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瑞安城。

十里风花雪月地，千倾迷醉销金窟。

这句话是十年前，瑞安城从战火中恢复鼎盛之时。当朝宰辅左丞相杜如是，站在皇帝陛下身边，亲口说出的。

这句话不仅仅透着瑞安城的纸醉金迷，更流露出瑞安城的繁花似锦！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整个帝国的人，都把京都瑞安城当做了梦想中的地方。

每日往来于瑞安城中的人数以万计，人头攒动，犹如蚂蚁。潮水般的人群，不断地涌入京都。

再给京都带来极度繁华的同时，也让当权者感到了头疼。

毕竟，三教九流，无一不涌入瑞安城。这也加大了京都当地的治安压力，以至于皇帝不得不下诏书，每日尽显三万人进入瑞安城。

无论是外来的百姓，还是瑞安当地的百姓，都不得不遵守规矩。

除了皇帝的事情以及有碍于人伦常理之事，一律都不得逾越，违者便要押进天牢，择日问斩。

毕竟，坏了规矩，就等于违背了圣旨。杀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不过，皇帝的命令有弊也有利。

原本瑞安城外三十里左右，便开始变得荒芜起来。由于皇帝的一纸诏书，竟然带动着整个瑞安城周围方圆近百里的地方，不断地繁荣起来。

看其热闹非凡的程度，比之瑞安城中，竟然也丝毫不差！

所以，有的人被这里的景色所吸引，索性就留在了百里之外，便不入瑞安城了。

这样一来，皇帝也算是间接地，减缓了瑞安城的压力。

今日一大早，莫轻言便从距离瑞安城最近的客栈中走了出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行囊，沉默不言的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由于时值隆冬，天色尚黑。

一般的行人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跑到外面忍受寒风刺骨。

所以，莫轻言变成了此家客栈之中，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这位客官，外面还下着小雪。您不在歇会儿，这么早就赶路？”店小二见莫轻言要走，便跑到前面拦下他问道。

莫轻言扭过头看了看店小二，他嘴角上扬，笑着说道：“不了。趁着没人排队，我先到城门前排队。免得人多了，耽误了事情。”

店小二搓了搓手，然后放在嘴边，对着手哈了几口热气说道：“这位爷，我听您的口音，像是南方来的。这瑞安城虽说在中原地带，可也算是距离北方较近。”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莫轻言几眼，笑着说道：“我不瞒您说啊，我是真怕您这身子骨冻坏了！”

莫轻言笑了笑，说道：“多谢小哥美意，可是我生怕误了行程，就不便多留了。”

店小二见留不住莫轻言，心中暗暗咂舌，拱手说道：“得嘞。这位爷，您走好，恕不远送！”

莫轻言笑了笑，转身便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从瑞安城的东门，一直到莫轻言所住的客栈。一路上的商铺云集，们虽然没开，可里面已经亮起了灯火。

看样子，是在为了早上的生意，而提前忙碌着。

毕竟，这里的行人匆匆，犹如过江之鲫一般。若是不早些准备着，生意说不定就会被其他人抢走。

都是讨生活的，哪里愿意自己的生意，比别人的差？

莫轻言沿着官道，很快便走到了城门前。

他抬起头，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抹怀念的意味。

“十年了。”莫轻言看着巍峨的城墙，宽阔雄伟的城门，以及那插在称头上，绣着五彩金龙的大旗，以及上面用狂草书写的，笔力遒劲的“晋”字。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顿时感慨万千。两行热泪，竟然从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却又默默付出的男人眼中，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莫轻言久久的凝视着城墙，眼前似乎浮现出往事，耳边更是传来了故人的声音。

“终于回来了。”莫轻言也不去擦拭眼泪，任凭凛冽的冷风，吹干了脸上的热泪。

莫轻言的泪水，在被风吹干以后，就再也没有留下来。似乎他最后的热泪，已经在这寒风之中——流进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象。”莫轻言挑着眉头，轻声说道：“十里风花雪月地，千倾迷醉销金窟。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已经变了味道。”

莫轻言就这样站在冷风中，凝视着高大的城墙，似乎这一刻时间也都静止不动。

城头之上的守军，隐约中仿佛见到一个人影，站在城墙之下。借着天上昏暗的月光，才能够确定，确实是一个人，而不是其他东西。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守军抬头看了看天，撇着嘴说道：“离城门开启，还有一刻的时间。竟然这么早就就跑到这里等候，还真是不怕被冻死！”

站在他一旁的另外一名守军低语道：“说的就是！他身上，似乎只穿着一件单衣吧？”

由于光线昏暗，距离又远，守军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如果他能够走下来的话，竟会惊奇的发现，他的确没有看错！

莫轻言的身上，只穿着那一件在庐阳城门前分别时，所穿的湖蓝色长衫。

他傲立在风雪之中，雪花碰触到他的肩膀，便立刻融化。似乎莫轻言已经化身为一个巨大的熔炉，不断地融化着天地间的寒冷冰霜！

“即便用尽了全力，我还是太渺小了。”莫轻言轻叹了一声，低语道：“就像是十年前一样，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就这样，莫轻言站在雪地之中，足足熬了一刻的时间后，厚重的城门才被守军缓缓地打开。

“站住站住！”两名睡眼朦胧的守军，朝着莫轻言挥手说道：“过来接受检查。”

莫轻言走到两个人的跟前，把身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放在了城门前的一张，早就挤满雪的桌子上。

“哪里人啊？”守军打着哈欠，不耐烦的问道。

这么一大早，这家伙就跑过来进城，该不会是奔丧吧？

守军一边翻弄着莫轻言的包袱，一边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

“江宁。”莫轻言轻声回答道。

“来京城做什么？”

“某个营生。”莫轻言笑了笑，那张沧桑的脸上，略显出疲惫之意。

守军抬头看了看莫轻言，撇着嘴说道：“这么一早就进城，能有什么好营生？”

莫轻言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我愿意等。”

是啊！

莫轻言说的没错，他愿意等！

他一等就是十年！

他等到了林洛和沈轻烟长大成人，他等到了最完美的契机回到京城。

十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朝一夕吗？

可是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真是奇怪！”守军把包袱扔给莫轻言，挥着手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赶紧进城等着去吧。”

守军一边哈欠连天，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册子，从上面写下了莫轻言的名字。

莫轻言笑了笑，提起包袱，便走进城中。

“还是老样子。”莫轻言走在瑞安城城东青龙大街上，看着两边久违的商铺，心中的亲切感悠然而生。

虽然这里许多商铺早就换了名字，可莫轻言依旧能够凭借着十年前的记忆，回想起那个时候青龙大街上的模样。

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商铺也都没有开门。

莫轻言孤独的行走在宽阔的，能够并驾齐驱六辆马车的青龙大街上，心中却不断地激动起来。

他缓缓地前行，天色也越发的明亮起来。他周围的商铺，开始纷纷开门，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莫轻言像是十年前一样，走到快到皇城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热汤面。然后提起包袱，便绕到了皇城的后门。

他从后门的附近徘徊了一阵，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小公公从后门中偷偷溜出来，替自家主子做事。

“小公公，请留步。”莫轻言开口叫住了小公公，笑着走了上去。

小公公行色匆匆，忽听闻耳边传来声音，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他扭过头，白了莫轻言一眼，压着公鸭嗓不满的说道：“我说你这是做什么？大清早的，叫鬼啊！”

莫轻言笑了笑，拱手说道：“冒犯了小公公，是在下的罪过。不知道小公公该如何称呼？”

小公公挑着眼眉，上下打量了莫轻言几眼。看他的装扮，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奴仆，跟像是街边的乞丐。顿时，小公公的眼睛里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我说你一个平头老百姓，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小公公满脸傲然的说道：“咱家的名字，也是你能知道的？”

小公公平日里在宫中地位并不高，可见着一个比自己地位还要低下的东西，自然要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

这太监做的久了，心里自然都会有些扭曲。更何况，一般的小太监在宫中地位低下，常年受着打压与屈辱。

莫轻言也不恼怒，他从袖筒中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笑着说道：“这个送给小公公喝茶，请小公公帮在下一个忙。无论成功与否，在下定会有银子，送给小公公做见面礼，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