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下房间里，梅萨和阿佳妮相对而立，他的“妄自菲薄”没能让对方放过自己。

阿佳妮没有像那晚一样激动，她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她只是低声啜泣着，仿佛刚刚经历世间最大的不幸。

“如你所见，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梅萨继续说道，“我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玩侦探游戏。”

不管是两起校园袭击案，还是阿佳妮本身，全部透着危险的气息，而且梅萨看不到任何利益。既危险又没有利益可图，梅萨不想参与其中。

拒绝了阿佳妮，梅萨想要离开，可是对方却伸出手臂将他拦了下来。

“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阿佳妮低着头说道，“但至少请你告诉我，那天在女生盥洗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求你了。”

阿佳妮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再加上苍白如纸的肌肤，这让她看上去有几分吓人，像是女鬼一般。

幸好梅萨胆子大，也幸好霍格沃茨不是女高，不然他又该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经历了。

片刻之后，梅萨退回了原位，继续保持与阿佳妮的距离。女鬼学姐也放下了手臂，重新抬起头绽放出感谢的笑容。

“那天的女生盥洗室，桃金娘是在的。”梅萨说道，“她听到了一切。”桃金娘从头至尾都没有走出自己的隔间，所以梅萨用的是“听到”。

阿佳妮眉头紧皱，她没有质疑梅萨的话，她是在怀疑自己。在阿佳妮自己的印象中，除了那间女生盥洗室以外，一切都与桃金娘无关。

“根本就没有男人闯进女生盥洗室，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活人。”梅萨接着说道，“据桃金娘所说，她只听到了你的声音，只有你自己在歇斯底里地哭闹。”

阿佳妮和桃金娘，两人所说的最大差异就在这里，阿佳妮的记忆里有个变态猥琐男，而桃金娘的记忆中只有阿佳妮自己。

相比起女生寝室，显然女生盥洗室更容易进去。只要能忍住黄铜门把手带来的灼烧感，就能进入女生盥洗室，所以此前梅萨没有产生过多的怀疑。

如果不是后来亲自去了女生盥洗室，见到了哭泣的桃金娘，梅萨也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放在阿佳妮身上。

在阿佳妮与桃金娘之间，梅萨更相信后者。

像是经受了莫大的打击，阿佳妮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她再次抱住自己的脑袋，像是想要逼迫自己回想起真实的记忆。

但阿佳妮的行为是徒劳的，她什么都回想不起来。闯入女生盥洗室的陌生男人，他袭击了自己，这就是阿佳妮脑海中的“真实”记忆。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阿佳妮低声质问自己，“为什么又是这样？”

“你说‘又是这样’？”梅萨问道，“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O.W.Ls.考试的时候吗？”

去年夏天那场对巫师来说至关重要的考试，阿佳妮因为被刺佬儿刺伤，一反常态地把刺佬儿扔了出去。这还是维拉妮卡告诉梅萨的。

阿佳妮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憔悴，好似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了一样。

她说道：“如果你问的是我摔死了刺佬儿这件事……我其实完全没有印象，不记得自己被刺佬儿刺伤，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对待它的。莉娜问我，我只能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告诉她是我一时失手。”

此刻的温迪娜·阿佳妮看上去是那么的柔弱、无助，梅萨很难想象她会摔死一只刺佬儿。最重要的是，她的记忆再次出现了缺失。

阿佳妮接着说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

她自顾自地说着，就好像看穿了梅萨的大脑封闭术，知道梅萨在想什么一样。可梅萨并没有感受到被人“阅读”的感觉，内心也不是能被人阅读的。

大脑封闭术是一门冷僻的魔法，用来封闭自己的思想，防止被他人以摄神取念窥探。使用大脑封闭术可以防止摄神取念大师窥探自己的思想和感受，或者受其影响。

梅萨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脑封闭术大师，可他的思想不是阿佳妮可以窥探的，对方能看到的只有他制造出来的完美假象。

阿佳妮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发现，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最好的朋友，莉娜·维拉妮卡。”

“这种情况……分裂……记忆缺失，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佳妮绝望地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也许来霍格沃茨之前就发生过。我自己是意识不到的。就像摔死刺佬儿，就像女生盥洗室，如果不是有人问我，我自己是想不起来这两件事的。”

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却没有意识，经由别人提及后，回想起来的却是一段虚假的记忆。温迪娜·阿佳妮这生活有些可怜啊！

梅萨仰起头看向漂浮的蜡烛，今晚与阿佳妮的独处印证了此前的猜测——温迪娜·阿佳妮很有可能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俗话说的多重人格。

分离性身份障碍，表现为身份的瓦解，出现两个或更多的相互独立的人格状态，明显的自我感及主体感的中断。

通常来说，各个身份之间并不能意识到其他身份的存在。人格状态的改变也会出现严重的遗忘症，不能用简单的健忘来解释。

温迪娜·阿佳妮的状况很符合多重人格的描述。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几重人格，造成她人格分裂的原因又是什么。

“你的父母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吗？”梅萨问道，“作为朝夕相处的亲人，他们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阿佳妮的笑容很苦涩，她说：“没有，他们关心的人从来只有自己。就算哪天我死了，他们恐怕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还是真的爹不疼、娘不爱？如果阿佳妮的家庭真如她自己所言，那她的病症很有可能是糟糕的家庭环境引起的。

“呃……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梅萨说道，他此前并不知道阿佳妮的家庭状况，就连维拉妮卡都不知道。

阿佳妮没有说话，她又低下了头，看上去非常痛苦。

梅萨又一次握紧了魔杖，他担心阿佳妮突然切换人格，对自己发动袭击。

要知道，分离性身份障碍患者，从一种身份向另一种身份转换常常是一瞬间的事。上一秒温婉大方，下一秒就可能癫狂的不能自已。

令人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尽管阿佳妮脸色痛苦异常，但却没有出现人格转换。那种难以言说的癫狂与此刻的她有很大的区别。

“你能帮帮我吗？”阿佳妮再次哀求道，“我能相信的人、能祈求的人只有你了。”

拒绝就在嘴边，梅萨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就算两起校园袭击真的是阿佳妮所为，比起巫师监狱阿兹卡班，或许圣芒戈魔法伤病院更适合她。

“我帮不了你，温迪娜。”梅萨说道，“或者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你。我很抱歉。”

看着温迪娜·阿佳妮离开的背影，梅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能感受到对方溢散出来的绝望，可是他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发自心底的无力感，让梅萨很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绝望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