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跟着赵二沿着羊肠小道,穿过拱月形状的门,来到了仆人们居住的院落。
仆人们的院落在王府最东北角的方向,紧挨着王府后院儿的偏厅,在往南走一些,便是王府中的茅厕之一。
小院儿还算干净,房间虽然没有王府其他建筑那么辉煌大气。但比起普通人家的宅院,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宰相门前七品官。
没想到王府下人们住的地方,也绝对不赖。
虽然林洛被司马灿叫去做书童,可身份地位却依旧卑微的紧。
初入王府的林洛,也只能住在这里。除非哪天主子高兴,在他的房舍周围,赏一间住处。不然的话,只能一辈子都住在这样偏僻的小院儿里。
“快跟我来。”赵二挥了挥手,招呼着林洛。
林洛顾不上打量小院儿,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我和这里的管事打过招呼,以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吧。”赵二站在门口,手指着屋子里面说道。
屋子的位置在两处回廊的拐角,狭窄逼仄。里边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桌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屋子里面透着发霉的味道,破败的样子,让人一看便心生厌烦。
林洛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他走了三年,在这三年中,他睡过比这里还要简陋破败的茅草屋。有一间能够遮风挡雨的小屋,已经是很不错了。
更为重要的是,林洛心里清楚他绝不会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王府不是他的终点,他的终点在更远的地方。
“慢着!”林洛刚要开口道谢,就听见王府大管家杜忠透着阴冷愤怒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林洛身体轻轻一颤,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他转过身,笑呵呵的盯着杜忠说道:“没想到大管家驾到,不知道有何指教?”
林洛说话的时候身体站的笔直,语气更是不卑不亢,似乎一点惧怕的意思多没有。
林洛这样的表现,不禁让杜忠感到了愤怒。
他冷笑一声,说道:“指教谈不上,只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并不适合这间小屋子。”
林洛心神一动,从杜忠脸上表情来看,这孙子一定没憋着什么好屁!
“哦?”林洛笑了笑,问道:“杜管家以为,我应该住在哪里?”
林洛之所以不惧怕杜忠,是因为自己现在是司马灿的书童,更是沈轻烟的救命恩人。
打狗看主。
即便他杜忠再飞扬跋扈,也绝不可能搏了主人的面子。
“茅厕!”杜忠阴冷狭窄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小院儿外的茅厕。
紧挨着茅厕旁,建着一处小屋。
王府的人都知道,那里以前住着一个疯子。
后来疯子死了,小屋也就荒废了。
所有在小院儿里的仆人,都默默的替林洛感到担忧。
他们可都是见识过杜大管家手段的人,只要林洛不服软,那以后的日子恐怕……
一想到这儿,所有人看向林洛的眼神就发生了极大地变化。
有的人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有的人用看瘟神的眼神看着他。甚至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赵二,极不讲义气的朝着远离林洛的方向移动了几步。
林洛心中暗骂,这个混蛋,拿钱的时候倒是痛快的很啊!
林洛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杜忠管着王府一众的仆人。他在这里说一不二,就算是事情闹到司马灿那里,最多也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
更重要的是,杜忠在王府中多年,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刚刚来的外人。想必司马灿就算看重自己,也会偏向杜忠多一些。
毕竟,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包括从老王爷那边探听一些情报,可都要依仗着杜忠这个大管家呢!
林洛暗暗皱眉,心中打定主意,先委曲求全,解决了杜忠这个大麻烦之后再做打算。
“好!”林洛吐出一口浊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杜忠矮小的身材说道:“不过杜管家,有一天你求到我身上的时候,样子可不要太难看。”
林洛说完便坦然的走下回廊的台阶,朝着小木屋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似乎感受到周围仆人们的目光,仅管那些目光中包含着可怜和同情,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为自己说上一句话。
林洛走了三年,看了三年。
人情冷暖,自然看得通透。
想必换成自己站在他们的位置,为了一碗饭,一个生计,也不会去主动招惹杜忠的麻烦。
杜忠脸色铁青难看,他丝毫没有把林洛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林洛只不过是个撞了狗屎运的小瘪三。林洛说的话,只是随便听听就好。
“来人啊。”杜忠冷哼一声,说道:“把木屋里面的床给我抬出来,厨房正缺一些柴火呢!”
……
风雪早就停了。
可通往庐阳的官道上马匹行人留下的踪迹,却被最后飘落的雪花遮掩的严严实实,看不出丝毫破绽。
萧可言几个人带着从王大贵家中抢来的清儿,一路策马狂奔,朝着肥东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夜纵情过后,萧可言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破绽。
具清儿交代,那两名女子可都是貌若天仙。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却是两个丑如厉鬼的家伙?
萧可言决定亲自跑到肥水县一探究竟,看一看有没有这样一个姑娘。
吁!
几人几马在肥东县城的门前,停了下来。
“萧哥,前面就是肥东县了。”锦绣司人员一扬手里的马鞭,指着前方不远处低矮的城池说道。
肥东县在庐阳城东四十里外,因为地处在江宁和庐阳中段位置,肥东县的归属权一向都比较尴尬。
由于肥东县周围群山环绕,地理位置不佳,道路阻塞,一直以来都是江南道最为贫穷的几个县之一。
所以庐阳太守和江宁太守,都不愿意把这个拖油瓶划分在自己的治下。
以肥东县城正中央的街道为界限,城东为江宁,城西为庐阳。
从晋帝国立国开始,近十几年的光景都是这样。
最为尴尬的应该还是肥东县的县令,他左右听命,脏活累活一力承担,却仍然是被骂的最惨的一位。
所以,整个帝国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做肥东县的县令。
只有那些得罪了上官,被发配到这里的郁郁不得志的官员,才会当上肥东县的县令。
“进城,直接去县衙门。”萧可言一挥手,他环抱住怀里的清儿,鞭鞭打马,便走进了肥东县城。
一行几人很快便找到了县衙门,几个人翻身下马,也不通报,大步流星的便朝着县衙内走了进去。
“给我站住!”县衙门口当值的两名捕快伸手拦住了萧可言几人。
萧可言一使眼色,他身后的几名锦绣司人员,便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便制服了两名捕快。
“你们这几个刁民,想要造反不成?”
啪!
萧可言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捕快的脸上。
他冷哼一声,说道:“睁大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的牌子!”
锦绣司一向嚣张跋扈管了,完全不把县衙门放在眼里。在他们的眼里,除了皇帝之外,都是粪土!
即便是王公贵族,也要对他们这些人敬而远之!
萧可言亮出自己的腰牌,也不管捕快是不是看的明白,便大摇大摆的朝着衙门里面走了进去。
“站住!”浑厚的男人声音,从衙门中传来出来。他身上的公服和其他捕快稍有不同,颜色略微发深,肩膀处绣着几道花纹,象征着他的身份。
萧可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虎背熊腰,四方的国字脸上,两道粗重的眉毛,满脸的胡茬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个粗鲁的汉子。
“哼。”萧可言冷哼一声,说道:“我还等是什么人物,原来只是个小小的捕头。”
国字脸男人盯着萧可言,冷声说道:“擅闯衙门,你可知罪?”
罪?
萧可言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这晋国的天底下,还从来没听说过,小小的捕头敢问起锦绣司是否知罪!
“我劝你一句,把熊绍年给我叫出来,不然的话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萧可言止住了笑声,神色傲然的盯着男人冷声说道。
男人面无表情,说道:“你是何人,胆敢直呼县令大人名讳?”
萧可言冷哼一声,桀骜的亮出自己的腰牌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上面的字!”
锦绣司。
男人透着坚韧的国字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他两条粗重的眉头不自然的皱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众捕快,不由得脸上露出些许惊惧的神色。
锦绣司一向恶名在外,是朝廷的恶犬,是百姓的瘟神!
真不知道这群天王老子,跑到肥东县衙来做什么。
“怎么?怕了?”萧可言收回腰牌,冷笑一声说道:“怕了就给我快点滚开!不然的话,我叫你好看!”
男人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左手握住腰刀,冷声说道:“锦绣司又怎么样?不经通报私闯衙门,一样是要问罪!”
男人冷哼一声,大喝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萧可言冷笑一声,神色蔑视的扫视着在场的捕快,傲然说道:“我看谁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