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城今日算不得太平。

大公子身死，老王爷发丧。似乎一向过惯了平静日子的庐阳人，一下子又全都不安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庐阳城中的公孙家和裘家较上了劲。两家都是庐阳城当地有名的富商，经营的范围广，路子多。可神仙打架难免殃及池鱼，于是乎各行各业都有了小动作，似乎像是未雨绸缪，又像是隔岸观望。

毕竟，大家都不知道，这公孙家和裘家到底谁能更胜一筹。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公孙家的长子公孙舒，那可是知府大人面前的红人。从一介布衣，一跃几级，早就成为了知府衙门的经历司司首，正八品的官阶，掌管着府衙内大大小小的事物。

什么丁忧起复、征税纳粮全都在公孙舒的掌控范围之内，也就是说这庐阳城的商人统统都要和公孙舒打交道才行。

而裘家似乎在大公子身亡后，便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可是人家裘千仞也算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竟然不动声色的和伍家搭上了关系。要知道庐阳伍家可是当朝丞相伍天昭不出五服的亲戚，凭借着这一层关系，很少有人敢动伍家的利益。

一边是官商勾结，一边是实权在握。

这些庐阳城的商人们，除了观望之外，还真不敢轻易站队，万一一个不留神选错了队伍，那可是抱憾终身的大事啊！

府衙。

近来几日王守仁的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大事小情全权都有公孙舒处理协调，自己倒也乐得清闲。而且公孙舒可是浮屠榜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他不仅仅在政务上是一把好手，还很是懂事的为自己谋求商路，这一点让王守仁晚上做梦都能乐醒了！

可唯独有一点不好的是，自己的生意也和公孙家绑在了一起。有了自己的支撑，公孙家可谓是日进斗金。粮食丝绸，玉器瓷器，布匹杂货，也算是应有尽有。而且有了自己的文书在手，同样免去了不少的关税问题。

按理来说应该是顺风顺水，可偏偏裘家和公孙家在瓷器丝绸的生意上成了死对头。两家互不相让，让人好生头疼！

从瓷器丝绸慢慢延伸，两家现在斗得不亦乐乎，进一步扩大了范围，囊括了整个庐阳城大大小小的生意。

“大人，公孙司首来了。”书吏跑进来通报。

王守仁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让他进来吧。”

片刻的功夫后，公孙舒一席淡蓝色长袍，外面披着狐裘，端的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大人，您叫我何事？”公孙舒深深一礼，然后恭敬的问道。

自从在林洛的推荐下进入府衙，他便很快的帮助王守仁清除异己，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便掌控了府衙内大大小小的事物。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守仁才对他颇为器重。

“快坐，快坐。”王守仁招呼着公孙舒，然后朝着身旁的书吏吩咐道：“上两杯好茶。”

“你跟在本官的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今天找你来，本官可是有事情和你商量啊！”

公孙舒抿了抿嘴唇，笑道：“大人太客气了。您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就好，下官照做也就是了！”

“那怎么行？”王守仁摆摆手，说道：“你是本官的心腹肱骨，本官自然敬你重你。这件事情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近来本官听说公孙家和裘家闹得不可开交，恐怕这样会影响了庐阳其他的商人啊！”

公孙舒眼珠一转，想来王守仁应当是找自己来说此事。可是事关家族利益，自己又怎么能退缩？若是此刻相让，岂不是让全庐阳的人都知道，公孙家软弱可欺？

那以后谁还会来找公孙家做生意，谁还会对公孙家有信心？

“大人，这件事情恐怕……恐怕下官做不了主啊！”公孙舒整理了一下思路，恭敬的说道：“下官虽然是家里面的长子，可在外做官，家父家祖有言在先，一不可为家族牟利，二不可徇私枉法，三不可干涉家族事务。”

“……”

王守仁张了张嘴，这分明是推脱之词。公孙舒为公孙家大开方便之门的时候，可从没有见过他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吧？现在倒是用“约法三章”想要堵住自己的嘴巴，嘿，公孙舒还真是好算计啊！

“大人，您常常教导下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下官虽然人轻言微，但也知道为官的本分，既然在外为官，就不能干涉家族事务，也不能为家族牟利。”

公孙舒正色道：“若是官商勾结，岂不是惹得百姓耻笑？”

“这……”

王守仁被公孙舒说的语塞，一时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可上面已经派人送信，暗中给自己施压。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这才找来公孙舒。

可想不到这家伙巧舌如簧，反倒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大人！”公孙舒站了起来，深深一礼，恭敬的说道：“大人待我不薄，更是对我有知遇之恩！下官无以为报！我也知道大人今日找我来，一定是有人暗中给大人施压，大人又不忍让我公孙家利益受损，又不想让我难做，这才征求我的意见，下官当感谢大人！”

“……”

王守仁错愕的盯着公孙舒，话到嘴边却偏偏说不出口。

“如果大人执意想要我干涉公孙家事务，烦请达人准许下官辞去官职，下官回家之后一定按照大人的嘱托去做。”

公孙舒以退为进，着实将了王守仁一军！

他明白自己在王守仁心中的分量，失去了自己王守仁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现在府衙上下看上去和气一团，可那些被王守仁打压下去的官吏，心中定然不快，憋着劲儿想要让王守仁难看。

如果此时王守仁放任自己离开，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这不仅仅损害的是公孙家的利益，损害的更是王守仁自己切身的利益！

“公孙舒，公孙舒！”王守仁果然心惊肉跳，他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公孙舒面前，“你这是哪里的话？本官岂是过河拆桥之辈？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理应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公孙舒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大人，请给下官几天时间，下官一定把这件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好！”王守仁也不犹豫，重重的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