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年过得特别早,农村的年味总是很浓,可是年味尚未散去,大地还不曾解冻,杜桂枝的父亲便起了一个大早开始收拾行李了,他要赶到邻村的煤矿上干活儿,这几天的工钱总是要比平时高上一些。
杜桂枝醒来的也很早,可是她并没有着急起床,只是任由泪水浸湿了棉被,听着父亲坚实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不愿看到父亲弯曲的背影。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再也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她知道父亲已经走远了,才飞快地穿好衣服,她一路狂奔,到了村口的一处小山坡上,任由如刀的风刮伤她的脸颊。
杜桂枝从小就在姥姥家长大,她早已习惯了在伤心或者无助的时候到姥姥家屋檐下的青石阶上坐着。
夏天听雨,冬天看雪落。
这里仿佛总是能够令她的心平静下来,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她自己,这一切都已成为她肩负的使命!
天地似已无限安静,而杜桂枝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钱俊打来的电话,杜桂枝倒有些吃惊,因为钱俊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况且自从放寒假以后,他们就很少联系。
杜桂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在干什么呢?”
“我…在姥姥家。”
“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明天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要不也出来一趟?”
“我…我高中也没什么好朋友…”
“可是你也不想见我吗?”
杜桂枝不由得怔了怔,要是换做以前,自己知道能和钱俊见面,那该是多么迫不及待的一件事的,可是她现在却连同学聚会都已不愿参加。
她真的是因为高中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还是害怕见到钱俊呢?
杜桂枝的心里也在这样问着自己,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钱俊,更不知道该处理自己跟钱俊的关系,毕竟在不知不觉中她对钱俊似乎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热情。
杜桂枝半天没有说话,钱俊忽然又问道:“喂?听得到吗?”
杜桂枝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道:“我听得到。”
钱俊直接说道:“那你明天到市里来吧,我很想你…”
杜桂枝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有好多事情瞒着钱俊,心中早已有了愧疚,便说道:“好的,那我们明天见!”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也必须要面对!
……
刚上大学的年轻人口袋里没有什么钱,酒量却都大得惊人,因为这毕竟是人身体最好的时候。
普普通通的菜馆,宽宽敞敞的包间。
桌上摆满了平价的炒菜,啤酒更是摆得密密麻麻。
七八个男生,五六个女生围桌而坐,杜桂枝当然也在其中,她挨着钱俊。
多年以后他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围桌而坐吗?
倒底是年轻人,桌上的菜还没有动过筷子,每人就已经倒了满满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三杯过后,这话匣子就打开了,更何况是很久没有见过面的老同学了。
大家互诉着思念,倒也没有忘记吹嘘自己所在的学校和城市,天南海北地谈上一圈,这酒便喝得更多了。
杜桂枝扯了扯钱俊的袖子,示意她少喝一些,可是钱俊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又为自己满了一杯酒,站起来和好兄弟们干杯,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多半,钱俊终于喝够了,也喝醉了,于是他索性趴在了杜桂枝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钱俊和杜桂枝的关系,于是也都见怪不怪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屋子里也愈发吵杂,钱俊忽然悄声对杜桂枝说道:“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已经开好了房间。”
往常,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杜桂枝今天却不愿意和钱俊再住同一间房间,她闻到钱俊满身的酒气打心底里排斥。
可是,不等杜桂枝说话,钱俊已经开始很朋友们请辞:“我喝得太多了,急需休息一会儿,就先走了。”
有人问道:“这么急啊,再喝几杯才能走!”
钱俊推脱道:“实在是喝不进去了,况且我跟桂枝也好久没见面了。”
“我看你说要去休息,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满堂大笑声中,杜桂枝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她恨不得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钱俊却不以为意,他已经站起来要拉着杜桂枝走。
在同学们面前杜桂枝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她也实在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她跟着钱俊出了门,只听到有人起哄道:“钱俊啊!我说你可得注意身体啊!”
接着,又是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