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金海还没开口，田雅兰倒先说话了：“人在官场就要比在社会上拥有更多的人际交往，走动之际，也难免有人情往来，送个礼物也不算啥。关键是不要过线。这个许开新既然借着送礼**要官，那就太过分了。我看真的不能提拔。”

她这话等于是给王永说话了，王永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林小虎看在眼里，暗叫不妙，这位美女县长敢情已经开始不动声色的拉拢小弟了，而且就当着许金海的面，可真是嚣张的可以啊。不知道老许看没看到这一点。

许金海眼看田雅兰这边也统一了认识，点点头道：“这么一来，县公安局这个副局长的人选可以说是呼之欲出了。不过我还是要老调重弹，就是这次常委会上各位讨论的一切，仅仅是给县政府田县长等人作出参考，并不是形成最终的决议。真正的副局长还要政府常务会议上讨论决定，然后作出任命。好了，我话就这么多。各位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就散会吧。”

自然是没人吱声，于是本次常委会就算正式结束。

官场中潜规则极多，相当重要的一个就是排名顺序问题，随便举个例子，比如本次常委会结束，一众常委要离去，谁先走谁后走呢？书记县长没动，别人肯定是不好意思先走的。而书记县长这里，如果书记未动的话，县长也不好先走。这体现的固然是对自己身份地位的严格遵守，也是对上级的尊重。

所以许金海起身离去后，代县长田雅兰才第二个跟着起身，拿着本子走出去。

这两个一把手走了，剩下这些常委就没必要严格遵守尊卑秩序了，谁都可以先走。因为剩下这些人之间的地位相差并不悬殊。把县委常务委员会比喻成一个班级的话，书记和县长是班长副班长，那剩下这些常委就都是普通学生了，有点不同也仅仅是职位方面的，等级上其实一样，都是副县处级，非要论起地位尊卑，不过也是按进入常委会的先后时间而论。

林小虎本来有意走在最后面，可冀东升笑眯眯找上他，林小虎只有跟他并肩走出了常委会议室。

来到县委大楼外面后，冀东升左右看看没人，低声问道：“今天大老板可真够威风的啊？”

林小虎脸色一凝，反问道：“这是怎么说？”

冀东升道：“为了提拔杨剑，不惜插手政府的事，这还不够威风的嘛？老许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

林小虎心头一动，冀东升在许金海任职县长期间就是常务副县长，可以说是老许的老部下了，他又知道自己是老许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头上就刻了明晃晃的“许”字标志了，可他怎么敢当面跟自己说老许的不是？林小虎当然不信他这是背后讽刺老许的作为，可他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提醒老许今天做的有点过火？他自己不好意思过去找许金海说，所以托自己提醒一下？

林小虎点头道：“今天老板做得是有点过分，田县长眼看着就不太高兴。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干。”

冀东升笑嘻嘻的道：“不过这样做也没错，是给田县长做参考意见嘛，正是帮助支持田县长工作的具体体现嘛。”

林小虎沉吟道：“可惜田县长不会那么想。”

冀东升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看田县长今天的发言，也不是那种任人欺压不会反抗的家伙。不知道会不会完全按照今天常委会讨论的结果选定公安局副局长？”

往日里林小虎跟冀东升交往并不多，也没听许金海说过跟他关系很好，但他今天一反常态跟自己聊起这种私密话题来，显出跟自己很熟很亲热的样子，这让林小虎有点难以理解。

林小虎不好说太多，就哼哼哈哈的敷衍了两句，回到县长楼层后，各自回到办公室不提。

没多久，政府办就下发了通知，一是宣布政府常务会议下周一召开，二是征集政府常务会议成员包括正副县长与政府全体工作部门负责人的议题。

所谓政府常务会议，表面上说的好听是解决县政府全局工作里的重大难题与重大事项，实际上，就是处理一些需要县政府集体共同承担责任和风险的事项。会议的程序是：由政府办出面向副县长征求意见，请他们自行上报需要上会的议题。县长收到议题后进行筛选，确定上会的事项。议题敲定以后，县长会事先同分管的副县长及与议题相关的职能部门负责人协商，在脑子里形成一个预拍板的初步意见。议题上会后，会走“议题相关部门汇报，各政府工作部门负责人发表意见，各位副县长发表看法，最后由县长表态，形成纪要”的固定程序。会上讨论会十分激烈，各职能部门及分管副县长为维护自己的权益而据理力争，其实力争只是一种民主的姿态，如何表态县长已经了然于胸，否则的话，每一个议题都争论许久，那三月半年的也出不了结果。这样的会议最大好处在于，责任和风险由大家承担，但最后由县长说了算。

这个会议是县政府最高规格的会议，要高于县长办公会，不定期举行。林小虎在做县长助理副县长的时候就参加过几次由当时的县长许金海主持的常务会议，因此对其并不陌生。至于下周一即将召开的这次会议，别的议题他不清楚，但至少有一项就是解决公安局主管经侦、治安副局长“官落谁家”的议题。不过不知道，田雅兰会不会遵照老许的意图来提拔杨剑。毕竟，副局长给不给杨剑的决定权捏在这位政府一把手的手里，她要从现在起就决定跟老许对着干的话，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林小虎考虑自己有没有议题要上报的时候，敲门声响起，说声进来，推门走进了董志松。

董志松来到桌前，低声问：“老板，杨剑来了。”

林小虎点点头说：“赶紧让他进来。”董志松点头转身走出屋去，没多久杨剑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林小虎一看他的笑模样，就知道吩咐他的事情大功告成，站起身问道：“成了？”杨剑笑道：“费了一番功夫，不过总算成了。”

那天从老卫兔头吃完饭回来的车里，林小虎秘密吩咐杨剑帮他搞清一件事。这件事对林小虎本身并不要紧，但是对打破东水村环境污染问题的僵局有着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林小虎心满意足的一笑，说：“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杨剑嘿嘿笑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林小虎有心犒劳这位干将，拍着他肩膀道：“跟我还客气，让你坐就坐。”

从字面上看，林小虎刚才拍杨剑肩膀的动作显得很热情，也很正常，但实际上这事有点诡异。杨剑跟他再熟，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比他要大好几岁，林小虎却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别客气，这是不是有点搞笑？唉，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林小虎仗着官阶比他高呢？

林小虎给杨剑沏了一杯香茗，放到他手边，然后才坐进办公椅里，道：“把情况跟我好好说说。”

杨剑道：“我们通过咱们车管所的内部系统查找到沈爱民那辆大众迈腾是在保州市车管所上的牌，然后我们赶过去，经过调查知道，给迈腾上牌的是东风路大众4S店。我们又赶到4S店，经过对销售人员的查询，知道付款者交钱时不是交的现金，而是刷的工商银行的金卡。随后对方财务部门把那张卡号给了我，我们又到工商银行调查了下，发现金卡的卡主正是金瑞化工厂的老板钟三才。”

林小虎又惊又喜又好奇，问道：“那个钟三才怎么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多万？”

杨剑道：“我也不明白啊，人家就是大方，没办法，太有钱了吧。想想也是，只要环保局不给找麻烦，他的化工厂每年纳税就两千多万，利润多大呢？拿出二十万来只不过是小意思。这说明人家很会当老板啊，一般人就没这魄力。”

林小虎皱眉点点头，道：“好，你把所有的证明材料都给我，然后先回去吧。”杨剑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牛皮大信封放到他桌上，起身要走。

林小虎又说：“你提拔副局长的事，刚刚县委常委会上讨论了一下。”

杨剑一怔，道：“不是吧，这点小事还拿到常委会上去了？”

林小虎点头道：“我跟大老板提了你，所以这次大老板为了提拔你，不惜插手政府的人事任命工作，说是给田县长做个参考。田县长的反应比较冷淡，不过并不是不看重你，而是对你不了解。下周一召开政府常务会议，会上应该会决定谁来担任那个空缺副局长。不过我担心过犹不及，田县长很可能因为大老板插手的事情不高兴，反而不提拔你。所以你要先做好思想准备。”

杨剑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可做的？就算这次不提拔，有老大还有大老板的照顾，我早晚都得上去。所以啊，我现在根本就不操心这事，踏踏实实干好分内工作就好了。”

林小虎撇嘴道：“真的假的？你心胸居然能够这么宽广？我不信，反正要是我自己的话，我会有点担心的。”

杨剑收起笑容，认真的道：“我不是不担心，不过担心也没用啊，毕竟升不升副局长不是我能控制的。与其担心，还不如根本不想呢。”

林小虎露出笑容，赞道：“好样的，有大将之风啊。”

杨剑拍了他一个小小的马屁：“嘿嘿，我以前可没这么放得开，还是跟着老大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学了那么一丁点。”

林小虎笑骂：“滚蛋吧你，我可没你想得开，我跟你学还差不多。”