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凤阁,上京最烧钱的地方。
华灯初上,寻常百姓家早已闭门关灯,可这里却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最深处的内阁里,皆住着一些身份高一些的姑娘,香萦抬手挥退了侍候她的丫环,开始对镜梳妆。
想着自己平凡的日子,再也没有了,但心头一酸。
而那个人,此生也不会再见。
“姑娘,可收拾好了,贵客已经等很久了!”外头传来调笑声,香萦应了一下,往眼角抹了抹,这才起身,道:“这就来了。”
大堂欢闹一团,迎来送往的女子依靠在一张张笑脸之后,谁也不知谁真心。
而贵客一般都呆在雅阁中。
一间装饰极其雅致的屋子里,三人正对饮吃酒,其中一人道:“王爷,咱们是带你出来玩的,你可倒好,不言不语的在那想什么呢?”
另一人也添了杯酒递了过来,“来喝酒喝酒,今个来带你见见这里新来的香萦姑娘,那双小手看着就觉得心头舒坦。”
坐在这里的正是当朝顺亲王陆铭和丞相府的两位公子。
房门开了又关,一个绝色少女袅袅而来,体态轻盈,步伐轻漫,如走在风中的精灵,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环,手里端着托盘。
“玲珑拜见王爷,二位公子。”
丞相府的二公子江哲越哈哈一笑,道:“玲珑今个怎么得空,来瞧咱们几个?”
少女玲珑,人如其名,明眸皓齿,浅笑嫣然,多一分俗媚,少一份傲然,身材纤细修长,当真是玲珑有致。
“二公子这话说的,您若相邀,玲珑哪有不来之理。”
举止皆有度,一点也不像身在青楼的女子,倒像是个大家闺秀。
“对了,你们这最近来了个香萦,你见着没?”三公子江哲琅望着窗外楼下的热闹场面,好笑的说道:“莫不是来抢你这头牌的?”
玲珑摇头头,“是个可人,玲珑哪敢称头牌,还不是各位爷给面子,怎么三公子对香萦有意?”
“哪能啊?”江哲琅摇头,指着陆铭说道:“王爷近来心情不好,这不看着有什么新鲜玩意便带来瞧瞧……”
他说话毫不在意,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人比作玩意有什么不对。
“若只是瞧,倒也罢了。”玲珑的目光在陆铭身上停顿片刻,接着说道:“这位姑娘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主。”
“你们妈妈打哪弄来的?”
“说是家道中落,与亲人失散,便暂时寄身在此。”玲珑言罢微微叹了口气,道:“都说女儿家独木难活,前日我与她见了一面,那梨花带雨的忧愁倒真真是‘我见尤怜’呢!”
四碟小菜,些许热酒,男子如画美人如花,屋子里一片温润,很和谐。
彼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哲越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一身翠色罗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外,微微福身,道:“奴家香萦见过几位爷。”
她头上戴着一支玉簪,再无其它饰品,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很是耀眼。
玲珑见此从容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几位公子与佳人有约,玲珑就不打扰了。”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追逐着陆铭,而陆铭似有心事,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根本没看她一眼。
她与香萦错身而过,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少许,点了点头算是熟识,可她身后的丫头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林哲越也起身,道:“香萦姑娘是吧,进来说话。”
香萦这才抬脚走了进来,芙蓉若雪景如花,江哲越伸手拉过她,将她往陆铭旁边一按,道:“咱们知道这的规矩,你不必害怕。”
随后指着陆铭说道:“你今晚上的任务就是把这位爷给侍候好了,不然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说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走,咱们换个地方。”
不给香萦半点反应的时间,一时间屋子只剩下她和陆铭两个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香萦也说不出是恨还是复杂,是这个人毁了她的一生,害死了她的父母,又差点赔上哥哥的命,若不是顾疏烟,她至死也不会知道,她真正的仇人是谁?
深吸了一口气,香萦迈步向前,亲自帮陆铭斟了杯酒,举杯示意,道:“奴家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有侍候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以袖挡在身前,她一饮而尽,过了今天,她便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可她不悔。
咽下的不知是酒还是泪。
当香萦将空杯放到陆铭眼前时,陆铭才抬眸看她,香萦微一转身,道:“公子既不愿开口,想必是多有忧愁,奴家就弹首曲子给公子听吧!”
说罢就旋身退后,来到琴架旁,两袖一拢合了袖子盈盈一礼,随后便轻盈的坐了下来,十指纤纤在琴弦上拨动,琴音似有一股哀怨又似轻愁,可她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伤感,有一股凄凉蕴在当中。
陆铭忽然起身,抓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香萦微微一愣,随后浅笑着说道:“奴家没家没舍的,离开这里能做什么,不过是给世间凭添一些忧愁罢了。”
一时间两人无话,半晌香萦看着他,道:“公子,既然出来了就是寻开心的,你这般闷闷的让人看着怪可怜的。”
她说话的声音弱弱的,继续劝道:“不若说出来,奴家陪你不开心得了。”
陆铭的目光终于从眼前的女子身上移动了琴架上,他眉头微蹙,忽然将香萦拉进怀里。
香萦惊呼一声,人已跌到他的怀里,她弱弱的伸手推他,却被按得紧紧的,只得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公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忽然听到陆铭这么说,香萦心头一紧,不过面上却不显,见推不动他的手,所幸也不推了,道:“公子对每个姑娘都是这么说的吧?”
说着,她整个人就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软玉馨香,陆铭想都没想的说道:“我只对你这么说。”
他确实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子他定是在哪里见过。
近来他的确很烦燥,自青光寺回来他本欲去找顾疏烟问个明白,那日在房间里的女子到底是谁,可赶巧皇上有急事派他出去了一趟,这才刚进京,又听闻尚书府上发生的事。
心中烦闷不已,回想着那天的事情,他想相信顾疏烟说的话,他与她之间并没有关系,可那日的人他都查过了,那屋里除了她便是她的贴身丫环,并无他人。
他并不是要找回那个女子,只是似乎有一双怯怯的眼睛一直闪现在他眼前。
“公子,公子……”
陆铭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仿佛与心中的重叠。
“我替你赎身,跟我走……”
陆铭说到做到,站起来就向门外走去,半晌见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便扭头望去。
却见女子怔怔的看着他,两行清泪就这般滑落脸迹。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对女人的无奈,重新回到她身边,帮她抹掉眼睛,道:“你这是怎么了?高兴坏了?”
香萦眨着泪眼汪汪的睫毛,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公子待奴家真好!”香萦顺势抱着他的手臂枕在上面,娇声说道:“不过奴家想呆在这里。”
“为什么?”刚才也是着了魔般,陆铭此刻冷静下来也在考虑,他带她回去做什么?
不过不想跟他走的女人,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公子一不欣赏奴家,二不喜悦奴家,为何要替奴家赎身?”香萦扳着手指头,说道:“再者奴家出去后什么也不会做,也无处可去,难道公子能养奴家一辈子不成?”
“咱们非亲非顾的,奴家只知道公子是好人便是了。”
陆铭心神震动,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靠他养着一辈子,可哪个说过他是好人?
一天天只知道在后宅斗,如今想来,却没有一个知心人。
“公子,以后您若不弃,来这里就点奴家吧!”
看着她满目含泪却笑得开心的模样,道:“你唤香萦是吧?”
“公子好记性,奴家的闺名是叫香萦。”
彼时,尚书府后院,顾疏烟听完王嬷嬷的话,道:“随她去吧!”
王嬷嬷蹙眉,道:“小姐,您为何要帮助他们兄妹?”
木擎和木香萦惹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是陆铭,陆铭有次在那人府邸见过她一面,便说了句模样长得挺好,谁想便被那人记挂上,一直想用她来讨好陆铭。
“谁说我是在帮他们?”顾疏烟微微一笑,道:“嬷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改一时之命不一定会改得了一世,我们且走着看吧!”
木擎她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至于香萦,她要机会,她便给了她机会,至于结果如何,将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顾疏烟没想到,林绛雪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林绛雪一进门便祝贺她,道:“四妹妹好福气,竟然能得了幸去侍候皇上。”
“真真让姐姐羡慕啊!”她边说着边向里走去,嘴角的弧度高高跷起,都能挂得上一个油瓶了。
“三姐姐不是同我一起吗?”顾疏烟轻笑,示意她坐下说。“还是二姐姐好啊,王爷那可是人中龙凤,更何况您过去就是正妃,我哪能同二姐姐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