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
隆庆初年,李旦就职周王府长史。
在长史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
前两年他也曾活动,但终究是没找对人,要么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本钱。
眼看着京察开始,一颗躁动的心又回归平静。
他已经不奢望了,人生本就没几个十年。
说实话,起初当周王府的长史的时候,李旦即紧张又兴奋。
紧张是因为对方毕竟是王爷,兴奋的原因为是因为对方是王爷。
谁都知道,大明的王爷俸禄高,就算是当朝首辅张居正的俸禄为不及其十分之一,更何况皇上每年都有封赏,不是送绫罗绸缎就是肥沃土地。
周王府这些年封赏的土地就几千顷。
可以说在大明的任何一个王府都富的流油。
长史是干什么的,掌王府之政讼,辅相规讽以匡王失。
说才可就是辅导王爷的,换句话说救是管着王爷,不让王爷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单这一条就对王爷有诸多的限制,所以哪个王爷不长脑子,没事给长史找麻烦。
还不是时刻巴结着府里的长史。
自己这位周王也不是脑子不够,就是生性太过吝啬,就是扣。
逢年过节的也有表示,但都是适可而止,绝无大方可言。
你也不能说人家的礼数未到,他又不能与敬王明说,有时候二人聊天也或多或少的提上几句,敬王每次都装糊涂,让李旦颇为无奈。
这不听说朱肃溱在轻烟阁花了八千两买了名叫柳青青女子的疏栊,李旦心里颇不是滋味。
混了这么多年的长史,还不如风月女子的一夜,这让他太过烦闷。
点上烛光,斟壶小酒,对空邀月,惆怅独酌。
呷口小酒,滋滋作响。
拾两粒花生,嘎嘣清脆。
梆梆,屋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李旦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去开门。
“啊!原来是世子啊,方才咱还想这大晚上的谁找咱呢。世子快请进。”
朱肃溱迈步而入,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
他身后的小厮将一口厚重的箱子放在地上便退了回去。
李旦忙去沏茶,仿佛看不到地上的箱子一样。
“今日多亏李长史,如若不是你,父亲非打我不可。”
李旦摆摆手:“王爷也是为了你好。”
朱肃溱点点头。
“让长史费心了,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朱肃溱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明晃晃的银子。
李旦也只是撇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事情反常必有妖。
周王从来就没这么大方过,只一眼,李旦大致就能判断,箱子里装的银子至少一千两。
就为了昨晚的事付出一千两的代价,他可不认为值当。
他并非贪婪,一百两足够堵住自己的嘴。
那么朱肃溱来一定另有目的。
李旦为朱肃溱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满。
他举杯示意,朱肃溱摆摆手。
李旦浑不在意,自斟自饮。
朱肃溱笑道:“李长史何故饮酒?”
李旦又是酌了一口:“怎么世子饮酒还要有缘由?”
朱肃溱想了想。
这饮酒还真没有什么说道,高兴了要饮,失落了要饮,人逢喜事要饮,婚丧嫁娶要饮,有朋自远方来要饮,三五好友聚会要饮,诚如李旦所言,并未有缘由,想饮而已。
朱肃溱赞叹:“这世间事物,还是李长史看的透。”
李旦并未答话,夹了颗花生,慢慢咀嚼。
他不在乎朱肃溱的赞叹,想世间诸多事情,又有哪些是看得清的呢。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又不是山,看水又不是水,这个中滋味慢慢品吧。
看李旦不搭话茬,朱肃溱便说道:“父王经常提起李长史。”
“哦,敬王说咱什么?”
“父王说李长史在周王府屈才了,以李长史的能力,做一方封疆大吏并不为过,十年来窝在周王府委屈了。”
李旦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敬王学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咱李旦读书为了什么。年少的一腔热血现在虽然不在沸腾,可总会时不时的翻滚一圈,好叫自己清醒一点,长史的位置是皇上给的,自己能有如此的地位,同样依赖与皇上。
没有根,哪来的枝茂繁盛,李旦虽然失意,可并不糊涂。
“世子今日来是有事吧?”
李旦不愿意跟朱肃溱这位执跨过多的会话,尤其说着没有用的废话。
尤其如此,不如自己小酌两杯来的更加怡情。
朱肃溱愣了一下,然后爽朗的笑了:“李长史快人快语,那咱就直说了。
周王府家大业大,花销也多,咱不说长史也清楚。周王府想做点营生。”
李旦终于将目光锁定在箱子上,原来如此。
看着朱肃溱烁烁的神情,李旦就知道,今日如果自己不同意,恐怕来日必然死于非命。
他笑着说:“世子殿下,你看咱今日喝了不少的酒,脑袋哎呀不怎么灵光了,不若世子明日再来,咱再答复可好?”
朱肃溱疑惑片刻,还是点点头:“是啊,事关重大,长史应该多多思虑一番。
不过父王让我带个话。”
李旦点头。
“父王说,定然不会亏待长史大人的。”朱肃溱重重的拍击箱子提醒道。
李旦再次点头。
朱肃溱端起杯子推门而去。
李旦眼睛闪烁,哪里有迷糊的样子。
这次事大了,周王准备玩火,还准备拉着自己一块玩。
这火一旦旺起来,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但是如果自己不去点火。李旦不敢去想。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能冒这个险吗。
窗外响起一个声音:“为什么不答应他。”
“谁?”李旦猛的后退,他撞倒了椅子。
啪嗒一声再次吓了自己一跳。
他惊恐的望着窗外。
门咿呀的开了。
来人一袭黑衣踱步走了进来。
还没等李旦开口,空中便飞来一物。
啪嗒,一块令牌摔落在桌子上。
李旦撇了一眼,沉声道:“锦衣卫!”
来人坐好,收回了腰牌。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李旦。
李旦犹犹豫豫的结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他认真的盯着来人:“请大人回复,下官知道怎么做。”
黑衣人起身,他瞅了瞅箱子,不屑的说道:“李长史,你记住了,以后的你贪得无厌。这点银子远远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你放心,你的人身安全咱会保护。定然不让人动你一根汗毛。这事做好了,李大人恐怕就平步青云了。那个时候说不上兄弟还要亏你照拂。”
李旦抱拳:“大人慢走!”
“不送!”
黑衣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