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门多石室的路上,宙斯接着问:“我可以说他们是我的手下吗?他们都是谁呀?”
“你要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手下。”老牧师温存地用一只手棒着小老鼠,他掌心里深深的纹路让宙斯觉得非常惬意,那里面尤其温暖,宙斯刚好可以把它的小细腿儿放进去。
“他们肯定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别这么早灰心,想想耶稣当年是怎么做的。”
“他是耶稣好不好?”
“你可是他独一无二的圣鼠啊!”
这话被宙斯听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除了老不死的寿死,偶尔能冲破人间和地狱、天堂的阻隔,连一只嚣张一点儿的猫都对付不了。
至于沙格和杜拉,那就说来话长了。
“你是来帮我对付门多的?”宙斯当然也知道,老牧师深夜突然造访的来意不完全是。
“就算是吧!我对这位臭名昭著的异教徒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会不等听完你的唠叨,就拧断你的脖子。”
“这我也想到了。”
“你不怕?”
“我有几十年没经历过所谓的怕了,偶尔我还挺怀念它的。”
老牧师的话,让宙斯只能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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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多的单间石室,倒是可以称得上体面——但也只是对于角斗士下贱的身份而言。
他的板床上,铺着一张堪称完美的虎皮,四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兽头和人头——那些人来自于不同的地区和种族,门多用展览死亡的方式来表现他的凶残,这倒也算不得什么。杀死一个人并不难,但让他死得极为痛苦,那就需要某种独特的技巧了——这从一张张面孔上极其狰狞、恐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
门多果然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制造杀戮的行家,在角斗场里呆了几百年的宙斯,目光每次瞥进这间石室,还是会禁不住要受到一次震撼。
门多还没睡,他正在磨刀石上极有耐心地磨他的短刀,这是他使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所以任何时候,门多都会让它寒光逼人。
石室的外墙上镶的也是铁栅门,所以几位访客一露面,门多就把铁青色的面孔转向了他们——其实,离得还很远的时候,门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角斗士的耳力通常都是异常锐利的。
看到他们,门多只是咧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这么晚来造访,实在打扰了。”老牧师先开了口,听他的口气,好像跟门多一点儿也不陌生。
门多的整个身体仿佛是用生铁铸成的,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力大无穷的泰坦巨人,就应该是门多的样子吧?
去形容他的高大和孔武,实在显得多余,只说老牧师的身高,只达到了门多肚脐略微往上一点的距离。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这种对比足以令宙斯神志错乱——他还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打量过直立的门多。
平日里,就算站在沙格的脑袋上,他也只能勉强达到门多的膝盖——何况门多身上的杀气,向来让沙格不敢靠近,所以他也总是把宙斯叼得远远的。
现在,沙格就在极力往远处躲,就算宙斯回头懊恼的瞪他,也无计于事。
“你的亲爹见了你现在这副熊样儿,准会又羞又恼得狠不能咬舌自尽——你身上狼王的血性都跑到哪儿去了?”
现在,激将法根本无计于事,沙格已经不是狼王的后代了,眼下他连头蠢驴都不如。
“你是谁?”门多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好像站在他石室外的是一只能直立的臭虫。
这语气让宙斯无名火起,他猛的甩过头来,可看到门多那副活死神的嘴脸,他又偃旗息鼓了。
他往老牧师的手掌里尽可能缩了缩身子,巴不得自个儿能隐形。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天打不打算上场。”
“这关你屁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因为跟你较量的又不是我。”
门多用一种“就凭你”的嘲弄眼神斜睨了老牧师一眼:
“是图奈那个窝囊废让你来求情的吧?”
“我不认识图奈。”
“真是活见鬼,你都不认识,还来管闲事?”
“你是一个难得的好汉,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送死。”
这话一下子把门多激怒了,他“叭”地一声把短刀从铁栅门的夹空间捅出来,直捅到老牧师的鼻尖上。
刀尖顶着鼻尖,老牧师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门多有些发愣,按理说照着老牧师站的位置——几乎就贴在铁栅门上,那把短刀应该已经捅进他的面门里去了呀!
他看得再清楚不过,老牧师也没有往后退缩——他根本纹丝没动,怎么短刀的刀尖只顶在了他的鼻尖上?
“你存心在找死!”门多嘶吼着,抽回短刀,更狠命地捅了出去。
这次,短刀碰到了老牧师的脸上,可是却化成了生铁色的水,流了下去。
门多彻底失控了,他狂怒到了极点,顺着铁栅门的夹空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老牧师的衣领——他接下来想做的,就是合起手上的蛮力,掐碎老牧师的脖子。
“你在做着世上最愚蠢的事,你的蛮力不会让你每次都取胜,反而会让你距离毁灭越来越近。”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毁灭!”
不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铁栅门原封未动,那头豹子却扑了进去。她一张口,就咬住了门多的一只胳膊。只听“咔叭”一声,那根石柱般粗壮的胳膊就那么断裂了——是右臂,从肘部齐刷刷断裂。
门多声嘶力竭地惨叫了一声,接着往后仰倒下去,脑袋正好撞在那块尖硬的磨刀石上,一时间所有的神志全都被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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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当一大群将官、卫兵跑来追查此事的时候,宙斯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
当时天刚蒙蒙亮,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闻讯赶来的一大群元老、赋闲已久的廷臣、整日游手好闲的贵族……简直要把角斗场的地下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为皇帝精心彩排了多日的斗兽表演,原定是由门多来指挥众多盛装的角斗士来现艺的,现如今,一夜之间,他竟成了残废!
中午就要上演的斗兽表演,又要交给谁来完成呢?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万分为难的境地,宙斯也躲不掉,他的小洞外被堵得里三层外三层,无数双奇形怪状的眼睛,热切地朝里面张望着——换到平日,就连那些元老都不敢轻易来打扰圣鼠的安宁,可现在,他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都想向他们心目中如上帝般全知全能的圣鼠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讨教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
“神通广大的圣鼠,求你行行好,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吧!”
“别来烦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宙斯把小身子埋在厚厚的床铺里,没好气地叫嚷着。
“角斗场里没有人能替代门多,我们也早就向皇帝陛下通报过这次的角斗表演了,皇帝可是期待已久呢!”
突然,宙斯灵机一动:“不是还有图奈吗?”
“他要参加竞技。”
“那我也没辙了。”
他们又问宙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宙斯干脆不理他们了。
“没有门多指挥,
那么多猛兽只会乱作一团。”大伙儿都愁眉苦脸的。
“看不到表演,皇帝陛下会不会认为我们欺君呀?”
“早知道就不该准备什么斗兽表演。”
“皇帝处在这个年纪,最爱看的就是这个了。”
“血腥的角斗,据说呀,并不合皇帝的胃口。”
“我们的少年皇帝就喜欢漂亮的雕像和那克索斯。”
听了这话,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压抑着的讪笑。
可众人还是一愁莫展,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他们还是一点对策也没有。
让宙斯想不明白的是,昨晚门多被咬后,老牧师怎么就又一次凭空消失了——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见了两次面,宙斯感觉自己被耍弄了两回,这种感觉,真他妈窝囊极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近似于惊呼的叫声:
“哦,高贵的奥林庇乌斯——”
“如日月般光芒耀眼的伟大的奥林庇乌斯——”
“见到您,真是让我们太激动了!”
谁是奥林庇乌斯?
宙斯的头顶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出于好奇,他从小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洞口,那些围在洞口的人都走开了,现在他们都簇拥到了一个大白胖子的身边。
从洞口里望出去,外面可真够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急于向那个大白胖子谄媚、讨好,那副嘴脸让宙斯看了实在觉得恶心。
再去看那个白胖子,涂脂抹粉的,一看就是个宦官——看来他是皇帝身边的人,难怪这么神气!
他的服饰华美得近乎夸张,使他看上去更像是衣品拙劣的戏子,如果那张脸不是挂了那么多赘肉,他还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的。
最夸张的是他的肚子,居然那么大,那么滚圆,需要两个五六岁的孩童用手托着,他才能往前一步步地蹭着走。
角斗场的地下是很阴冷的,因为这里终年透不进丝毫的阳光,可只走了几步路,那位浮夸又可笑的宦官已经汗如雨下了。他一边用手帕不停地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都听说了——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哟,多叫人扫兴呀?”
那些元老、廷臣、贵族连忙卑躬屈膝地赔着不是:
“快十年了吧?这是皇帝陛下第二次回罗马,他们都是怎么当差的呀?真是一点儿也不尽心!”
他又把众人数落了好一顿,才甩着手,好像多么勉为其难,又是多么慷慨大度似的:
“总不能眼瞧着皇帝治你们的罪吧?你们只是没把差事办好,也不是成心的——幸好啊,我还早早的留了一手,给皇帝陛下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听到这儿,刚才还面色惨白的那群人顿时喜形于色。
见他们这副样子,胖子的脸色又是一沉:“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磨蹭,难道都不去恭迎皇帝吗?”
所有的人都慌张起来,大家手忙脚乱,那副样子像是都想从凭空里抓住些什么似的。
随后,他们又大批的涌向角斗场的地下出口,你推我挤的,都想抢先别人一步出去。
大约过了足足一刻钟,外面终于平静下来了,靠在洞口上的宙斯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可是突然间,一柄锋利的、闪着寒光的短剑“嗖”的一声捅了进来。
那把短剑捅进来的时候,宙斯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光天化日的,谁会来谋害他?
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可爱的小脑袋伸了进来,因为洞口很小,只有前脸进来了,那张软绵绵的嘴上叼着那把短剑,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
“玛丽,你干嘛呀?”宙斯跳过去,用两只前爪吃力地接过了短剑,可他根本拿不动,只听“叭嗒”一声,短剑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