部落的东胡人,怎么都跑到赵人军中效力了?”众骑先是心情放松,可是在听完雅儿没话找话,用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自报家门之后,那颗已经落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你,你们要做什么?吃里爬外,带着外人到我们的万里草原上来做什么?”在乞颜人的眼中,农耕文化下长大的赵人是才外人,而那些天天用弓箭马鞭威逼他们的匈奴人反而因为是马背上的民族,而成了自家人――虽然理论让来说,身处中原的赵人、关中的秦人,还有山东的齐人这个农耕之民在血源上比匈奴人更接近于他们。
所谓华夷之辩不在血统而在文化,在中原是如此,到了草原上,东胡人虽然还没有做出中原人那么充满着理性的高妙言论,但这个结论已经潜移默化地植入了他们的思维之中。
因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天然冲突,不可能因为赵括所策划的一次秘密的盟会而削除。
赵括虽然有本事改变一时的天下时局,却还是无法改变这种充满着悲情的宿命,正如他无法改变中原国家大一统的大势一般――虽然他努力的使这个一统天下变成他所在的赵国,而非历史上的强秦。
“跪在匈奴人的刀剑之下,当匈奴人的上马踏石就不是吃里爬外?”反正自己的任务不过是尽可能多的引吸住这些乞颜人的目光,机灵的雅儿也愿意学着赵括诡辩的本事,于众乞颜游骑论上一论,顺便还可以听听乡音,解解乡愁之苦。
“那可不一样……”乞颜人一回。
“怎么就不一样了?”雅儿再次反问,白白消耗着这眼线的精力。
“就……就是不一样……”草原上的勇者当然说不出其中的道理。
其实比起农人来说,牧民的思维更为保守,他们处去游牧狩猎,就不愿意用别的方式去生存――像种田,那是奴隶们的工作;打渔,那是家中没有牲口的破落户的讨生方式,比乞丐都不如。
借着乞颜人被阳光暴晒而变得黑黑的脸上,又放出淡淡的涨红之光的空挡,雅儿灵巧地向身后,望了望。
只见随着赵军阵列排布停当,尘埃已经渐渐落定;再向军阵两边儿望去,那里的清烟粉尘却是久久不散――雅儿心中知道缭子他们已经带兵摸出阵列,只要拖上饮碗水的功夫,他们便能绕到数里之外,已是若隐若现的乞颜营地之后了。
“你,你在看什么?”乞颜人是被匈奴追击迫害怕了的人,他们害怕匈奴人,畏惧匈奴人。这种害怕与畏惧,也许会消磨他们如雄鹰一般的斗志,却也能助长他们如狐狸一般的警戒。
雅儿还是太过年轻,处世不深,虽然聪明过人,还是掩饰不了因为经验上的欠缺所带来的办事能力不足。她只是一个多余的,向后盼望的眼神便让已如惊弓之鸟的乞颜反应了过来――这女子话说了这么多,总感到一点不对……原来全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把精神都用在与她对话上。
“没,没有看什么?”被乞颜人这么恶狠狠地一问,平日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雅儿还是泄出了底儿,又向后方看了一眼。
“她想要掩饰什么?”几个乞颜人圆目一睁,顺着雅儿目光所向地方一扫过去。
虽然他们还不能辨识远处的赵军有什么行动,却也已然看出赵阵之后,那一丝不祥的蹶尘。
“糟糕!快,快回去,就说,赵人要害我们部众!叫大家快四散逃亡,能逃多少人是多少人!”虽然还不能对赵军的行动作出准确无误的判断,可是他们还是做出了学原草上的野兔、旱獭的逃命方式――做鸟兽四散,不让赵军一窝端了去。
“快,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杀……只有杀了他们!”不能算是命令,只是雅儿本能的反应。
此时的她,已经对赵括所言的计策深信不移了,认为只有依赵括所言行事,才能渐少她的同胞们的伤亡。雅儿虽然也渴求所有的东胡人都能过上自由自在,不受人欺凌的生活,可是她还是觉得服从于现实,站在更为强大,又对她的族人更好一些的赵人一边。
女性的思维就是这样,只要父母亲人活着就好,哪管是不是活得屈辱,辱没了祖先的光荣;只要能生存下去,便是强者――所以人们才爱把软弱无能的男子比作女人。
与雅儿同行的东胡向导们个个愣住,一脸措愕的样子,不敢想象眼前的漂亮女子,居然会说出这种喊打叫杀的狠话来。
就在他们还不知所措时,同行的赵兵护卫先做出了反应,他们数骑追上,拉弓放箭,与已把马首一转,正狂奔向自己营地的乞颜游骑对射起来。
因为距离太过,赵人的精良盔甲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而作为弓马民族的乞颜人那些精湛的骑射之术也没有占到多少优势。
双方互相放了数箭,已是互有伤亡,各有两三骑人扬马翻。
可是双方忠于职守的战士的血,似乎已经白流了……
当他们相互追逐着,又前进了数里,进入他们眼帘地,却是两路赵骑,虽然不过数百骑,却已将乞颜营地团团围住。
还活着的乞颜游骑们停在了横在营地南面的土埂之上,不再前进一步;他们以为这一回,他们乞颜部落算是彻底的完了。
这个东胡部落虽然弱小,却也有它自己的一份骄傲与自豪。
他们在与匈奴抗争数年之后,把匈奴人拖得人黄马瘦,才不得已而降;比起那些被匈奴使者们一吓唬,便举部众而降的大部落,他们已经算是相当了有骨气,不起的了。
本以为可以屈辱地在匈奴人的皮鞭之下讨得生活,也许还能积蓄力量,有朝一日举部而迁,逃脱匈奴人的魔爪,甚至于与别的东胡部落联合起来,打回自己祖先放牧地的丰美草场,从新过上牧歌声阵阵,青风习习,吹拂篙草,牛羊隐现的美好生活。
可是眼前,那些已经围成一圈的赵国骑兵,就像绳索一样套住营地,套住全部落的亲友,更像是套在自己的脖颈上面,只要赵军一勒,便可以把自己的美梦扼杀。
“不,不要啊!”处在圈外的乞颜游骑们,明知无用,却还是发自肺腑地对着前方的赵军包围圈撕声嚎道。
有的人甚至是连跌带撞地下了马来,用双手抓住地面的青草,甚至于将地十指插入土中,又用力把草儿连根拔起,然后再紧握双拳,重重一敲击地面。
他们这些已是失去理智的动作,就好像是在寓言他们的部落就要被赵军连根铲除。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顾及身后渐渐追上来的赵军骑兵,甚至希望赵骑马上在他们背后放上一箭,让长箭穿胸,使他们看不到亲人被屠时的惨状,听到一声声凄唳的哭嚎。
而在另一头,缭子已经成了包围乞颜营地赵军的最高长官。
他立在马上,把腰间长剑拔出。
那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如虎兕出柙,威猛煌煌――多么相似的一幕场境啊……似乎一场如去年在五原城边发生地那些屠杀,又要在草原之上,再次上演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